第六百零一章 平原合战(六)

当姜陵知道魏叶秋也来了平原城,而且还是魏家的总指挥,心中多少放松了一些。毕竟魏叶秋是世家阵营中与自己最有交情的一个,此时又有话语权,若能说服他帮助自己,自然是可以得到不小的助力。

不过从薛吉的话语之中也可以听出魏叶秋目前的家族地位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至少论威望,这个魏家三爷便远在他之上。魏叶秋是魏家名义上的指挥,可万一他的想法和三爷有冲突时,究竟谁的命令更有执行力?

也是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确定,姜陵没有直接走进魏府去拜访魏叶秋,若是被魏家三爷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而三爷对自己的心怀不满或是想打压魏叶秋,到时他和魏叶秋都是进退两难。姜陵先假意离开,躲到了不远处,想着怎么才能避开眼线找到魏叶秋。

谁知片刻的功夫,又见到薛吉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姜陵稍作思索,从一旁露出头来,对薛吉抱拳行礼。

薛吉望向姜陵,略微惊讶地开口道:“姜小兄弟,你还在啊。”随后他苦涩一笑,有些难堪地说道:“让兄弟看笑话了。”

姜陵锵然道:“薛兄这是哪里的话,明明是那位客卿不顾同门情谊仗势欺人,简直是不仁不义的恶徒,要是笑话,也是看他的笑话。”

薛吉听得姜陵话语下意识推了姜陵一把,两人躲进了巷子,而后薛吉苦笑道:“姜小兄弟是直爽之人,能安慰与我我很是欣慰。只是那葛镇海乃是天变上境的武者,又是三爷器重的客卿,莫要连累了姜小兄弟。”

姜陵闻言凝眉思索片刻,而后低声道:“这葛镇海如此霸道行事,欺压自家门客,三爷那般老辣之人,怎么还会重用与他?”

薛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三爷又岂会不知葛镇海是怎样的人?只是魏家手下六十余位客卿,八百门客,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实力不俗的自家宗亲,如今又逢战事,他们哪里会精心考校品德,只看你能否完成他们所下达的指令罢了。”

“不论过程只看结果?这哪里是大家风范。”姜陵对这般理念自然是打心底不认同,这世家管理门客,和学校管理学生、企业管理员工有何不同?只论成绩不问品德,只看绩效不看心性,你以为你最后留下的、胜出的都是能力出众、自立自强的好学生、好职员?

错了,最后留下的都是工于心计、争名夺利、不择手段的一群家伙,真正踏踏实实做事的人都被挤兑跑了!

薛吉沉默片刻,而后面容复杂地看了一眼姜陵,出言道:“你们朴家...不是这样么?”

“我们朴家...”姜陵摸了摸鼻子,尬笑一声道:“可能还不如魏家呢。”

“这些世家对待宗亲子侄可能还多些考量,对待我们这些门客,哪里会上心,只是找些临时使唤的鹰犬罢了。”薛吉感慨了一声,而后又觉自己失语,对姜陵摆手道:“兄弟我又多话,你也别忘心里去。”

“薛兄不必与我见外,我与你一见如故,见你受那莽夫欺负,心中愤恨。”姜陵说着戏就上来了,一脸愤懑道:“我在那朴家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然也不至于出来闲逛。”

薛吉心有共鸣,感同身受,反过来安慰姜陵道:“兄弟莫要丧气,你我冒着生命危险栖身这世家,还不是为了搏些好感,立些功劳,好得到一些秘籍丹药来助我们修行。这一战过后,高手大批凋零,世家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我们能捱过此劫难,又何愁腾飞之日。”

“薛兄所言极是。”姜陵抱拳行礼,而后肃然道:“薛兄如此坦诚,我有一事也要告知薛兄。”

薛吉说道:“姜小弟请讲。”

姜陵说道:“其实小弟曾经去过蓝江国游历,有幸与魏叶秋公子结识,还结伴而行过一段时间,不大不小倒也算是有些交情。魏公子曾说,若我愿意,可随时来找他,他愿意收我为门客。”

“哦?还有此事?”薛吉微微惊讶,难免露出几分猜疑。

姜陵略作会议,说道:“那时魏公子穿过蓝江郡,前往齐家贺寿,曾经在松横郡停留,我便是那时认识的魏公子。我们结伴而行了一段时间,到了一处山谷,突然杀下一群恶匪,我与魏公子护卫一共迎战,保护魏公子,后来魏公子突围而走,我也便与他就此分开。因为我毕竟不是蓝江生人,没有在那边久留,之后就离开了那里。”

薛吉闻言琢磨了一会,而后瞄了一眼姜陵,见其眼神真挚不似作伪,他才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少公子前往齐家贺寿时遭人截杀,险些出事,没想到那时你居然也在场。”

姜陵推测薛吉这个依附三爷的门客,对魏叶秋在蓝江的经历必定是一知半解,自己只要结合当时的经历,别有什么大的漏洞,料薛吉也辨不出真伪。

当然,大体上讲,姜陵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姜陵继续说道:“不瞒薛兄,刚刚我之所以走到了魏家附近,又随着你来到魏家,其实就是想来试试能否见到魏公子。”

“原来如此。”薛吉倒也没有轻信,而是开口问道:“那你为何不直接说明此事,进魏府去拜见公子?”

姜陵苦笑一声道:“不怕薛兄笑话,我虽知道少公子素有贤德,但我与他相识之时,他还未得势,正是落难之时。眼下少公子已然倍受魏家家主器重,地位今非昔比,我怕...”

薛吉恍然,以一副我懂的眼神看着姜陵,点头道:“兄弟是担心魏公子不愿理会你,碰一鼻子灰。”

“是,所以还劳烦薛兄帮忙偷偷告知魏公子一声。”姜陵说道:“若魏公子不记得我,也就当我自作多情罢了。若公子还念着这一情分,我也好改换门庭。若是有机会,我倒也想把薛兄引荐到魏公子手下,毕竟,魏公子的人脉声望即便眼下不如三爷,但那也是家主看重的魏家的继承人啊,薛兄以为呢?”

“这...”薛吉闻言也有几分动心,他犹豫片刻,而后有些为难道:“为兄也想帮你这个忙,但你也看到了为兄在魏家也没什么地位可言,不知能否帮你约到魏公子。”

“还烦请薛兄帮忙试一试,若是不成便不成,若是得见魏公子,无论如何,我也必以厚礼相赠。”姜陵再次抱拳施礼。

薛吉深吸一口气,道:“少公子去朴家商讨之后行动,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回府。但既然兄弟如此恳求,这个忙我便帮了,我这就去试试能否见到少公子。当然,什么厚礼就不必了,我倒不会贪图这个。”

“感谢薛兄。”姜陵对这个魏家门客的确是生了几分好感,他拿出一张琴谱,说道:“你可以把这张琴谱呈给少公子看,他一看便知是何人到访。”

薛吉接过琴谱,虽说心中没底,但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见公子,你暂且在这里等候。”

薛吉转身离开,姜陵留在原地,看着薛吉的背影,开始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这边薛吉走进魏家驻地,毕竟是给三爷跑过腿的门客,除了葛镇海那样的家伙倒也没有人阻拦他。他来到了魏公子住处门外,见到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守在庭院门口。

那女子与其他公子亲随一样,头上戴着面具,也看不清面容,但薛吉记得,这人貌似叫桃花。

桃花望向薛吉,开口问道:“你有何事?”

薛吉抱拳行礼,说道:“我有事禀报公子。”

桃花冷漠道:“公子刚刚回府,非要紧事一律不接见。”

薛吉怕触怒对方有意退去,但想着应下了姜陵的事情,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不会叨扰到公子,禀报完我就退去。”

桃花身体微微前倾,似有怒意,吓得薛吉背生冷汗。

要知道随着少公子得势,这几位随着公子出生入死的亲卫也是鸡犬升天,家中地位远超一般的客卿,像薛吉这般小小门客,恐怕就算被对方一巴掌拍死也不会有人理会。

那桃花沉默片刻,开口道:“有何要紧事,你可以与我说。”

薛吉沉吸一口气,说道:“有一人说是认识魏公子,想要求见...”

桃花反问道:“是哪家的大人物?”

“是朴家的一位门客,说是与公子有些交情...”薛吉越说越没底气,头越来越低。

那桃花也的确话语之中生了几分寒意,她说道:“大战当前,公子哪里有时间理会外人!”

“这...是一位姓姜的朋友...”薛吉一咬牙,递出了琴谱,说道:“如若方便,还请大人帮忙请示一下公子。”

桃花接过琴谱,打开看了一眼,稍作犹豫后说道:“你暂且在这候着,我去去便回。”

“是。”薛吉应了一声,听得桃花进入院内,才敢抬起头来。

薛吉不由兀自苦笑一声,心生一份凉意,那姜大白兄弟,想来和魏公子不过是一面之缘,来魏府不过是想来碰碰运气,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姜小兄弟在朴家都不受待见,又岂能入了公子的眼?

刚刚那琴谱叫什么龙舞雷云,也没听说过少公子喜欢弹琴啊,一张琴谱少公子就能卖个面子了?

唉,如此要紧时候,自己替这么一个朴家普普通通的门客来约见公子,不是添乱是什么?

别说是姜小兄弟能不能见到少公子了,自己这门客当不当的下都两说咯。

罢了罢了,谁叫那姜小兄弟言语还对自己脾气,看上去倒也是个不错的人,看在江湖情谊的份上,这忙就帮了,之后的事...只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嘿,你小子跑这干什么来了?”

那让人厌恶的声音又在薛吉身后响起。

不过即便是葛镇海这样粗鲁蛮横的人,在少公子的院子前也压低了几分嗓门。

薛吉无奈转过头,应道:“有点事禀报给少公子?”

“禀报给少公子?你能有什么事?”葛镇海走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薛吉,而后有所思量,顿时眸子一冷,漠然道:“你小子不会是想找少公子告我状吧?”

“不是这事。”薛吉摆了摆手。

葛镇海却是不信,向前一把,咬牙道:“就你这个德行,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怎么,觉得在三爷手底下受我欺负,又想去抱少公子的大腿?我呸,也不看看你那个废物的样子!”

说话间葛镇海身后去抓薛吉的衣领,薛吉心中愤懑,心想我特么马上都不一定是魏家的门客了,我还跟你客气。他一甩手打开葛镇海的手掌,喝了一声:“我说了不是这事!”

葛镇海倒是愣了一下,而后眸中凶光更盛,恶狠狠道:“好啊你,敢如此对我说话,真以为公子能看得起你啊?信不信今天我就废了你这一身稀烂的修为!?”

薛吉倒退了半步,冲动劲头过了,心中只剩惊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门客当不成,难不成连命都要交代在这?

姜小弟啊姜小弟,你可把我害苦了!

就在薛吉想着是跪地求饶还是赶紧逃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位朋友,我记得你是叫做薛吉是吧?”

薛吉听得这温和的声音只觉耳熟,下意识答道:“是我。”

而后薛吉转过头,见到少公子就在自己身后。

魏叶秋笑着看向薛吉,眼中露出几分急切,他抓起薛吉的手,说道:“你可是帮了大忙了,快带我去见见姜小兄弟。”

“好...好...”薛吉一脸怔然,被魏叶秋牵着走出了魏府。

原地葛镇海呆若木鸡,双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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