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蠢材脑子去哪了！”</P>
九月，随着《宗规》被朱高煦派发各个藩王府，各地藩王在弄清楚事情始末后，都忍不住骂起了齐王朱榑。</P>
原本藩王当的好好的，能管他们的也只有《皇明祖训》一本规矩。</P>
现在朱榑瞎搞八搞，突然又弄出了一本《宗规》出来，但凡和藩王沾亲带故的，都想看看朱榑脑子里装的是什么。</P>
“诶，又有罪受咯……”</P>
昆明汉王府内，坐在前寝宫的朱高炽看着手中的《宗规》，三两下翻了个干净，看了个大概。</P>
总的来说，《宗规》可比《皇明祖训》要严厉多了。</P>
《皇明祖训》顶多就是规矩多，但《宗规》却是实打实针对藩王和宗亲的《律法》。</P>
《宗规》之中，合计有《卫禁》、《斗讼》、《诈伪》、《杂律》等八篇三十二卷，六百零六条。</P>
其中有些东西在过往根本就不会被处罚，但现在却惩罚的尤为严重，例如【私自用刑奴婢，杖二十】。</P>
《宗规》之中，连杖刑的杖都有标准，使用的是长六尺，宽大概在三寸，重量不超过三斤的大木板，木板打屁股的那面还有凸起一寸的石钉子。</P>
当然，它们很钝，但打人依旧很痛。</P>
为了防止各藩王府偷工减料，朱高煦特意让人送来了一对刑杖，现在就摆在朱高炽的面前。</P>
瞧着那刑杖，朱高炽玩心大气：“这东西打在身上痛吗？”</P>
“殿下，自然很痛。”汉王府长史杨成开口回应，朱高炽却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个也不痛吧，我来试试看……”</P>
说着，朱高炽便趴在自家弟弟让人送来的椅子上，吓得四周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话。</P>
“轻轻的打一下试试，我吃吃痛，日后便不犯了。”</P>
朱高炽说的轻巧，旁人却根本不敢下手。</P>
瞧着旁人那模样，站在一旁看完了《宗规》的朱瞻基上手接过了刑杖：“爹，我轻点试试。”</P>
“嗯，轻点，收着点力。”朱高炽倒是不担心，毕竟朱瞻基才十三岁，能有多大力气。</P>
见他这么说，朱瞻基也拿起了那三斤重的刑杖，举起来后稍微用了三分力打下。</P>
“诶唷！！”</P>
朱高炽忍不住叫出了声，吓得朱瞻基连忙收回刑杖，蹲下来看向朱高炽：“爹，没事吧？”</P>
“我说老大啊，你这是几分力气啊？”</P>
朱高炽脸色唰的白了，朱瞻基也磕磕巴巴道：“三分啊……”</P>
“三分？”朱高炽连忙示意左右扶自己起来，揉着屁股道：</P>
“三分力都这么疼，七叔都四十七岁了，杖三十不得被打死啊？”</P>
“真那么疼？”朱瞻基有些不相信，毕竟自小没人敢欺负他。</P>
“你要不趴着试试，爹给你收着力。”</P>
朱高炽反问朱瞻基，却见朱瞻基立马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免了免了。”</P>
两父子耍宝结束，立马就拿起那《宗规》牙疼的看了起来。</P>
总的看下来，这本《宗规》背后透露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朝廷盯着诸藩，谁敢犯禁，情节轻点就是刑杖，重点就是贬为庶民。</P>
不过这种态度，倒也符合朱高煦对藩王们的态度。</P>
若是朱棣，那还会再三规劝，直到规劝不听才会动手，但朱高煦就没那么多耐心了。</P>
“老二这《宗规》……”</P>
漠东，鹤城城外，看着手中的《宗规》，朱棣表情有些复杂。</P>
“他倒是真的不怕那些叔叔弟兄作乱啊……”</P>
他感叹着，却又反应过来，诸藩的护卫早就被朱高煦削过一次了，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兵马，况且他们没火炮、没火枪，真的打起来，这十几万兵马估计连西南四省的十六万常备军都打不过。</P>
“不管他了，反正这次回去……”</P>
他说着说着，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嘴巴有些发苦。</P>
摇摇头，他对面前的一个色目武官说道：“赛哈智，这些事情就不用汇报给我了，你这次回南京后，就去春和殿任职吧。”</P>
“陛下……”听到朱棣这么说，四旬的赛哈智连忙跪下：“臣是陛下的人。”</P>
“日后的陛下不是我了。”朱棣有些惆怅，赛哈智听后也十分难受。</P>
在他们大部分人看来，似乎这次北征过后，永乐年号就要结束了，但对于朱高煦本人来说，永乐还能坚挺几年。</P>
这样的气氛下，就连鹤城之中聚集了北征随军文官的住所都免不了压抑几分。</P>
“字行！字行！”</P>
“我在！”</P>
小院内，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金幼孜放下了自己的笔，将文册吹干墨迹后，便将书合上，起身走向了院门。</P>
那合上的书面写上了书名，不多不少，刚好三个字……《北征录》</P>
走出书房，金幼孜的身影暴露在漠东的阳光下。</P>
他的身形消瘦，显得官袍十分宽大，明显在北征路上吃了不少苦。</P>
走到门口，他将院门打开，所见的是杨荣、胡广、黄淮等人。</P>
“诸位前来，莫不是陛下有要务？”</P>
金幼孜虽然也是江左官员，但不算什么地方大族，所以与众人交往实际上不算密切。</P>
解缙与杨士奇在时，由于算是好友，他还经常与胡广等人聚会，但解缙与杨士奇被下放后，他反倒不怎么参加聚会了。</P>
“进去说吧。”</P>
胡广几人倍感头疼的开口，金幼孜虽然疑惑，但也侧过身子让了些身位。</P>
待众人走入其中，金幼孜随行的一些书吏便为他们斟茶。</P>
几人入座正厅，金幼孜与胡广坐在主位。</P>
入座后，胡广开门见山道：“近来有传言，说陛下南归后，便准备退位给太子，你可曾听陛下说过？”</P>
金幼孜弓马娴熟，因此朱棣比较亲近他，不过他不通军事，所以朱棣几次出征都是把他和其他文官丢在营地。</P>
正因如此，他在《北征录》中的记载，通常是以他自己根据朱棣出发时的人数进行推测，为此还被朱棣嘲笑过不通兵法，不知己军数量。</P>
“陛下倒是未曾说过，但陛下的神态，恐怕……”</P>
金幼孜一开口，众人的心立马悬了起来。</P>
坐在位置上的杨荣想了想，随后才道：“其实东宫即位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东宫穷兵黩武，这对百姓休养生息并不好。”</P>
杨荣对边防要务十分熟悉，在他看来，对北边、西边的胡人和番人以防御为主便足够，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去酷寒之地与他们决战。</P>
至于对南边开疆拓土的举措，他倒是挺支持朱高煦的，毕竟朱高煦对南边用兵，往往都能收回军事成本，并且还能在几年治理后，使得当地为朝廷增添赋税，这是好事一件。</P>
如果朱高煦能从西番撤兵，同时将刚刚设立的燕然都指挥使司裁撤，那能为朝廷节省最少百万贯。</P>
“倒也没有穷兵黩武那么夸张。”</P>
坐在一角的中年官员忽的开口，众人纷纷向他看去，这才发现是出身湖广的新任大学士杨溥。</P>
杨溥见众人看向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只是据理力争：“陛下与殿下，虽经营天下，多有事务，但从未催赶工期。”</P>
“殿下重兵事，可用兵向来都是步步为营，每复一地，鲜有叛乱，很快便能恢复安泰，凡被朝廷兵马所复之地，未有百姓诟病朝廷，这如何不能说明殿下之英明？”</P>
“况且，此事是天家之事，我们只需要尽职责便可。”</P>
杨溥根据证据认为朱高煦即位后，天下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故，也不建议群臣在这里争辩这件事。</P>
面对他的话，众人沉思片刻，纷纷开口道：“东宫确实善于理财，但……”</P>
一时间，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朱高煦又能打又能赚钱，整顿吏治和勤奋程度成正比，着实让人挑不出刺来。</P>
可问题在于，他的新政确实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下西洋更是让所有官员都只能眼巴巴看着，一点东西都没分到。</P>
这些各种问题堆到一起，即便朱高煦没有毛病，他们也试图找出毛病来。</P>
只是说了半天，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毛病，而且朱高煦麾下的渤海派和新政派也不好惹，因此讨论了半天，除了发了些牢骚，他们也不能做什么。</P>
金幼孜就坐在位置上看他们发了一个时辰的牢骚，随后才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去见陛下，诸位请自便吧。”</P>
“我们也走了。”</P>
杨荣等人见状，也纷纷起身作揖，而后离开了这处小院。</P>
在他们走出院子的时候，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院子也打开了门，双方四目相对。</P>
不同的是，他们这边七八人脸色不太好看，而斜角不远处的那个院子虽然也走出七八人，却各个面红耳赤，笑容洋溢。</P>
双方对视一眼，杨荣他们便作揖离去。</P>
“这群鸟人，又在讨论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P>
站在门口，李失忍不住调侃，站在他身后的李察几人纷纷笑出声，至于王义则是撇了他们一眼，随后道：</P>
“都少说两句，最近这段时间比较紧张，都小心做事，别给人留下把柄，以此耽搁殿下的大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