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回:人前厉害人后怂

凤染向松针友善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便携宁梧和水生离开了。

鄂伦机警地走上前,低沉问道:“那建晟侯夫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没甚么。”

松针伸指搔了几下鼻翼,只觉凤染刚才对自己没半分敌意,似乎还有那么点儿亲切感在里面。他哪里认得她?从小到大,他跟北黎人几乎没有过接触。

这一次被国主选中,保护小郡主出使北黎,为得就是要让他见见世面,历练一番,总闭门造车终不成气候。

大家急着去追问凌恬儿结果,这一瞬间的小插曲自然没人在意。松针向后瞥望一眼凤染,难不成她认得自己?

凤染首次听到松针这个名字时,已想到他会不会是隋御父亲,也就是松烛在阜郡的族中后裔。这两日见了他几面,瞧他和隋御长得又不太像,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刚才出门,恰遇松针在侧,索性一探,未曾想他还真出身阜郡。

假如没猜错,松针应该是隋御拐着好几个弯的同族兄弟。要是辈儿大点,隋御还得叫他叔叔;若是辈儿小点,或许他需叫隋御叔叔。

看来能征善战这东西有点遗传因素,松烛如此,隋御如此,松针亦如此。

凤染含笑走远,和松针的交道,说不定会来日方长呢!

驿馆里外仍在忙忙碌碌,凌恬儿的房间里,几度传来器皿摔碎和吵架的声音。

“都这么给他们台阶下,他们还闹什么混账脾气?”康镇眯着眼睛向楼上望去,“再这么不识抬举,咱们索性公事公办。”

苗刃齐嘻嘻哈哈地打岔儿,他是最不希望把这件案子捅到雒都那边去的。

就算如今已水落石出,但这件事到底发生在锦县地界上,他不想让锦县成为北黎朝廷时时紧盯的地方,若是那样,他这个知县得做的多小心翼翼。他只想让锦县成为北黎疆域里的一块透明地,没有战乱动荡,没有乌七八糟的事端。

当初隋御被派封到锦县上来,他就动了一点歪心思,结果如何?这一年多以来,他老提心吊胆,生怕隋御在锦县地界上起什么幺蛾子。每每想起隋御,后面都得跟着自动反问一句,他怎么还没死呢?不是命不久矣了么?

直到现在,他还得被上面那帮人牵着鼻子,隔三差五汇报一下隋御的动向。这件事结束以后,他又有内容需要汇报了。隋御是个彻头彻底的残废,建晟侯府之所以还能存活下去,是他那弱不禁风的夫人在苦苦支撑。

“在敌国的地界上杀自己人,就算他们有罪,也不好下手。”凤染站在苗刃齐和康镇对面,“但这些人就得让他们来解决。”

“夫人好手段。”康镇欠身抱了抱拳,“卑职佩服。”

“康将军佩服错了人,我不过是传个话而已,这决定是苗大人下的。”凤染恭维起苗刃齐来。

康镇心知肚明,是凤染故意引苗刃齐做的决定,这个女子到底图什么呢?半点风头都不抢,是在建晟侯身边待得太久,怕引起外界注意?他们建晟侯府过得这般小心?

凤染见不得血腥场面,先一步登上马车,隐约瞧见是鄂伦松针他们亲自提刀动的手,心里还是怦怦跳个没完,她这是变相杀了人吧?

“夫人,包括罗塔在内所有人已全部处死,追缴回来的贡物也和东野使团交接明白。”水生掀开马车帷幕,一一禀报,“苗大人和康将军这边会把后续处理干净,咱们可以回府了吧?”

正说着,康镇和苗刃齐已来至马车前,朝拱厢内深深行礼。

凤染不愿再听那些客套话,撇头靠回里端。见状,宁梧替凤染撩开车窗帘子,“夫人太过疲惫,已睡了过去。将军、大人,这里该帮忙的地方我们已做尽,这便打道回府了。”

“夫人慢走。”

马车悠悠前行,孤零零地向黑暗深处驶进。

凌恬儿站在驿馆窗前,闷声叹息,在此之前,她太轻视凤染,从没觉得自己情敌如此不好对付。更让她难受的是,凤染此番做法,竟真没有用隋御来要挟她,又令她不得不佩服。

隋御是不是就喜欢凤染那样的女子?凌恬儿腹诽,原本对隋御志在必得的心思忽然动摇了一下。

东野使团大体上没有多少损失,只要明日起加快速度赶路,按规定的日子平安抵达雒都即可。已然遭遇了打劫这么糟糕的事情,她觉得前方无论再遇到什么状况,自己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好。

凤染,你给我等着,待我从雒都回来,我定要跟你继续较量下去。凌恬儿将窗子重重阖上。

凤染回到建晟侯府时,把守在侯府里外的边军已没了踪影,想必守在大兴山里的边军也已撤回去了。明日一早,伴着东野使团离开锦县,几处城门也都会随之打开。

侯府里静悄悄的,跟她离开时没啥区别,众人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隋御站在东正房中,着一袭墨色单袍儿,半敞着衣襟,鸦色的长发垂披在身前,凤眸红涨。

“回来了?”隋御走到门首,亲自接过凤染的氅衣。

宁梧已被邓媳妇儿拉回对面屋里,留在建晟侯府里的人都知道,隋御这两日是怎么过的。

“大器呢?”凤染双眸微闪,不大敢看隋御的眼睛,“他睡下了么?”

“睡了。”隋御凝视她,“我哄的。”

“你没吓到他吧?”凤染坐回到紫檀大案前,“刚才邓媳妇儿就说,你让他们把饭食端了进来。我都快饿扁了,驿馆的饭真难吃。”

凤染端起碗箸,闷头吃起来,咕哝道:“还是咱们府里的好吃。”

隋御坐回凤染身旁,倒了盏热酒推到她面前,“压惊。”

凤染接过去一饮而尽,之后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边吃边忽闪着卷密的睫羽,闪着闪着竟有一滴泪滑落下来。

隋御趁势抓住她的手,推开碗箸,把她揽进怀中,“娘子……”

“我,我杀人了。”紧绷了那么久的情绪,终是在隋御面前宣泄出来,“隋御,我杀人了。”

“不是你的错。”隋御不断抚摸她的背脊,“他们该死。”

凤染在隋御怀里呜咽,“东野人的弯刀有那么大,康镇老是跟我瞪眼睛,比你还凶……苗刃齐比猴子还精,幸好宁梧教我用匕首自卫……”

“对不起。”隋御愧疚道,把她抱得更紧,“是我不好。”

凤染抬起头,又哭又笑,“不过你看,我是不是做的还成,没给咱们府丢脸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你做的特别好,真的。”隋御抬指,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我的娘子不仅会持家,还能处理这么复杂的纷争。这事若换了我去处理,我都不可能像娘子做的这么圆满。”

“你在奉承我。”

隋御附在她耳边,虔诚说:“我是真心实意的。”

凤染向后躲了躲,正色道:“金生那边是怎么回事?他到底从哪弄来的扳指?真是狄格的么?”

“狄格没有死,那枚扳指是遗落在半路上的。”隋御叹了口气,“留给金生的时间不多,他还没有潜入到赤虎邑里,在半路上就发现狄格一伙人的踪迹。从他们言语间,听到些关于东野使团的话语,这才联想到他们或许就是打劫东野使团的真凶。”

“狄格没死?我这不是诓骗凌恬儿了么?”凤染苦笑,“那狄格到底是不是真凶?”

“狄格就是真凶,只不过便宜他,让他跑回东野去了。”隋御拉住凤染的纤指,“金生是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道边境集市上的那家货栈是真正的藏匿地点。”

“东野那边暂且顾不上,总得先把北黎这边的难题给解决掉。”凤染点了点首,“谁成想咱俩还不谋而合,就算路子不一样,想到的解决法子却相同。”

“凌恬儿欺负你了?”

“没有,我还能让她欺负呀?”凤染否认,她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让隋御站在自己这边,这不够磊落。

“明儿一早,我会找宁梧和水生过来问话,你不必多说。”

“她其实……”凤染脑子一时抽风,“她其实很为你着想,这事儿得以办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想让你卷入这场是非当中。隋御,我有点利用她的心理,她对我态度是不好,但对你……”

隋御垂下头,一手托住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上去,用薄唇堵住了她的嘴巴。

“我不想……”凤染还欲说什么,又被隋御的唇齿死死封住。

这个吻很长久,长到让凤染忘却周遭的一切,被隋御一会儿牵引,一会儿深探。那带着酒味的唇齿,一点点将她撬开,把他的气息强硬地渡过来。

凤染稍感眩晕,整个人已软在隋御怀中,被他吻到没力气动弹,只想这样靠在他胸膛里。

这感觉还挺带劲儿的哈~

凤染胡思乱想,他好像比上一次进步挺多,这技巧还能练习么?除了她,他还能找谁练去?要是没有练的话,咋突然就进步了呢?

“狄格有没有死,这件事已然尘埃落定。是东野做错事在先,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待凌恬儿回到东野,关于狄格的事情,他们自会从新处理。谁敢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死。”隋御一面贪婪地吻着她的脸颊,一面凶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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