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上的时候,韩雪又被送进了平台的阳光房。

其实韩雪一点都不想上来。

一是冷,自从做了猫,她就没感觉身上暖和过,总要找个温暖的地方窝着。

二是寂寞,还有点害怕。好歹自己投生的是只宠物猫,怎么到了朵朵家,装备挺好,就是被像只田园猫似地养着呢。她有点头疼。

阳光房尽管锁着门,可是到处漏缝。风从门缝隙里穿过,呜呜作响。

夜晚的时候,房间外面总有一双双各种各样绿色的眼睛向里面扫来。这种被人时时刻刻窥伺的感觉很不好。

她窝在绒布的猫屋里面,用尾巴把自己团团卷起来。似睡非睡地眯着眼睛。

门外细细索索传来什么东西游动的声音,这里的植被太好了。昨天韩雪还和几个壁虎打了半天架。今天不知又是什么。

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眼睛到处打量着。

蛇!一条花斑四眼蛇。吐着蛇信匍匐在阳光房的玻璃上。韩雪吓坏了。她惨叫起来。

凄厉的叫声划过夜空,把蛇给叫得更加精神。它顺着声音的方向游行,嘴里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

其实隔着玻璃,韩雪应该没什么危险,可是这个丑陋的东西,令她打心眼里恶心害怕。她惊叫着在笼子里吓得上下奔逃,仿佛蛇已经游进了她的闺房。

正当她吓得不知所以的时候,外面一道黑色的闪电像风一样扑了过来。是黑猫老王。

蛇和那闪电激烈缠斗着,猫的厉爪,蛇的尾巴在玻璃顶上甩得啪啪作响。

他们从顶上斗到了地上,从地下斗到台阶上,激烈的扑打声合着黑猫彪悍的吼叫声,硬生生把那蛇吓得钻草而去。

韩雪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看到黑猫好像负了伤,他掉了不少毛,有的地方秃了。她看见黑猫舔了舔伤口,整理了毛发,然后疲惫地走近了她的玻璃,咄咄敲了敲窗。

“别怕,老妹儿!有困难找老王。”然后刷地不见了。

一连几个晚上,黑猫都没有出现。韩雪莫名有点担心,想着他是不是中了蛇毒,挂了。可就在这时,黑猫的笑脸印在了玻璃上:“嘿,老妹儿!想我没!”

这猫可真是个老油条,好像跟自己很熟一样。韩雪撇着嘴,用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天亮了,韩雪跟着王立军到处又乱转了一天。然后陪着朵朵又倒腾了一晚上作业。这日子过得无聊死了。她想回家。

晚上的时候,她又开始憧憬那高速公路上传来的轰响。韩雪想起了黑猫老王对她说的话,有事找老王。也许老王可以帮自己个忙?

她突然来了精神,她想试试老王约定的暗号,到底灵不灵。于是她扯起嗓子,就在阳光房里叫了起来。

果然没出几分钟,黑猫老王翘着尾巴刷地来到了玻璃门外。

“妹儿,我是隔壁老王。找我有事啊?”黑猫老王用爪子敲着玻璃。

韩雪跳下笼子,来到门口。心想老王还是个东北口音。不是从东北那旮瘩流浪来的吧。

“嘿,老王。我就想找打听下,这里离开火车站或是高速公路近吗?”韩雪问道。

“火车站倒是不靠,有个汽车站在附近。还有高速公路也不远。你想去哪儿啊?”

黑猫老王热心地问。

“我想回云南。”韩雪对他说。

“云南,这,这太远了吧!”“不过,云南在哪?”黑猫老王用爪子扯着自己的胡子说。

听了老王的话,韩雪像泄了气的皮球。老王肯定不知道云南在哪,因为他是只真正的猫啊。山高水远,我怎么才能回家呢。她此时突然好想自己的儿子俊君。

“你是想家了吗?也是像我一样从外地被送到这里来的吗?”黑猫老王看着韩雪暗淡的眼神宽慰她说。

“你是从外地来的?”韩雪很好奇。

“是啊。我其实以前也有主人的,东北那旮瘩的。因为主人搬家来到这里。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怪不得一口东北口音呢。”韩雪想着猫叫声居然也能分出口音,幸亏投生的小哥把他扔到了北京,如果扔到了意大利,那岂不是就是找到了俊君也没办法沟通啊。

“可是后来主人全家移民去国外了,他们把房子卖了。我就没有家了,只好一个人流浪。”

老王有点失落,隔着玻璃对韩雪说。

原来是这样,韩雪不禁有点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又羡慕他的自由。她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猫邻居。

夜幕里除了能听见他快乐的声音,和一双碧绿滚圆的发出莹莹光辉的眼睛,透着博爱和热情,其他的啥也看不清。他就是一只浑身上下黑漆嘛乌的猫。

估计以前在他的主人在家里,一不小心就找不到他的那种。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楼上害怕呀?我的主人刚走的时候我也害怕。”老王说。

“我躲在草从里一个人偷偷地哭。没有吃的,也没有人管,我担心我会死掉。后来发现好多好心人,他们会给我留食物,还有好多路过的朋友会帮助我。我就开心起来了。”

“老妹儿,你也别害怕哈,有事找老王,你看你现在好歹还有个家呢!”老王羡慕地隔着玻璃和韩雪聊着天,天一脚,地一脚地,一直陪她吹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从这以后,每天入夜后,隔壁老王都准时来阳光房外陪着韩雪。有时候还兴奋地给她带着礼物,老鼠,小鸟。可惜都是韩雪不感兴趣的东西。

他们一起说着有趣的故事,一起唱山歌吹大牛,她还教老王唱戏,比着谁叫的声音分贝最高。高兴的时候开怀大笑,伤心的时候互相鼓励。

韩雪告诉他,她生前做人的时候的事情,告诉他,她想回云南去找自己的儿子。隔壁老王不可思议地听着,不停地点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帮她脱离困境。

时而还有路过的哥们姐们加入进来。他们一起说说闹闹,开心的不得了。韩雪觉得流浪猫们其实都很淳朴可亲,只是他们的境遇比自己要苦些。

如果阳光房的门不锁就好了,说不定,从这里韩雪可以在这些猫伙伴的帮助下踏上回家的路。然而事情总不是想你想象的那么顺利。

一天夜里,刮起了大风,下起了暴雨大雨。雷声闪电疯狂地劈开了天空。一盆被狂风吹翻的花盆咕噜噜地滚过来,砸碎了阳光房的一块玻璃。

韩雪的猫别墅被吹的摇摇晃晃,轰倒在墙上。她望着那个硕大的碎玻璃蜘蛛纹,想到了突围。

她从窝里冲出来,拼起全身的力气朝着蜘蛛纹用力撞去。一下,二下,三下。。。。

她想呼叫老王,可是这么大的雨,她有点犹豫。

然而心有灵犀的黑猫老王还真来了,矫健的黑影箭一般冲来。冒着瓢泼大雨。

他看着奋力冲撞着玻璃的韩雪,顿时明白了韩雪的意图。他想着怎么才能把韩雪从房间里解救出来。

他在外面踩着雨焦急地徘徊,看到撞碎玻璃的那个花盆,突然心里灵机一动。他用力把盆像踢球一样赶到远处,然后奋起一脚,花盆再一次地冲向了玻璃。

一次,二次,三四次,玻璃终于碎了,露出了一个孔洞。韩雪被风瞬间吸了出去。锋利的玻璃划伤了她的身体,她浑身是血,但她自由了。

雷电交加,闪电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画着各种弧线。

她大声叫喊着,呼唤着老王,她要去找高速公路,她急于要踏上回云南的征程。

可正当她奔跑着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呼唤:“花花!”

她猛然回过头来,她看见了穿着睡衣,浑身被雨淋湿了的朵朵正向她奔来。朵朵是听到玻璃砸碎的声音,冲上楼来想看看她的花花。

看着平常连打雷都害怕的朵朵,冒着大雨向她蹚水而来,韩雪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她无奈地被朵朵抱进了房间,朵朵的爸爸用毛巾小心地给她擦拭着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她在屋里听到隔壁老王在楼顶焦急地呼唤她的声音。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阳光房修了好几天,韩雪被送进了宠物医院。她的伤口感染了,发着烧。

缺少了韩雪的平台变得无比的安静。天天晚上,隔壁老王都默默地来,默默地走。

他喜欢上了韩雪。

一个月后的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韩雪又回到了阳光房。只是这次,房门不再上锁了。因为朵朵家里担心再出那天的事故,会伤着他们的花花。

隔壁老王悄悄地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试探地叫着韩雪。

听到老王的声音,韩雪开心地从顶上迅速跳了下来,阳光房不锁门了,变成了笼子的门上着锁。可是好久不见,两人可以手拉着手了,他俩都很高兴。

韩雪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好好打量着黑猫老王。

浑身漆黑的毛油光发亮,干净利落。滴溜滚圆的大眼睛,绿莹莹地透着机灵和蓬勃的朝气。他笑起来甜甜的,还有点害羞。像极了当初自己见到丈夫孟刚时的样子。

久别重逢,使得韩雪浑身有股莫名的躁动。

他俩又开始昏天黑地的聊天。什么都说什么都不忌讳。

“嘿,你没事吧?伤口好啦?”老王关心地问。

“还有点疼。”韩雪回答,回头顺了顺自己的毛发。

“那天,你都逃出来了,可你为什么犹豫呢,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老王说。

“我不想让朵朵伤心。如果走也要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韩雪说。

“你可真善良。可他们却把你关在门外。”老王心疼地说。

“我想一定还会有机会的。再说我要是真走了,就没人陪我吹牛了。”韩雪有点害羞。

“哎,对了!老王,你知道么?你这黑漆吗乌的模样,我记得我的儿子曾经跟我说过,在古代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叫,叫那啥?”韩雪使劲地想。

“对了,叫做踏雪寻梅。”韩雪高兴地说。

“不叫踏雪寻梅吧?踏雪寻梅,爪子应该是白色的?”老王斜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啊?也是哦。踏着雪那不得是白色的嘛。老王,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学问的嘛!”韩雪调侃地笑了。

“我其实应该叫做乌云玄铁。”老王认真地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韩雪的眼睛。

韩雪一脸的懵。原来老王还真是一只有着深厚文学功底的猫呢。她顿时歪起头,立起了飞机耳,一脸崇拜地望着他,目光交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歪头杀点燃了黑猫老王。他突然跳将起来,飞快地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笼子,一个跃身,跳上了顶层。在韩雪的窝前面有个半月型的小门,韩雪想到那门似乎每层都有一个。

门从外面搭上了扣。从里面根本打不开。老王的两脚撑在下面的笼栏杆上,两手飞快地拨动着门闩。他想把门打开,好让韩雪出来。韩雪心里一亮,赶紧跑上来帮忙。

门闩松动了,哒地一声打开了。老王激动地扑了进来。一口衔住了韩雪的脖子。

他两紧紧地拥抱着,翻滚着。从笼子的顶上滚到了笼下,老王狠狠地咬着韩雪,傲娇的韩雪心甘情愿地被黑猫揉搓着。陶醉在黑猫老王兴奋的低吼声中。

就这么着,黑猫老王真的成了隔壁老王。

看着一天天大起肚子的花花,朵朵一家全懵了。也没见公猫配种啊,怎么母猫就怀上孕了。韩雪自己都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这叫这么个事情嘛。在李婷家里,刘建岷安排的那些公猫那个不比老王正点呢,偏偏自己挑上了他。唉,不说了!

生产的时候,韩雪痛苦坏了。做猫生产和做人生产的时候一个样。

她看见黑猫老王在窗外担心地跳来跳去,小猫落地,两只死于了难产。剩下两只乱七八糟的颜色。就是一对串串。

她一边喂奶,一边极其无奈地看着此生的后代,不知怎么办才好。

想起在钱勇丽身边的时候,每到发情时节,钱勇丽就给她吃避孕药。此时心里充满了感激。

小猫生了没多久,她就被朵朵的爸爸送进了宠物医院,做了绝育手术。韩雪觉得自己被解脱了。但是心情却非常不好。

然而就在她做猫月子的这段时间里,朵朵家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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