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已定

黄线昏暗的房间内,数个碳盆燃烧着,将屋子烘的干燥温暖。

安晚晴悠悠转醒,看着熟悉的房间,眼神发愣。

“要喝水吗?”

宫远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安晚晴回过神来。

“我怎么还在这里?”

安晚晴有些费力的想要起身,被宫远徵及时扶住。

“不在这里,你还要去哪里?”宫远徵有些局促的笑了下。

他知道,安晚晴会这么问,就是已经确定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雪长老没同你说祖宗规矩吗?”安晚晴有些释然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次醒来后,我就回到后山了呢。”

“那是对无晴的规矩,又不是对你的。”宫远徵没有去看安晚晴,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安晚晴闻言轻笑道:“即便有了下一任无晴的继承人,也需要上一任亲自指导。宫远徵……”

安晚晴轻唤了一声宫远徵之后,便没在说话,直到宫远徵看向她,才又说道:“你们是不是改了规矩?”

“嗯……”宫远徵有些别扭的说道,“执刃觉得原来的规矩过于苛刻,便提议一旦有了下一任无晴的继承人,便让原来的无晴自行选择是继续留在后山,还是到前山生活……长老们也同意了。”

“这其中还包括婚娶吧……”安晚晴脸上一直挂着笑,“下一任无晴的候选人,是宫尚角的女儿吧?或者说,她已经被定为无晴了。”

“宫家目前,只有如儿一个孩子……”宫远徵有些泄气的说道,“不然,如儿应该不会面对这些的……”

“那也要怪你们几个不争气,不多生几个,给长老们多些选择。”安晚晴此时到是全然放松了下来,还有心情调笑宫远徵。

“关我什么事?我也才刚及冠不久而已……”宫远徵有些气急的跟安晚晴议论起来,却发现对方笑眼盈盈的看着他,登时气势便低了下去。

“那你去埋怨你的两个哥哥去。”安晚晴说着突然轻咳了起来。

宫远徵紧张的为安晚晴把脉后,起身道:“我去把药拿过来。”

安晚晴端着药碗,笑看宫远徵道:“宫远徵,你有没有发现,你我在一起的日子,基本都是与药为伍。各种汤药不断……”

“等你身体好了,便不用再吃了。”

“身体好了……”安晚晴呢喃一声,随即笑着把药喝下,看着宫远徵道,“宫远徵,我要回后山了。”

宫远徵不敢置信的看着安晚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何?你都不是无晴了……”

“但我还肩负着无晴的责任。而且……”安晚晴看着手中的碗,慢慢说道,“我们本来不应该相识的……”

“若没有那个计划,事情确如你所说的那样。”宫远徵看着安晚晴认真道,“但没有如果,老执刃提出了那个计划,你完成了计划。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逃不掉的。”

宫远徵说完,也不等安晚晴回答,拿走她手中的空碗便要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他刚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微微回头道:“你是我选的新娘,所以你不能回后山。就算要去教导下一任无晴,也要成亲之后。”

安晚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问道:“什么……”

然而宫远徵并没有多做停留,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意思……”后两个字在房门关上的同时,也被安晚晴缓缓吐了出来,但已无人回答。

安晚晴捞起被角在手中磋磨,而心中却是在飞速的盘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长老院的认可,她不可能会留在这里。而宫远徵最后那番话,明显是长老院默许了。

安晚晴不相信长老院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尤其是雪长老。哪怕他们要更改规矩,也不应同意自己留在徵宫,留在宫远徵身边……

这一切,恐怕还有玄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开始泛出白色。

安晚晴穿戴整齐,从宫远徵的发饰中随意扯了跟带子,将自己的头发束住,然后披好狐裘,悄悄将门拉开了一点缝隙。

外间亮着一盏孤灯,照亮了一旁,撑着额头浅眠的宫远徵,而他的面前,还摊开着一本医书。

安晚晴心中动容,却还是垫着脚,缓缓朝着门外而去。

宫门内的岗哨布置,安晚晴熟的不能再熟。裹着狐裘,一路兜转,很快便到了长老院。

三位尚在睡梦中的长老被拎起来时,全部一脸呆滞。直到看到坐在上首的安晚晴时,才振奋起精神。

“无晴。”

三人端正行礼,还是避免不了打了个哈欠。

月长老:“无晴是何时醒过来的?”

花长老:“身体如何了?”

雪长老:“这么早来长老院,是有何事?”

安晚晴见他们总算问到了重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笑的万分亲切道:“宫远徵说的新娘还有成亲之事是怎么回事?”

花长老有些茫然无措的说道:“这…这……”感受到安晚晴的视线,他看向一旁的雪长老,“雪长老,您是我们之中,资历最深的长老,很多事,还是您更清楚。”

安晚晴随着花长老的话,看向雪长老,“嗯?”

“啊…新娘之事啊……”雪长老不敢去看安晚晴,犹豫了半晌,看向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月长老道,“月长老,此事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来跟无晴解释下。”

“哦?”安晚晴听着,又脸上带笑的转向了月长老,“怎么回事?”

月长老作为最后被推出去的人,欲言又止了几次,终究还是硬着头皮道:“宫门子嗣选新娘,既然选定了,理应是要成亲的……”

“那是宫门统一去下聘,然后把新娘迎回来后,经过嬷嬷和医师的检查后,才会让宫门子嗣选。”安晚晴直接打断了月长老的话,“你真当我不懂宫门规矩吗?”

月长老直接放弃道:“安姑娘是徵公子选的新娘,按理我们也不能干预的。况且,你身为无晴的使命已经完成,也没道理让你继续遵守无晴的规矩。”

“这是规矩吗?”安晚晴轻声问道,“你应当知晓我身体情况。这般纵着宫远徵,纵然能欢喜一时,但日后便是无尽的痛苦。”

“也许……”雪长老突然开口道,“也许事情没那么绝望呢?也许你还有生机呢?晚晴啊……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有可能的。”

安晚晴心下一跳,直觉雪长老是话中有话,神色有些凝重的问道:“当年我离开之时,无晴还没事,为何我回来时,她早已去世?雪长老,你是否知道什么?”

雪长老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为何……我收到消息时,无晴便已经没了气息了……你也知道规矩的。无晴的后事,只能由随侍操持。所以最后到底如何,只有随侍知晓。”

“随侍……”安晚晴低声念叨了一下,落寞道,“当年无晴的随侍是宫怀徵……但她也已经不在了……”

“安姑娘。”月长老出言劝道,“事已至此,不如就顺其自然。也许最后的结果,不会如安姑娘所想的那般坏呢?”

安晚晴深深看了月长老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位长老,起身向外走去,同时说道:“那就按照月长老说的,顺其自然吧。不过婚期一事,你们不可插手。”

三位长老低声应下,在抬头看去时,安晚晴已经消失在了长老院。

而此时的羽宫,熬了一宿,商讨关于无晴之事的四人,看着已形成雏形的新规矩,都缓缓送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吐出一半,就被突然开门的金繁下了一跳。

“金繁!”宫子羽有些嫌弃道,“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姐了,毛毛躁躁的!”

金繁满脸尴尬的冲宫子羽使眼色,却见对方丝毫不领情,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似是在等他解释。

金繁无奈,微微侧开身子,身后的安晚晴也迈步进入,笑道:“是我的不是,没让金繁通报。”

宫子羽刚想问金繁原因的话直接梗在胸口,尴尬的笑了笑,起身同安晚晴行礼道:“见过无晴。”

安晚晴泰然自若的受了四人的礼,这才又说道:“我有些事,想跟两位夫人说说。”说着,她的视线在宫子羽和宫尚角身上转了转,“两位?”

房门关上,走廊上宫子羽与宫尚角面面相觑,片刻后轻叹一声道:“我是真没想到,竟然有被赶出自己房间的一天。”

“我也没想到,会有被人赶出来的一天。”宫尚角也少见的跟宫子羽打趣起来。

一旁的金繁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了在走廊上感慨的两人,忍不住道:“是不是该给徵宫送个信?”

“不用。”宫尚角往凉亭走去,“估计远徵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宫子羽也跟在后边,对一旁的丫鬟道:“准备些茶点来。”

屋内围坐在一起的三人,相视片刻后,还是云为衫先开口道:“安妹妹这么早赶来,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安晚晴看着对面的两人,平静道,“我知道你们改了无晴的规矩,但其实束缚住我的,不是那条规矩。”

“安妹妹是想让我们帮什么忙?”上官浅很快意识到安晚晴话中的意思。

安晚晴微微勾唇一笑,“上官姐姐果然聪慧。我想让你们,将婚期拖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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