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就脱

浴室内烟雾缭绕,热气蒸腾。一深一浅两个身影对立而站,忽视两人之间那略显诡异的氛围话,到真有点仙人之意。

安晚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位置刚好挡住腰带。似是没听清宫远徵刚刚的话,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徵公子刚刚,说什么?”

宫远徵缓缓勾起一抹笑,看着安晚晴,又重复了一遍道:“脱衣服,下去。”像是觉得自己没有说清楚,又补充道,“记得脱干净。”

安晚晴呼吸微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而原本苍白艳丽的脸,在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会的一点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她放缓了呼吸,但那略长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安晚晴勉强勾唇笑道:“那徵公子……”

“我自然要留在这里观察。”宫远徵不等安晚晴说完,便直接说道。

他看着眼前故作镇定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故意靠近了安晚晴,逼的她微微后仰,这才停下。

宫远徵微微偏头,在安晚晴耳边,轻声道:“你这小身板,再给你治伤时我就看过了,你觉得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秘密吗?”

那能一样吗!安晚晴双手猛然攥紧,双眼微微睁大,控制不住的去看宫远徵,心中震惊不已。

没人告诉她,这宫门的老三,居然这么疯啊!

怎能拿人昏迷时的情况,和现在来做对比?!

哪怕是大夫眼中无男女,但也没有直勾勾盯着一个女子,让她当面宽衣解带的啊!

安晚晴只恨自己的身子最近被调养的太好,不然真的一口血喷他一脸。

然而,在她下意识看向宫远徵时,她捕捉到了宫远徵眼中的那抹玩味。

安晚晴猛然意识到,现在的一切,估计都是宫远徵在报复她之前暗讽他傻的事。

突然,安晚晴平静了下来。这一反应,也让宫远徵微微诧异。

接着,就看安晚晴利落的解了腰带。

这次轮到宫远徵慌张了。

他连忙背过身去,语气不善道:“你做什么!”

安晚晴解衣襟的手微微停住,而后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是公子让我脱衣服的吗?”

宫远徵被噎了一下,随即便不甘示弱道:“赶紧脱完下去,往池子中间去,把身体都泡进去!”

安晚晴唇边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心中得意道:跟我斗!哼!

随后也背过身,将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的脱下,然后缓缓走入浴池。

宫远徵听着衣服不断落地的声音,感觉耳朵有点热。他不自然的将头微微偏向安晚晴相反的方向。

直到耳边传来水声,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等到水声停止,宫远徵才转过身来。

入眼便是背对着自己,整个人只余一点白皙的肩头露在池水外面的安晚晴。

宫远徵看着浴池中的背影,恍然间竟以为安晚晴与那乳白色的池水融为一体了。

但他也知晓,那隐没在池水中的身体,是有多么的残破。新旧伤口|交叠,让她的身体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想到这里,宫远徵不禁对安晚晴用刑的人产生不满。毕竟对于美的事物,总会情不自禁的产生一丝保护欲。

安晚晴自然知晓宫远徵一直在看着自己,但她却没想最开始那般,产生什么情绪。

热水包围着她的身体,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在热水的冲泡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之感,如同有蚂蚁在啃食着自己,让她不禁微微发起了抖。

大约过了一刻钟,宫远徵的声音传来。

“你往浴池边退,然后站起身,将整个后背露出来。”

安晚晴犹豫了一瞬,便乖乖按照宫远徵说的,退到了距离池边大约三步远的位置,缓缓站起了身。

她双手护在胸前,骤然离开温暖的池水,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那不满伤痕的身体,也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宫远徵面前。

只是除了固有的伤疤外,安晚晴此刻的身体还浮现出了好几种不同的颜色,面积颇大,几乎沾满了她整个后背。

“把你头发拨开。”宫远徵眼神干净,眉头微蹙。不带一丝旖旎的语气,在空荡的浴室回响。

安晚晴照做,将湿漉漉的长发尽数拢到胸前,便又恢复了抱胸的姿势,安静的站着,让宫远徵查看。

宫远徵眉头紧锁的看着安晚晴背上深浅不一交错的颜色,只觉得这人能活着,定是祖上积了什么福德。不然寻常之人,恐怕早就变成一滩烂肉了。

那背上,颜色最深的地方,已经呈现了黑色,最浅的也是青紫色。

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在心脏的位置,竟然并没有变色。反而,当反应着几种毒的颜色蔓延到心脏时,竟奇迹般开始褪色消失。

宫远徵感觉新奇不已。

他自然知晓有些毒是相生相克的,但一般这种毒的毒性都是很强的,从没有人能承受住。哪怕内力深厚之人,也就只能受住两种。

偏偏安晚晴身上竟然中了五种这样的毒!

宫远徵的手凌空描绘着那五种毒的走向,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这实在神奇!若是少一种毒,安晚晴估计都活不下来。但要解这些毒,便也成了一个难题。

许久,宫远徵放下手,问道:“你身前有没有颜色?”

安晚晴低头看了看自己,点头应道:“有。”

“指给我看,并告诉我是什么颜色。”他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安晚晴依言抚上自己带有颜色的部位,告诉宫远徵都是什么颜色,最后抚上心口,微微喘了口气,说道:“这里没有颜色。”

宫远徵见与自己猜测的没什么区别,了然的点了点头,“你身上的颜色是因为池中融了药,将你体内的毒展现出来,对于你的身体并没有坏处。”

“一会儿会有丫鬟进来照顾你。”宫远徵余光瞥见堆在地上的衣物,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衣服也会拿新的来。”

安晚晴将身体重新浸回池水,轻轻舒了口气,“多谢徵公子。”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哼,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安晚晴撇了撇嘴,嘀咕道:“幼稚鬼!”

很快,成群的丫鬟鱼贯而入,将安晚晴从浴池中扶出来,小心为她将身上的水擦干,在为她重新上了药之后,才拿了新的衣衫,帮她穿上。

等到安晚晴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本以为可以休息的她,在看到坐在屋内淡然喝茶的宫远徵后,便知道自己今日的劫难还没有渡完。

“徵公子。”强打起精神的安晚晴笑着同宫远徵打招呼。

宫远徵没有废话,看着床榻道:“躺上去。”

安晚晴也不扭捏,一边按照吩咐做,一边问道:“徵公子这次,又是想做什么?”

“取血。”宫远徵掏出匕首,示意安晚晴将衣袖撩起来。

手臂被划破,颜色深沉的血顺着胳膊滑落,滴入宫远徵早就准备好的瓷瓶内。

见血已经取够,宫远徵快速为安晚晴包扎伤口。

“就取这一出的血?”安晚晴想起自己当时在池水中的样子,不禁好奇道。

“你身体在池水中之所以能颜色分明,是因为药物影响,暂时将毒区分了开来。一旦离开药池,毒会恢复之前的样子,随着血液在你身体里流淌。所以,只需要从一处取血就够了。”

随着宫远徵话音落下,安晚晴手臂上的伤口也被他包好了。

“行了,接下来你就先养好外伤就好了。等我将这些毒研究透,再开始解毒。”

安晚晴明显发现宫远徵的心情似乎不错,毕竟刚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解释了那么一大段,经没有半分嘲讽之色。而且还好心的亲自包扎……

安晚晴略一思索,心想,大概是自己中的这几种毒让他十分感兴趣吧。

日子一天天过,安晚晴身上的外伤基本已经痊愈了,直到她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疤好像越来越淡了,她不解的问一旁给自己上药的丫鬟。

“都芙,你有没有发现,我身上的疤痕好像变淡了?”

都芙轻笑,“姑娘终于发现了。这是徵公子特意调配的,还特意吩咐奴婢,不让跟姑娘说呢。”

安晚晴愣了一下,到没想到宫远徵还有这份心思,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都芙也察觉了安晚晴的异常,想起自家公子与安姑娘几次见面的场景,即便眼瞎的都能感觉出,两人怕是有什么不对付。

就连都芙都不清楚,这安姑娘被送过来时明明是昏迷不醒的,是怎么和徵公子不对付的。

但她回想着两人的相处,又不觉得徵公子是真的厌烦安姑娘。想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但又年纪小,抹不开面子,才会这么别扭吧。

毕竟都芙是见过徵公子当年如何对待真正讨厌之人的,眼前这些,在她们下人眼里,应该都是小打小闹,说开就好了。

“姑娘不知道。徵公子当时将这药膏交给奴婢时,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奴婢知晓,徵公子还是心疼姑娘的。毕竟身为女子,身上留了疤,还是不好的。”

安晚晴觉得都芙这段话说的有些奇怪,但又感觉好像很对,一时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都芙见人不说话,还以为是不好意思了,又说道:“姑娘不知道,徵公子这些日子吃住都在药房。甚至有时候,药房的灯会亮一整晚。想来是着急为姑娘解毒,在日夜研究呢。”

安晚晴眨了眨眼,也反应过来都芙是在给她和宫远徵调和。但她只是被安置在徵宫,由宫远徵救治。两人之间并无什么,不知为何都芙要这般在意两人的关系。

但安晚晴自己也知,如今自己身体能好的这么快,也多亏了宫远徵照顾。这份恩情还是要记得。

良久,她轻声道:“我明日做一道甜汤,你帮我给徵公子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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