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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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胡琴坊的这间宅院多了两个耳聪目明的丫鬟。

穿绿罗裙的唤“翠柳”,穿粉罗裙的唤“嫣红”。

她们候在房门处,随时听候东家差遣。

红缎床幔挂起一半,卫重明坐在床沿,抬手抚摸床上之人的额头,问一旁的杜衡:“她怎么又烧起来了?”

杜衡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用通俗易懂的话回答他:“身体积了毒,身子骨差,加上精神不济,神思动荡,这病情就容易反复。再有就是,她不太有苏醒的意愿。”

杜衡唤来翠柳,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让她去药铺抓药。

卫重明给床上睡着的人掖紧被角,问道:“这是为何?”

杜衡沉吟片刻,回:“大约是怕自己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没变,所以不愿面对吧。”

卫重明轻轻皱起眉:“再烧下去……”

杜衡替他说下去:“多半没命。”

卫重明:“你不是自诩盖世神医吗?”

杜衡:“我说救不了了吗?”

卫重明睨了杜衡一眼,起身吩咐了几句,就坐着马车出门了。

此次卫重明只带了两名便衣随从。

马车还没在万花楼门前停稳,就透过被风鼓动的侧窗帘布,瞧见堆金堆玉的李明财和珠环玉翠的林佩娘站在大门口,笑吟吟地候着他的到来。

卫重明一下马车,李明财和林佩娘就马上迎了上来。

卫重明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林佩娘的妆扮——步摇金簪点珠翠,精致无暇玉面妆,洒金正红大袖衫,金线勾牡丹花纹绿罗裙,东陵玉组玉佩,手上还捏着一把黑绸绣花蝶乌木柄团扇。

晚风吹拂而来,还能闻到她身上芬芳温柔的香气。

人在心底发虚的时候,就会用盛大夺目的衣饰妆扮自己,好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势。

林佩娘如此郑重其事、严阵以待,不像是来迎接他这位“贵客”,更像是来迎战他这位“对手”的。

卫重明摆出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表情,看着林佩娘问道:“林妈妈可是每日都如此艳丽无双的妆扮?”

林佩娘上前两步,捏着黑绸团扇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手臂,媚眼如丝,用甜腻的腔调回答:“自然是为了迎接将军您这位贵客,专程妆扮的。”

卫重明又看了她两眼,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心甚喜。”

李明财立刻道:“卫将军快请进,我今夜在此……”

李明财一边将卫重明迎进去,一边跟他介绍万花楼的娱玩项目。

林佩娘在清冷的晚风中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中的团扇,好快些散去因紧张而起的烦热。

林佩娘回头看向前方那个昂首阔步的身影,心道:怪不得这苍幽州人人都怕卫将军,给他那双锐利的星目一看,仿佛他能透过重重伪装,直接看穿你一切把戏那般,令人陡然发怵。

李明财引着卫重明在万花楼粗略地逛了一圈,问他感觉如何时,他却看向一旁寡言少语的林佩娘,笑道:“林妈妈这万花楼,竟比官家的白鹤行宫还要华丽精巧。美哉。”

林佩娘惊出一身薄汗,立刻谦卑地低下头,柔和地回道:“卫将军抬举了。承蒙圣恩,这万花楼才能在苍幽州美名远扬,客似云来。”

卫重明:“我这一路上还看到不少回丹、东契的人。你这万花楼,果然非同凡响。”

李明财在一旁附和地夸赞了两句,卫重明又说:“这里酒香人美,曲艺无双,楼阁离的厢房、雅间无数,是个闲谈放松的好去处。”

李明财没听出弦外之音,真以为卫重明在真心实意地称赞万花楼,便乐呵呵地应道:“可不是嘛。我爹生前最爱在这里谈生意,他还说任何为难的生意,只要来了万花楼,准能谈成。”

卫重明笑:“看来这万花楼,确实是块福地。”

李明财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卫将军好眼光。”

林佩娘吓得双手发冷,急忙转开话题:“将军走了许久,怕是乏累了吧。我早已备好酒菜,还请将军上三楼的甲等雅间就坐。万花楼的两位红牌疏雨、蝶衣,已经在雅间候着了。”

卫重明却出言拒绝:“可我对佩娘情有独钟。不知是否荣幸,与佩娘在闺房里,闲叙一番?”

李明财立刻献殷勤地掏出两锭黄金,递到林佩娘面前:“林妈妈,卫将军那是我带来的贵客,你可要替我伺候好他啊。”

林佩娘心潮翻涌,面上仍强装镇定,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脸,接过那两锭沉甸甸的黄金,对卫重明略施一礼:“承蒙将军厚爱,您这边请。”

明月阁。

林佩娘的闺房的整体布置是繁复中带着雅致,奢贵中又展示着女主人不凡的品味。

卫重明第一次步入此处,却仿佛步入自家卧房一样闲庭信步,在里头走来逛去,间或问两句这的摆件是什么做的,那的字画是谁提墨的……

林佩娘始终不敢松懈半分,就怕他从自己的话语中捡出一两分纰漏,每个问题都恭恭敬敬又滴水不漏地回答他。

期间小厮端来精致可口的小菜与万花楼闻名的春雨松酿。

卫重明挑了张靠窗的罗汉榻坐下,张口便问:“李石生前曾与你发生过龃龉,是因为花魁无故失踪?”

林佩娘站在轻纱画蝶屏风前,与他隔着屏风,差着较远的距离,小心地回答:“一点误会罢了。岚烟那孩子第一次外宿,难免心生惊惶,偷偷回了万花楼。我已经将她训斥了一番,今夜正在刘员外家伺候着呢。”

卫重明:“那万花楼的护院,怎么都在西江拿着一张画像到处问询呢?”

林佩娘:“万花楼的护院都在楼里,没去过西江。想来是将军以往都在天玑城,鹤河镇的人面生,瞧着像护院的打扮,便误以为是万花楼的人。”

卫重明:“都说你们这的花魁色艺无双,上回在李宅没见着怪可惜的。不知明日我再来,可有机会瞧见?”

林佩娘:“岚烟炙手可热呢。接下来的半个月,都被人提前包了。我们这还有——”

卫重明:“如果我明日就要看到她呢?”

林佩娘:“万花楼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诚信二字。佩娘定金都收了,没理由让贵客不满意。”

卫重明:“那便说说明日是谁,我亲自上门游说,不劳佩娘出面。”

几个来回后,林佩娘脸色僵硬地提醒他:“卫将军,您已经收下李公子的黄金了。”

卫重明拍膝朗笑两声,说:“瞧你,我不过同你逗逗乐罢了。来,将酒菜端过来罢。”

林佩娘稍稍松了一口气,身姿曼妙地端着酒菜走来,将黑漆木托搁在榻上的四方台几上。

她一抬眼,就看到台几上的那只青绿古铜熏香炉的铜盖打开,而卫重明斜靠在三足凭几上,左手的食指与大拇指间搓着一点香灰。

空气里还残余着淡淡的菡萏香味。

卫重明看着指腹上的香灰,说:“如今这宫里最受宠的,就是菀贵妃。菀贵妃最爱菡萏沉香,官家爱屋及乌,也喜爱这种清幽淡雅的熏香,甚至平日里也会按分例将这香赏给高官皇子。”

“这香造价高昂,寻常百姓更是闻所未闻。”卫重明目光如深潭一般看向林佩娘,将食指上的香灰抹到她的脸上,“佩娘这菡萏沉香,哪来的?”

好端端的一张玉脸被抹了香灰,林佩娘却丝毫不动气,并不当回事的任其留在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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