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江道士

那池清水当中,伫立着一窝黑莲根。这黑莲根可不是俗物,如要说张长林手里的红头雷公虫及三足蟾蜍是人间至宝的话,那黑莲根便是神仙才能享用的至尊珍馐。听说早在东汉之时,帝王家就有一枚黑莲根,乃是高祖帝斩白蛇之后在蛇窝旁边找到的。御医画下画像编进药籍传至后代,而其中一版就是张家祖传的药书。自古有这样一种说法,凡是有罕见生灵出没的地方,必有灵物。此话果然不假,张长林小心翼翼的把这窝黑莲根给收拾起来。趁着天没黑赶回家中,谁也没告诉,让妻子炒了几个菜美美的喝上半宿。最后竟是从别家床头醒来,回家一看东西倒都还在,大概是当夜估计是喝醉了又窜别家去喝结果喝断片了,然后把这件事趁酒劲一股脑抖出来了。最后没人知道这些名贵物品如何处理的,也就不了了之。一直到了张文清这一代也没人再提及过。

一年过去了,张青松窝在家快发霉了。张文清长期在县城里进药材,通过他又在城里给张青松介绍了个有吃有住的差事。张文清自幼熟读《本草经》、《千金方》、《灵枢经》等各种内经,《针灸概要》、《针灸甲乙经》等古籍。二十五六岁就接管了家里的药铺子,常到江阳城里的大药柜进药,一来二去就混了个熟脸。于是介绍张青松在一家叫百草堂的药堂里当个店小二。在旧时代,这种药店里的小二也不是随便一般人能当的,首先第一点就是得会认字,其次一个就是要识药。以前的民众基础教育差,寻常人户家里根本就负担不起孩子上学,所以一般书斋里的学生大多是员外或者富庶家里出来的。张青松跟张文清也算是同宗同源,都是老张家的后代。早年张家也辉煌过,出过不少名门。家道中落后迁到西南,逐渐没落。但是保留了大量书籍,一代传一代即使有些家里没书也多少能识几个字。而且张青松常居山里,打小就在附近山中乱窜,挖各种草药如嫩蕨苔、金银花、山药、地牯牛等药材卖与药铺子。也识的不少药草,所以新工作做起来游刃有余。

西南下辖有座古城叫江阳县城,此地据起伏平川为城,壁壑为坚,横跨长江,是西南三省之交界。虽为多省交

(本章未完,请翻页)

界,但交通极其不便。不过好在物资源丰富,少有山匪作乱,城内外百姓安居乐业。初来乍到的张青松,一进城便对这拥挤嘈杂的环境很好奇,毕竟太多新奇玩意没见过,恨不得每种美食尝个遍,琳琅满目的玩具恨不能一样买一套。城里的姑娘是不同于乡下,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酥胸白腿目不暇接,早把儿时朝朝暮暮都想见的小芳子抛之脑后了。

工作后基本没时间出来逛荡,药店掌柜叫金钱子金掌柜。此人颇奸诈贪婪,收俩门徒一两年了啥也不教,就让在店里敢杂活。说是收徒,实则就是骗两个人来做免费小二,两徒弟没少背着他怨声载道。张青松也差不多,在店里稍有错误就得招来金掌柜的非打即骂还罚钱,就那点工钱顶不住他罚几次。成天得在店里守着,闲暇时也不让出门,打烊了才放工,但是那会全城都歇息了哪还有逛的。俩徒弟一个叫宋标,块头大力气也大,另一个叫宋章年纪占小,皆二十出头,一来二去三人混成了好哥们,还给金掌柜取了个外号在背地里叫金公鸡,拟“铁公鸡”。这金公鸡才四五十岁就生一脸老态的皱纹,脸颊一颗大黑痣,痣上面长两根长毛,头戴一副西洋眼镜,留着泛白的山羊胡时不时用手捋一下。来客如是权贵,他则低头哈腰亲自接待。若是寻常百姓,都不带正眼看的,只让小二去招呼。“和尚吃八方”不管是谁只要是看你有钱,进了这个店,那就别想着能省下钱来。就算是大雁从门口飞过,也得让金公鸡给薅下两根毛来。不谈你拿着药方来抓药的,抓完药他多能猜到得的什么病。然后一顿忽悠,哪种药跟哪种药药性一样,但是哪种会更好,就是忽悠买贵的,反正药都差不多,买回去熬了吃也吃不死。一颗玉米粒他能说出爆米花来,有的冤大头把药买回去治好了还专门回来感谢他介绍的药好。就算被戳穿了也不怕你不来,药店东家也是这城里一大权贵,有这靠山就算知道被忽悠了你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再一个这城里甭管上哪打听,药店就此一家别无分号,要买就买,不买你上别地儿买不着。

又过去一年,在市井生活惯后,感觉其实也不怎么地。大小堂子跑个遍,送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药、买货、搬货、磨药、切药、晒药什么活都干个遍。活是越干越多,但工钱就是不见涨。宋家哥俩更惨,连工钱都没有,张青松那两个子儿除了自己吃还得接济那哥俩。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紧,口袋里是捉襟见肘。这天门外来了个穿着朴素但很干净的人,这种形象三人都清楚,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来抓药。一般大户人家来的下人,如果是有名有姓的,金公鸡可不敢坑,有些权势还要碍着东家的面子。因为在这种人手里挖不了大钱,所以通常这类生意都是给他们仨照看。大户人家也讲究,只要不是急用的,人家下人来把订单给掌柜就回去了,药店小二抓好药还得给送到府上。货款也不是当面给,而是按期结。

但这次来这个人很奇怪,找到了金公鸡,说是王员外家里的管家,员外病很重,请了很多郎中都治不好。这员外姓王,富甲一方。近年染上抽大烟嫖妓还嗜饮酒,那时候大烟还没大批涌入中国,但是民间已经有人供应上了,纵使这些东西再耗钱财,家大业大也挥霍不尽。成天一出门不是应酬就是逛窑子,好不自在。家里妻妾也不少,却是不管不顾。家花总归没有那野花香。突然有一天在妓院里抽大烟时中风了,口眼歪斜四肢瘫软卧床两个月。城里医师请个遍,各使一番神通都没治好。后来打听到一江湖术士能治这病,找到这术士后说治可以治,但是很难。要取那传说在八百里山中即将幻化成龙的蛇宝,二要一副藏于深山沟涧的三足蟾蜍,三要长江中上游才有的银皮子鱼鱼子。这些药金公鸡倒是有所耳闻,三足蟾蜍听常来进货的张文清有提及过,但是其他两样从未见过,更别提有卖了。当即把这情况反馈给那人,谁知王管家说:“主家知道药堂没有这些药材,来此是为了借人。听闻贵堂里的跑堂小二是山里的猎户出生,所以来借人随那道长师傅进山寻药。”张青松懵了,没想明白他们又如何得知自己的来历。上一次进山的事虽是时过境迁,但凶险仍是历历在目。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自己又没什么本事,要口才没口才,要技术没技术。活二十多年没一技傍身,全靠混吃混喝。当下跟金公鸡半推半就勉强答应了。

(本章完)

.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