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十三)焚香

银铃鸣响,绕耳钻心,那铺天盖地的胭脂红,刺痛了人们的眼睛。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那妖异而美艳的女子,让这场变数丛生的盛会陡然失色。碎金般的阳光,穿透了轻薄的游云,将她发间的金步摇,照得灿烁发亮。纤白的踝腕上,缠绕着叮叮作响的银铃,轻薄的红衣,勾勒着玲珑曲线,她就这样袅袅亭亭地落定在比武场中央,却将包括武林盟主和西域魔尊在内的一众江湖大佬,惊得无所适从。清风拂起她额前细碎的留海,让光刺进了那一抹夺魄的血色,仿佛地狱修罗在低吟浅唱着嗜血的罪孽,叫人一顾惊心,再顾沉沦。而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汲取着往生路上,奔劳众生的贪嗔痴念。

凤尾红妆,且葬山河。

钟伯玄的眼神瞬间暗淡,苍老中透着微微红涩,睿智里映着斑斑冷寂,却到底失了本色。

白决权见状,眉心紧蹙,不禁低叹:“如出一辙的凤尾妆,到底是她教出来的人……”

钟伯玄瞳仁一紧,微微攥了攥拳头。然而,此刻最令众人震惊的,却是女子指间,那一柄金光闪烁的长杵。

“那是——”有人回过神来,高声呼喊:“焚香!”

焚香悔三生,三声见阎罗。金光流转,无锋无刃,却能叫万千敌手悔过三生的天下名兵——焚香杵。

一时无声,满庭寂静。江湖上有谁没听过焚香杵,又有谁不认得焚香现在的主人——罗刹红佛叶君竹。钟忆瓷的心却莫名一颤,竟鬼使神差地向前挪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水袖佳人。

“金蝉枯坐不问经,六道搏命有红佛……”不知怎地,钟忆瓷总觉得,这传说中的狠辣佛陀,透着那么一丝莫名的亲熟,仿佛很早便相识过了。“阁下可是苍山蓉素的圣司,罗刹红佛。”

叶君竹妩媚轻笑,没有回答。然而,就在这眼神相对的瞬间,钟忆瓷却倏然一惊,眉眼对视的刹那,她竟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照镜子……

“呵呵!”随风轻起的却是千宁傲慢的笑声,“今儿是什么神仙日子,连你都出山了。本座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苗疆了,没想到啊,圣司的脸皮比本座还厚。”

“魔尊能够面对,本司亦没理由回避。”叶君竹声色沉冷,娇媚容貌却尽显冰霜漠然,眼神里是一片荒原,没有半点烟火之气。“本司与魔尊都没有脸面,却都不要脸面地来了,五十步笑百步,谁又能嘲讽谁。”

“你还没见过她吧。”千宁笑意盈盈,仿佛是在闲话家常,口气亲和地犹如老友重逢,带着些许发自心底的愉悦和戏谑,但更多的则是熟悉的冷嘲热讽。“无论如何,我都有底气见她,可你呢?恐怕没有底气吧,毕竟抢了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的情郎,还真真是‘姐妹情深’呐。”

叶君竹眸色一冷,倏然握拳,默了默,却终是缓缓松开手。千宁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便也适可而止,又道:“本座以为,圣司此来,与本座有着相同的目的,我们可不是对手,更不应该是敌人,毕竟还有从前的情分在。”

“本司与魔尊没有任何情分。”

“也是,没有她,你我还谈什么交情。”千宁不怒反笑,“那本座换个说法,仁义不成,买卖在。”

“二位真当这是茶话会不成!”钟忆瓷回过神来,怒斥道:“今日英雄齐聚,尔等妖魔休要猖狂,竟敢欺我正道无人,看招吧!”

白洵提剑怒指千宁,沉声道:“不管你有何帮手,今日都要给怀诚以命抵命。”

言罢,他不管不顾,挥剑朝千宁刺去。钟忆瓷默契地跟上,甩着鞭子挥向那些紫衣女使。两个功夫不顶尖,胆量却不小的螳螂,撸起袖子便招呼上去。虽有些螳臂当车的意味,但到底鼓舞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志气。于是,助威与提醒的声音,从无到有,渐渐扩大,甚至已经有人不怕死地在比武台下面叫好了。

“白少庄主好样的!”

“钟女侠!小心啊!”

……

比武台下,惊呼嘈杂。然而,无论他们怎样声援,都不能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相近的年龄,相近的身家,江湖正道的年轻一辈,早已不知道比魔道逊色了几筹。白洵连魔尊千宁的衣角都未近半分,而钟忆瓷在紫衣女使的合围下犹如困斗之兽,对方却根本没亮兵器。

至于叶君竹,干脆作壁上观,脚都没挪半步。

此时却见一玄衣少侠挺身而出,几个等云梯跃上比武台,一头扎进重重围困,显然想替钟忆瓷解围。钟忆瓷认得此人正是青云帮的少主——云尽晖。虽说从前只是点头之交,但他今日能不畏死地出手相助,足见是一个重道义的英雄好汉。二人一左一右,分路合力,向比武台中央突破,目的自然是冲到最前线助白洵杀敌。奈何紫衣女使的阵法异常诡谲,二人越是心急求成,越是适得其反,几番尝试过后,非但没有向前突破半寸,反而被逼退至比武台边缘。

“人多势众,胜之不武!”

“这么多人,合围两个小娃娃,魔道果然是心术不正啊!”

“对啊!有本事单挑啊!”

……

千宁听见底下的叫骂声,一个没忍住竟笑喷了。“我魔道自然心术不正,否则岂不愧对你们的盛赞。既然讲究公平,你们就把兵器都亮出来,陪钟小姐和这位少侠好好切磋切磋,免得叫人家觉得胜之不武。”

紫衣女使们得令,迅速掏出腰间的软剑。钟忆瓷与云尽晖顿时如陷刺笼,无论想从何方突围,都被这能够移动的人形囚笼围堵,仿佛身上随时都会被这棘刺一般的利剑戳个窟窿,竟不敢贸然前进。说话的功夫,千宁脚下游移,魔瞳盯着白洵左比右划的剑尖,却尽显露骨的嘲讽。“武林盟主的儿子,就这么点本事,可比怀诚差远了,本座可没心情陪你躲来躲去。”

言罢,他忽地顿步,反守为攻,蹬地而起,朝白洵杀过去。他脚下的步伐十分诡异,犹如鬼魅飘忽,出没无影,竟瞬间便移至白洵面前,双指夹住白洵的剑尖,指间凝聚气劲,只是轻轻一掰,即刻捩断了那削铁如泥的宝剑,紧跟着一掌拍中白洵肋下,白洵竟瞬间被气劲与掌力的双重攻击震飞!

就在这时,一双手顶住了白洵的后背,顺势点住他肋边的穴道,将他带回到主宾席。而比武台上更是叫人惊木不已,只见两道人影飞身而至,先后接住被逼落的钟忆瓷与云尽晖。薛峥更是直接将钟忆瓷往钟朔的怀里一扔,啧啧道:“瓷娃娃,看你下次还逞不逞英雄!”

钟忆瓷斗得那叫一个披头散发,虽然看着狼狈了些,却没受什么硬伤,不像白洵一口淤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白亮的衣襟。钟朔将他扶到凳子上安置好,便又立刻望向比武台,神色有些复杂,久久不敢妄动。却见比武台上,莹白色的身影闪电般穿过一众紫衣,电光火石的功夫,魔尊最引以为傲的十二女使,个个吐了一口淤血,原本抱团的阵法犹如青莲花败,顿时碎得四分五裂。而这辣手摧花之人,却让千宁的魔瞳洋溢出久违的欣赏。

叶棠音握着紫檀利扇,沉愠地盯着面前这两位故人。这一刻,她只觉得眼睛有些疼,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叶君竹同样在看着她,罗刹红佛一贯是目中无人的,眼里容不下魔尊千宁,容不下武林盟主,甚至也容不下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兄与姊妹。在她冷漠而傲慢的眼神,世间一切仿佛皆是蜉蝣,朝生暮死,无需入怀。可唯有面对叶棠音,叶君竹的眼神瞬间变了,有些动容,有些悲寞,甚至带着几分愧疚,何其陈杂。她握紧焚香杵,下意识地挪动着脚踝,如临大敌,又如逢亲故。

台下众人具是一惊,甚至可以用震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圣雪宫所向披靡的十二使,竟瞬间败于一人手下,就在眨眼间之际,这个人完成了绝大多数江湖人,不能甚至不敢想的事情。陆昤嫣站在人排后,暗暗打量着台上的女子,不得不承认,那占尽风头的女子确实耀眼。她缓缓地走到了钟朔身侧,钟朔全部的注意力果然都在比武台上,一颗心也都系在了那位身上。作为同门里旗鼓相当的得意弟子,大家都认为陆昤嫣与钟朔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但陆昤嫣却拎得清楚,她与钟朔彼此之间,只有同门相惜,并无男女相念,钟朔亦是这般认为的,这是他们早就达成的共识。所以陆昤嫣对叶棠音,没有嫉妒与憎恶,即便是在得知了陆家横遭祸事的背后,藏有叶棠音说不清道不明的手笔,陆昤嫣也仍旧保持着全然的理智。此时此刻,在看到叶棠音本尊后,陆昤嫣甚至觉得,自己的理智是极为正确的。像叶棠音这种自领风骚的人物,骨子里便透着不可一世的骄傲与狂逆。阴诡谋算,步步为营,为栽赃嫁祸,不择手段,这些不入流的招数,想来她是不屑一顾的,更没道理用来对付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陆家。但这一刻,陆昤嫣却想起一句话:“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师兄眼光不错。”陆昤嫣低声道:“昤嫣有一事相求,昤嫣欲亲自拜访叶大当家,还请师兄代为引见。”

钟朔闻言一愣,点了点头。陆昤嫣微微颔首,便又退到人排后面。钟忆瓷的注意自然全部集中在台上,甫一恢复丁点力气,便又强挺着蹦跶咋呼起来,生怕少了她的助威,叶棠音会丧了斗志。“棠音姐姐!使劲揍他们!免得这群妖魔鬼怪,还以为我正道无人!”

一人声起,则百人声起。

“叶大当家!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对!让他们知道我正道的厉害!”

……

底下众人纷纷摇旗呐喊,哪怕从前不怎么认识叶棠音,此时此刻却都鼓劲鼓得相当卖力,就像叶棠音是他们家亲闺女似的,闺女一人得道,全家脸上都有光,鸡犬也能跟着升天。

“你们正道……”千宁转了转湛蓝色的眼眸,轻笑道:“叶大当家深得正道垂青,笼络人心的本事真叫本座佩服。”

“人心所向,从来在事,不在人。”叶棠音猛地攥紧扇柄,沉眸道:“比如,我今日杀了你,无需笼络,也会万众归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千宁笑得好不惬意,道:“你永远都是那么目中无人,二对一,你有几分胜算。”

“不是二对一,而是我们对你们。”就在这时,钟伯玄竟主动站了出来,成为今天第一个公然出来发声的武林大家。在众人看来,他的表态不仅是正道一方巨擘对魔道挑衅的强硬反击,更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维护与庇佑。毕竟,谁都知道,叶棠音是他的准儿媳。连钟朔也没想到,父亲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叶棠音。他虽然对此甚感欣喜,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他从未猜透过父亲的心思。

钟伯玄一步一步地走向比武台,每一步都沉稳而厚重,每一步都踏在叶君竹的心上,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一步一步将她冷硬的心踩得闷痛难抑,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躲闪的眼神却将她出卖,她分明是在刻意回避,可越是回避,就越是在意。

焚香杵上,金光流转,叶君竹的手亦紧了几分,掌心甚至冒出了微薄的冷汗珠。千宁虚目,自然是留意到她的异样,便不由分说地站到了她的身侧,横身挡在了她与钟伯玄的视线之间,“叶君竹,若是怂了,趁早回去。没有你,本座一样搞得定。”

“诚节为她求了最后三个月的时间,以此为期,你我皆不得相扰。”显然,话是对千宁说的,可叶君竹的眼神却定定地看向叶棠音。

千宁不屑地笑了笑,道:“他们是你的主子,与本座何干。”

“你觉得,没有阁罗凤的默许,诚节会求仁得仁?”

千宁一怔,“什么意思。”

叶君竹微微敛暗眸色,冷声道:“待价而沽,献身王族,就是她的宿命与归途。”

千宁的魔瞳瞬间睁成了灰冥色,猛地攥住双拳,愤愤道:“我会带她远走高飞。”

叶君竹却无惧色,牵起一抹红纱绫,清浅笑道:“你觉得,她会愿意和你走吗?”

千宁喉间顿时一塞,叶君竹却转而面向叶棠音,声色微颤,半涩半沉道:“叶大当家,你只有三个月,可听清楚了,时期一过,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二位怕是在说笑,叶某怎么不记得与二位有过什么交情,又从哪里论的情面。不过,既然二位下了战书,我看也不必再等三个月,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叶某便亲自接待二位,与尔等……”叶棠音微微虚目,一寸一寸展开利扇,朱唇轻启,一字一顿,“不问胜负,只决生死。”

言罢,她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兵刃,攻了上去!

尽管江湖上都在疯传,长安镖局的女当家是个雷厉风行,脾气火爆的硬茬,不过大伙谁也没有想到,她是个说撕就撕的主儿,一撕还就是两个,个个都是不好惹的狠角,姑娘说打就打,当真是一点也不顾及正魔两方一触即发的微衡立场。好家伙,软硬全凭心情!

却见叶棠音挥扇横扫,脚下游移,穿梭在叶君竹与千宁之间。扇锋泛着寒光,直取敌方脖颈,她下手利落,出招狠辣,不留一丁点的情面和余地。脚下一踹一踢,步步逼近,主攻千宁右侧脚踝;手上一推一劈,招招冒进,斩断叶君竹绕身绫纱,单凭一己之力便卷起了一场风暴。而叶君竹与千宁却像是商量好的,默契地选择退避三舍,不论对方掀起的风暴怎样狂轰乱炸,他们都能巧妙地躲开风暴中心。叶棠音近一尺,他们便退一仗,甚至连兵器也不亮出来,只是一味地退避着,被叶棠音逼得紧了些,便用□□凡身随意抵挡那么两三下,却不主动进攻。而眨眼的功夫,叶棠音的风暴就已绕着比武台转了整整一周,强悍的气劲将地砖震出了细微的缝痕。

千宁蹙着眉,下意识地警惕,他料到叶棠音既然敢重出江湖,必定带着脱胎换骨之身,可当那样一双威慑十足的碧眸,活生生地映入眼帘时,他竟也惊震得不敢妄动。

是的,此时此刻,叶棠音的眼睛竟是——碧色的!蒸腾的怒火在眼底化为云雾,一层一层地燃亮了幽沉的瞳孔,渐渐焕发出诡异的碧波……

钟朔再一次看到了那如波似雾的碧芒,甚至比上一次见到时更加湛亮诡炯。叶棠音俯身遁地,倒立着进攻,犹如毒蛇,直取千宁的下盘。可这个时候,叶君竹却选择趁机抽身,拂袖而退,足尖落在半悬空中的红纱之上,明摆着打算坐山观虎斗。叶棠音攻势哆哆,碧眸色泽渐浓,瞳仁愈紧,仿佛是一只来自地狱修罗道的千年猫妖,正虎视眈眈地觊觎着猎物,随时可以扑上前去撕掉对方的□□凡胎。千宁再不敢松懈,半退半挡,一个旋身而起,待转身而落时,他的手上已多出一对雪莲双锋短戟。

众人见状,无不震惊。叶棠音居然逼得魔尊动用了雪莲戟!这江湖上,亲眼见过雪莲双戟的活人,实在太少了。雪莲戟位列名兵榜第六位,乃是历任西域教王的御用兵刃。其身选材于千年玄铁,号称由百年前的铸铁大师精雕细磨而成,双锋削铁如泥,透骨如纸,而圣雪宫每一位主人,都会用内功在短戟上雕刻一瓣雪莲,以彰威仪与权力。诚实地讲,能在雪莲戟下活命的人不多。本身能将西域教王逼到动兵刃之地步的人就极少,而胜利者更是少之又少。百年来,屈指可数,这其中还包括在圣雪宫继任的残酷制度下,杀了上一任继位的下一任教王。所以,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雪莲戟双锋染血,却为幸事。自然,那个能逼得魔尊亮出兵刃的大人物,也就更加地引人瞩目了。楼兰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是的,她已经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大人物了。倘若今日,她能够全身而退,那便不仅仅是叫的出了,更会名扬武林,威赫四方。

千宁心弦一紧,双戟四锋直指叶棠音的面门,蓄势待发。却见叶棠音反手旋扇横扫,先清理掉挡路的紫衣女使们,而后挥刃,犹如蛟龙出海,一跃而起,瞄准了千宁的头顶直劈而下,招招狠绝,的的确确再不留半分情面。千宁举刃回挡,脚下亦被气劲逼退数步,双戟合力擒住对方的利扇,两股霸道气劲便在方寸之间,斗得凶狠。

“你……”千宁眉心紧锁,定睛看着叶棠音,密语传音,“这些年,你都练了什么……”

叶棠音睥睨他,仰起傲慢如故的下颌,“能取尔等狗命,付出多少,我都心甘情愿。”

“疯子!”千宁后脚加力,旋戟卸掉叶棠音一部分气劲,趁机回身后撤,高声喊道:“叶君竹,你就这么干看着!制不住她,你们就等死吧!”

叶君竹秀眉一紧,猛地握紧焚香杵,踢开红纱旋身而下,挥刃直接朝叶棠音后腰戳去。叶棠音腹背受敌,登时旋身蹬地而起,一个鹞子翻身,甩开千宁的双戟封锁,紧接着翻手内扣,横杀对方,将其逼退数步。而后她脚下游移转扫,回身迎击叶君竹,不畏不缩,与其正面刚杀,顺势推扇,反手合扇,紫檀利扇的扇骨,瞬间便牢牢夹住了焚香杵。叶棠音脚下重疾,迫使叶君竹后退至比武台的边缘,后者怒而发力,才强行止住脚步。

兵刃交缠,对峙而立。叶君竹抬掌直击焚香杵,摆明想要隔山打牛,借力打力,而焚香杵借掌风之劲,顿时冲破了扇骨的禁锢,直直地击向叶棠音。后者当即后弯下腰,堪堪避开此击,随即转身,强大的气劲迫使她退却数步才得以停下。可在退步之前,叶棠音却还留了一手阴险之招,竟挥扇劈断了叶君竹甩出去勾回兵刃的红绫纱。而原本沿着绫纱凝聚成一股暗流的气劲,顿时便被斩卸成截,崩得细碎,最后化为虚无。

叶君竹因为原本拽着红绫纱,猝不及防,便被反弹的强悍气劲震出数尺之远。然而,就是这个空挡,给了对手绝好的反攻机会。须知她在这个场子里的对手,可绝不止叶棠音一人而已。原本在主宾席上观望的薛峥,登时一跃而起,先叶君竹一步,将焚香杵牢牢握于掌心。

叶君竹不得已退至千宁身侧,沉下脸色呵道:“放肆!”

薛峥被骂的一脸懵圈,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放肆”……

“不放肆。”薛峥憋了好半晌,才怼回去干巴巴的三个字,原本绞尽脑汁酝酿好的正义言辞,也统统没了用处。

钟忆瓷一个没绷住,笑呛了。薛峥斜眼睨了睨她,心道这小丫头片子就是没见过世面,如此庄严郑肃,千钧一发的场合,你笑毛啊!

“咳咳!”钟忆瓷正正嗓子,好不得意,道:“怎么着啊,阁下已经被卸了兵刃,还要打么?”

“焚香,乃是佛器。”叶君竹盯着薛峥,道:“无心不虔之人,必受反噬,入无间万劫不复。”

“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这天下名兵落到了我的手上,岂有轻易归还的道理。”薛峥无赖地笑道:“反正少爷没打算收为己用,不过借段日子玩玩,好像也并无不可。罗刹佛爷若是想要回来,就先问问薛某的脚答不答应吧。”

言罢,薛峥手握焚香杵,几翻蹬踏便掠上屋顶。叶君竹当即紧追而去,眨眼间的功夫,两个人便消失在屋脊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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