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跑一直跑,跑过了学校前方的那条商业街,又穿过了几条深深的窄巷子,绕过了一段电线密布的老街区,这才来到了辖区内的派出所前。
徐文正的手心里慢慢渗出了汗水,弯身将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喘息,关忆呛了风一阵猛咳,咳完抬眸,瞳孔不禁微微一缩,警……警局?
“不是说先前那个疑似摩托车手的人被放了吗?”她随口问。
“嗯。”徐文正却利落地抹了汗,拉着她往里走,“放了。”
“那个……其实,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也没有什么大碍,要不这事就算了吧?”关忆偷偷看向徐文正,他剑眉笔挺,瞳仁黝黑似星,一脸严肃的样子。
“不能算了!”他的声音很坚决,“不过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霹雳被抓了。”
“啊?”关忆眼眸闪了闪,声音不自觉提高,“那个黑衣黑裤,全副武装连个眼睛都不露的摩托车手真是霹雳?”
“可看着身形不像啊……”她犹疑地叹了叹,“要是霹雳那身材,你一眼肯定就认出来了啊。”
徐文正轻飘飘地笑了笑:“你呢,还有点脑子。”
“什么呀……霹雳自己之前也一直否认啊……”xizu.org 柚子小说网
两人并肩朝警局里面走,很快来到办公区,一名年轻的警官看见了徐文正,马上抱着资料走过来,“徐同学你好,根据你提供的证据,我们找到了嫌犯张佑雄的学校,他非常不配合,甚至和警队里的同事发生肢体冲突,好在其队友已经举报了他的犯罪经过,据他陈述,张佑雄和学校立了军令状,这次的男篮联赛必须拿下冠军,而且他还计划用冠军的奖金买一套心仪已久的游戏装备,因为觉得你是最大的对手,害他们学校遭遇了史上最耻辱的一轮游,所以怀恨在心,想让你缺席下一场比赛,所以才骑车用球棒袭击了你……”
年轻的警官说完,将目光移向一旁个子娇小,安静站在徐文正身旁的关忆,目露赞许:“幸亏这位小姑娘胆子大,还不怕疼,遭到了误伤,不然咱们崇城篮坛要少了一位新秀了,呵呵。”
关忆的眉心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什么叫幸亏她遭到了误伤?
但显然徐文正思考的点不在上面:“张佑雄不是袭击我们的人。”
他冷静道。
年轻警官愣了愣:“呃……徐同学,证据是你提供的,很关键,那个袭击你们的球棒上刻了张同学的名字,现在又有知情的证人……”
看似一切都指向了霹雳,霹雳在赛场上的火/药味也确实很大,对身为晋文校队核心的徐文正敌意也最大,作案动机充分。
可关忆见徐文正波澜不惊地否认霹雳所为,不知为什么就很相信他的判断:“警官,这个人是杉山二中男篮队的队长,应该不会那么没脑子,打比赛之前,我做过他的个人研究,他是杉山二中那帮傻大个中唯一特别重视战术和技巧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有预谋要袭击别人后,还明目张胆用刻着自己名字的球棒做为作案工具呢,出事后,你们第一个就会找上他啊。”
警官:“你这些都是推测,我们警方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之前张佑雄否认,我们没有实际的证据,但这次徐同学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嫌犯遗弃作案工具的地方找到了关键证据,那个球棒上也提取到了他的指纹,我们抓他可以说不冤枉。”
之前听文涛说徐文正有天一个晚上没回家,去了“臭水塘”里泡了一夜,原来……
她一时说不出话,眼眶莫名有些氤氲,毕竟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也没影响到比赛结果,何必那么拼呢?
徐文正见她神色异样,从来灵动的眸子有些湿湿的,望着他的时候似乎多了些感激,他英俊的脸上严肃淡去,突然伸手拍了拍她后脑勺,然后骄傲地别过脸去,“喂,别想多,不是为了你才去找证据的,我这个人喜欢真相。”
“哦--”关忆点了点头,低低咕哝道,“我也没说是为了我呀……”
徐文正冷峻的眸子眯了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之后他又恢复了那副平静岸然,又波澜不惊的表情。
“警官,我觉得张佑雄队友的口供有漏洞。”
“漏洞?”
“是的,第一,袭击我们的人是用右手,而张佑雄赛前右肩关节韧带拉伤进过医院,这种情况下,一边骑着摩托车还要一边用手大力击打目标,会牵扯和加重伤势,虽然失去争夺冠军的资格,可他毕竟一直向往去美国打职业赛,所以他不会那么傻,本能之下也会换左手攻击。”
“嗯嗯,”关忆抹了抹眼眶,点头附和道,“第一轮比赛时,霹雳确实用的左手投篮比较多,他每次用到右手,眉心都会紧皱,动作也会变形,应该还在忍痛比赛,赛后用右手打断我肋骨得用多大劲啊。”
“第二,”徐文正继续说,“你们放掉的那个王龙和袭击我们的人很像,他和张佑雄一个宿舍,又和杉中副队云大为交好,其中有一些他们队内的矛盾和恩怨,用这种方法嫁祸霹雳将他踢出校队,同时也报复了对手一石二鸟并不是不可能,虽然那辆摩托车有很多同款,车牌被撬很难查证车主,但车身前方有个很明显的凹陷,我去杉中打听过,有同学曾经骑自行车和王龙碰撞过,当时还被骂了,好像见过那辆车,所以我还是觉得王龙嫌疑最大。”
徐文正条分缕析地将新的证据和想法告知了年轻警官。
关忆仿佛被点醒了般,默默狗腿道:“警官,我觉得霹雳应该更恨巴中的夏天成才对,他一出现就来了一记死亡之扣,出场方式也相当高调,现在谁还记得霹雳是谁,我觉得他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在复健就是在复健的路上,偷偷苦练球技还差不多,不然得掉多少粉丝啊,他既然那么有夺冠的欲望,应该不会当街行凶还留下把柄,他们第一轮就淘汰了,就算不是徐同学拿冠军,也是夏天成,反正也轮不到他,以霹雳的性格,就算真要教训也是在赛场上撞掉人家门牙这种才比较靠谱,希望您这边再深入调查下,万一真不是他干的,那咱们崇城的篮坛就真的要少一位未来球星了。”
她一般话少,字不多,很少长篇大论,此刻说了这么多,竟然有些口干舌燥,徐文正默了默,从自己的包中拿了一瓶水递给她,“没想到你还是霹雳粉。”
“不是,”关忆打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然后急急解释,“我什么时候粉他了?”
“比赛的时候,偷偷关注他,现在这么卖力的为他开脱,不是只有粉丝才这么积极吗?”
“冤枉,”在警官面前,关忆不好发作,只能干瞪眼,悄声用唇型说,“是你为霹雳开脱好不好,我那是支援你啊。”
然而,徐文正仿佛没听到,扬着下巴拿过她手里的水,就仰头灌入喉中。
关忆惊地目瞪口呆,刚刚她一口气咕噜噜喝了好几口,上面可沾得全是她的口水啊。
“呵呵,没想到你们两位同学年纪不大,思维和逻辑倒很有一套。”警官似乎被二人之间的互动给逗乐了,笑着说:“好,冲着咱们崇城篮坛的希望,咱也不能把好苗子扼杀在摇篮里了,这个案子我们会再梳理调查一下,就按照徐同学提供的方向来。”
关忆和徐文正很快便从辖区派出所走出来,因为耽搁了不少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太阳在正中间,阳光炙热得像要把人的皮肤晒裂开来。
“这还没入伏,就这么热,入伏了就不能再出门了。”
“嗯。”
“你暑假打算怎么过啊?”
“你想怎么过?”
“今年梅子收成不好,我可能要帮家里干点农活,然后把下学期的书都过一遍,然后正儿八经地看几场NBA的球赛,张子卿说我是伪球迷,委屈了你们,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你们再受委屈了是不是?”
“嗯。”
徐文正背着她的行李包,忽然再次拉起了她的手,高大的身躯站在她前方,遮住了一大片直射在她身上的阳光,他突然间沉默下来,就这么不发一言的拉着她的手向来时的路上返回。
关忆觉得他的手心有些炙烫,还有着丝丝汗水,两个人手上的汗水就这么混在了一起,可她不好意思抽出来,有些时候,某种气氛一旦被打破了,就太尴尬了。
“那个……你为什么要帮霹雳啊?”
两个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个头娇小,男生肩上背了两个包,而她空着双手,就这么走在街巷中,引来路人的目光,关忆觉得太不自在了,咽了咽口水随意找了个话头。
徐文正淡淡道:“我没有帮他。”
“还不叫帮?”关忆用之前他的口气说,“你都去杉中打听过那个王龙的底细了。”
“本来就不是霹雳干的,何必让真凶逍遥法外?”
“是啊,霹雳比我们高一届,应该下学期高三了吧,怎么也得有十八岁了吧,真要是犯了法,得承担刑事责任了,要真是这样,那他确实不用再练球了。”
可以直接滚出崇城高中生男篮圈了。
突然间,关忆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动容,“没想到,你对对手还挺心慈手软的,如果霹雳被放出来,他可真要好好感谢你。”
“赛场上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徐文正却没有这般感慨,他板着脸,打断了她,“私下里,他要感谢我,那是他的事儿。”
关忆抬眸,只觉得阳光下,这个人下巴的线条太优美了,连锁骨都那么轮廓分明,又性感成熟,她顿了顿说:“那个王龙既然和云大为交好,会不会是云大为的意思啊,可是云大为跟你好像没什么交集啊。”
徐文正牵着她走到了巷子里,依旧惜墨如金。
关忆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对了,那个云露……”
云露是云大为的妹妹,在赛前的时候林辕曾说过,云露曾经在学校里拦过徐文正,两人还有说有笑,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正深入地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徐文正忽然停了下来,关忆就这么一个不注意撞上了他胳膊,然而还不等她呲牙喊痛,徐文正已经长臂一转,把她推到了巷子里的一面青石墙上,他弯下身,在关忆的错愕中,紧紧盯住了她的眼睛,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眼睛里的情绪都揭穿开来似的。
“你很在意云露?”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却有些颤抖。
关忆背靠青石墙壁,鼻尖闻到一股湿润的青苔的味道,愣了愣:“啊?什……什么?”
她的脸颊忽然有了燥热的感觉,脖子以上都僵住了,因为徐文正幽深的星眸盯着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紧密又夸张地跳动起来。
看着她的反应,徐文正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却又并没有撤离开来。
这时,巷子里传来咕咕的声音。
关忆的肚子很不应景地叫了起来,“呵呵,不……不好意思,刚刚……刚刚水喝多了。”她赶紧解释。
徐文正撤开双手,抓住她手腕,把她从墙壁上拉了回来,“走吧,去巷子对面。”
“去……去那干嘛?”
她清楚地记得巷子对面有一家青年旅社,就在巷口。
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文正了,连牙齿都哆嗦起来。
徐文正却像没看见似地,淡道:“找个地方去吃饭。”
关忆顿觉松了口气。
“我……我不饿,”她觉得再这样被他炙热的大手牵着,自己恐怕就要腿软走不回家了,于是倔强地说,“我包里还有块饼。”
徐文正:“我饿了,你的意思,两人合吃一块饼?”
“啊?哦,不不不。”看着面前的少年,薄而性感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关忆拨拨脑袋乖乖地跟着他走出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