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往事(上)

顾明的质问,让狗剩挣扎着,勉强睁开一丝眼睛。

从肿胀的眼框里,他以迷离的眼神看着面前之人,虽然愤怒让来人的脸庞有些变形,但样貌依稀可辨。

“你,你是......”

身体悬空造成的不适,还有周身伤处传来的疼痛让狗剩痛苦不已,他不停扭曲着身体,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虽然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然而本性善良的顾明见狗剩异常痛苦,实在不忍心。

顾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将狗剩放下。

但是狗剩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他只得蹲下来依然用力拉住狗剩破烂的衣物,让他自己坐在地上而不至于瘫软倒下。

一道柔和的灵力顺着他的双手注入狗剩的体内,然后继续恨声质问。

“狗剩,你说,到底为什么出卖芦生!!!”

顾明的灵力缓解着狗剩的伤情,补充着他的体力,拯救了这个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在喘息了一会儿,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一些后,狗剩耷拉着脑袋,再次颤抖的睁开一丝丝眼睛,用几乎要涣散的眼光看着顾明。

模糊的轮廓慢慢变得清晰,精神、自信、整洁、稚气未脱但已颇具英气的面孔,面前这张脸让狗剩乍一看觉得陌生。

“你,你是......”

再一看,虽然已经大变样,但毕竟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顾明的脸上还依稀留着原本芦生的轮廓。

突然,狗剩一脸不敢相信,挣扎着想要抬起双手触摸面前这张脸颊,但是,立刻又像遇鬼一般缩了回去,结结巴巴的反问。

“你,你是芦生!芦生,是,是你吗?咱们终于还是在阴曹地府相见了吗?”

顾明凌厉的眼神,冷酷的声音答复了狗剩的询问。

“狗剩,你为什么出卖芦生!!!”

听到这里,狗剩整个身体从顾明手中滑下去,瘫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谢罪,磕着磕着嚎啕大哭起来。

“芦生,原谅我!芦生,原谅我......”

周围原本被吹飞的家丁,毕竟受伤不重,大多数已经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聚到一个管事模样的头目身旁,龇牙咧嘴的小声商量着什么。他们意识到插手之人可能是一个路过的修真者,但没成想到狗剩居然对着来人大喊着“芦生”的名字磕起头。

错愕之间,大家这才仔细端详着来人的模样。

一身剪裁得体刺绣精美的绛色套装,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黑色直发,身材虽然矮小但依然挺立的身形,虽然脸庞确实与芦生那个小杂种有几分相似,但这从内而外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经过几个人似是而非的眼神交流,管事模样的人示意几个恶仆靠近一点确认一下。

顾明警觉的发现了这个变化,望了望地上已经哭得精疲力尽,瘫在地上,用虚弱的声音不住请求原谅的狗剩,他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顾明最不愿意的就是碰到芦生以前相识的“故人”,他继承了芦生的记忆,他太清楚不过了,在这里遇到的除了狗剩,其余的只可能是自己的“仇人”。而今,唯一的“朋友”也变成了“仇人”,这怎么不让人愤怒,怎么不让人唏嘘。

然而,芦生已经成为了过去,狗剩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顾明也不愿意再去深究。

暂时先将狗剩这个“新仇人”的事情放一放,解决了这群“旧仇人”先。

顾明抬起头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扫视了一眼试探着围上来的众人,面沉如水,冷冷哼了一声。

感受到修真者的气势,几个原本就心虚的家丁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看到几个家丁踌躇不前,管事模样的人物强打起精神,向着顾明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是芦生?”

......

对于自己还是不是芦生这个问题,顾明自己也纠结了很久,长期以来,他的内心一直在询问自己,自己到底是谁?

说是芦生吧,芦生的灵魂已经消失,现在这个身体是自己在主宰。

说是顾明吧,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人家芦生的,而且自己也继承了芦生的全部记忆。

不过,在某一天喝茶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突然开悟。就像一个可乐瓶子,它的里面原本装着可乐,可乐喝完了,你在瓶子里又装了奶茶,你不能说自己还喝的可乐嘛!

我曾经是芦生,现在我就是我,我的名字叫:顾明,小名山伢子!呵呵!

想通了这一点,顾明豁然开朗。

......

顾明也不作答,盯着这个管事,一个让人生厌的名字浮现在他心头,裘三,裘府大小姐的杂役领班。

在芦生的记忆里,跟这个裘三交集不多,平日里也没有被他欺负过,唯一被记恨的就是他参与了裘府对芦生的追捕,就凭这一点他就该死!

见顾明没有回答,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裘三大起胆子再次问道:“你,你是不是芦生?”

这次不用顾明回答,受到柳眉儿示意,观澜阁的樊掌柜已经替他答道:“放肆,这位是望月剑派的贵宾,大师的姓名,也是你们一干奴才配问的吗?”

观澜阁的掌柜樊伯瑜,裘三等人可是认识的,就连樊掌柜也得称呼来人为大师,他们完全得罪不起,几个人赶紧向顾明道歉赔罪。

其中有一个家丁搞不清情况,还在躬身行礼,被暴怒的裘三一脚踢在屁股上跌了个狗吃屎,众人一起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顾明既不承认也不反驳,他对着樊掌柜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裘三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顾明,与芦生算得上亲如兄弟,如今虽然他不在了,但是他的事情小爷一力承担。”

“今日,我也不过分难为你们,你回去告诉裘庸,芦生的事情小爷接下了,你们裘家还有什么没有了解的仇怨,就到望月剑派驻地找我,咱们一二三算个清楚!还有,这个小乞丐我也一并带走了,他的事情也可以算在我头上。”

裘三等人听到顾明不再为难他们,连忙磕头称是,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看到几个平日作威作福的家丁们一副摇尾乞怜,额头都要磕烂了的样子,顾明内心一阵别扭。

老子这次算不算仗势欺人?

算了,就当给你们欺负狗剩的惩罚。

“滚!”

裘三等人听到顾明让他们离开,简直就像得到特赦,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现场。

见一方已经仓皇逃窜,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顾明遥望裘三等人逃往那个院子的方向,一些人,一些事,又涌上心头。

叹了一口气之后,顾明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已经哭晕过去的狗剩。这个比他大了半岁的小乞丐,瘦小、虚弱、肮脏,满身烂疮,右脚骨骼变形,现在又加上浑身的挫伤,完全已经不成人样,眼看已是奄奄一息。

看到往日好友现在的模样,顾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大半年,狗剩到底经历了什么?!

再次叹了一口气,芦生对狗剩的恨意也所剩无几,顾明顾不上嫌弃狗剩身体腥臭的气息,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头抬起来,在乾坤袋里掏出一枚金创丹,掰成两半,让狗剩服下一半丹药,然后迅速在用手掌贴在他干瘪的胸口,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肺,让丹药霸道的药力,不至于摧毁他的关键器官。

为啥只给狗剩吃一半丹药,倒不是顾明舍不得,而是金创丹毕竟是给修真者使用的疗伤丹药,对于普通人来说药力都太过猛烈,更别说像狗剩这样的已经无比虚弱的身体,如果不采用一些手法,那他服下的就不是救命圣药,而是要命的毒药。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在顾明的引导之下,金疮丹的药效开始发挥,狗剩的内伤、外伤均有好转。

这时顾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他抬起头,示意樊掌柜叫出来的观澜阁伙计将尚在昏迷中的狗剩扶起来,用被子将他裹起来,抬到观澜阁后院休息。

等顾明将一切都安排好,退到一旁的柳眉儿这才走上前来,颇为惊奇的说道:“平日还看不出来,顾师弟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侠义心肠!”

也不知道这师姐是真夸奖还是假调侃,反正我就当她是表扬好了!

顾明报以微微一笑。

“师姐谬赞了!在下知道师姐天性善良嫉恶如仇,我在一旁看出师姐您已准备插手此事,不过您教训这些地痞流氓只会脏了玉手,在下这才越俎代庖抢先出手教训他们一下。师姐不会追究我的不敬之罪吧?”

“呵呵,呵呵!知道你顾郎君擅长花言巧语,你就不要在小女子面前卖弄了吧!要哄也去哄你的叶儿师姐去,保准她马上心花怒放、分分钟以身相许!”

额,怎么又扯到柳叶儿身上去了!

顾明硬着头皮,讪笑道:“师姐玩笑了!在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忠厚老实,从来不敢花言巧语!罪过,罪过!”

“呵呵,呵呵!知道你脸皮厚,知道说不过你,行了吧!”

柳眉儿拿出手绢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对着顾明继续说道:“这小乞丐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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