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曾所长一个前辈,褚归哪好指责他,况且他进行了规劝,是田勇自大妄为。

褚归虽未正式收田勇做徒弟,但卫生所的人皆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包括曾所长,田勇认为他能治,曾所长若是反对,相当于怀疑田勇的水平。

怀疑田勇的水平,进一步讲便是落褚归的面子。

说来说去,田勇的错最大。

连累到曾所长,田勇羞愧得无地自容,简直想扇昨天的自己几个大耳瓜子。幸亏周美秀被女儿唤醒了求生欲,否则他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见田勇有痛改前非之意,褚归消了气,不过没完全原谅他,周美秀病愈之前,田勇的针灸教学暂停。

从跟褚归学针灸起,田勇暗暗以褚归徒弟的身份自居,褚归的徒弟,多大的殊荣,在别人的恭维下,他逐渐变得飘飘然。

听到褚归暂停针灸教学,田勇心间一凉,什么殊荣什么恭维,瞬间化作冬日里的寒水兜头淋下。

交代了田勇周美秀的诊后跟进需注意哪些重点,褚归一瞅手表,快四点了。

本是寄信顺道问问钱玲的考核,结果差点摸黑回村,褚归在村口撞上出来寻他的贺岱岳,疲惫的身体陡然一轻。

褚归突然能理解褚正清外诊时,安书兰站回春堂门口等他的心情了。

“卫生所出了点事耽搁了。”褚归走在贺岱岳的右侧,略靠着他的肩膀。

褚归哪次去卫生所不耽搁一天半天的,贺岱岳早预料到了,今天比以往晚了许多,担心在所难免。

贺岱岳挎着褚归的药箱,一手捏他手指轻揉:“出什么事了?”

褚归说了事情的始末,贺岱岳静静听完,敛眉确认了一个细节:“溺死女婴的那家姓钱?”

“对,我打听过了,杨五妹嫁的正是他家。”褚归肯定了贺岱岳的猜测,上辈子杨五妹母女的结局太过悲惨,由不得他不在意。

两者之间的牵连让贺岱岳沉默了片刻,杨五妹去年十一月出嫁,溺死的女婴定是她某位妯娌的。

“你说,杨五妹她知道吗?”褚归和贺岱岳想到了同个问题,杨五妹究竟知不知道她婆婆的真面目。

“现在或许不知道。”贺岱岳揉捏手指的动作改成了包住褚归的手掌,彼此体温相互渗透,消融了话题引发的沉重。

杨五妹长了眼睛会看,长了耳朵会听,跟钱家人朝夕相处,她终有一日能察觉死婴的真相。

现在或许不知道,上辈子她嫁过去十年,应看透了钱家,可她是如何选择的?

上辈子杨五妹抱着跳崖的孩子,女孩、两岁;这辈子周美秀险些抱着跳河的孩子,亦是女孩、两岁。

不同的是,周美秀更幸运,她有疼爱她的父母,爱护她的兄弟。

“我明天找杨诚实跟他说一下。”杨一奶奶一大家子里,卖女儿换彩礼的杨一奶奶两口子不必提了,杨五妹上面两个结了婚的哥哥成天顾小家,杨老三惯是懦弱,下面两个弟

弟好吃懒做,唯有杨诚实堪用。

贺岱岳跟杨诚实说,不指望他能把杨五妹拉出火坑,只图他争气些,叫钱家人看到,杨五妹并非是无人撑腰的。

褚归点点头,赞同了贺岱岳的做法,他们既然知情,合该告诉杨家人一声。

进了院子,堂屋门关着,褚归疑惑推开门:“伯母人呢?”

她帮沈哥他们开荒去了。”贺岱岳点亮煤油灯,上厨房端出给褚归留的饭菜。

竹林开荒的难度系数巨大,砍了地面上的竹子,还有地面下的根,仅凭沈家良和彭小燕愚公移山似的挖,种菜得猴年马月了。

不过沈家良他们再努力,天黑透了也得收工,褚归吃饭吃到一半,潘中菊就扛着锄头回来了。她身上灰扑扑的,哐当搁下锄头,使劲拍了拍衣摆。

“竹头疙瘩真够硬的。”潘中菊念念叨叨,“当归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会儿了。”贺岱岳帮潘中菊扯了桶井水洗手擦脸,“竹头疙瘩挖完了吗?”

“早着呢。”潘中菊端着茶缸咕咚灌了半缸子温开水,“我叫他们把开了的地先种上,晚了天一热,种了不容易活。”

困山村种菜得最佳时节是三月底四月初,四月底算是踩尾巴。五月份忙麦收,人累得掉皮,沈家良他们哪抽得出功夫开荒种菜。

潘中菊说得在理,彭小燕晚上已经听取潘中菊的建议,把藤藤菜种下地了。

藤藤菜好养,种一片能从五月份吃到入秋,做的花样又多,炝炒、煮汤、炒豆子,夏天配稀饭一绝。

“我明早帮他们一块弄吧。”贺岱岳胳膊腿的骨头长全了,褚归刚解了他的禁令。

潘中菊扫了眼贺岱岳的左胳膊,挥锄头可是要下大力的,别给崩坏了。

“他好了,不碍事的。”褚归笑着替贺岱岳说话,他一句顶贺岱岳百句。

有了贺岱岳的加入,沈家良的开荒进度直线上升,果然得劲大,两三个人撬的竹头疙瘩,贺岱岳挖断根部,丢了锄头换上双手,弯腰连拉带拽掀了个底朝天。

贺岱岳喘了口粗气,久了没干重活,一坨竹头疙瘩竟把他整吃力了。

沈家良借机教育长栓向贺岱岳学习,对上长栓钦佩的目光,贺岱岳嘴巴一闭,悄悄憋长了呼吸。

早上挖,晚上挖,入夜躺到床上,为了面子硬撑的贺岱岳卸下了伪装,拧巴着脸绕了绕酸痛的臂膀。

“活该,谁叫你逞强了。”褚归一锤贺岱岳的胳膊,“趴床上我给你扎两针。”

贺岱岳求之不得,猛亲褚归一口,扯了衣服美滋滋的往床上一趴。

褚归先用药油推拿活络了贺岱岳的筋脉,放松劳损的肌肉,贺岱岳舒服得直哼哼。

“重不重?”褚归试探着贺岱岳的承受底线,问了三遍,贺岱岳均是两个字,不重。

褚归本是侧坐着的,贺岱岳第一次说不重,他脱鞋上了床,跨坐到贺岱岳的后腰;第一次不重,褚归改坐为跪,双膝抵着凉席,躬身施

力。

第三次不重,褚归站了起来,一脚踩住了贺岱岳的肩胛骨:“够重了吗?”

脚底的触感与手有明显差异,贺岱岳反手握住褚归的脚腕,扭头面对褚归的居高临下:“想踩死我?”

“你不是嫌轻吗?”褚归挑挑眉,踩着贺岱岳肩胛骨的脚辗了辗。

贺岱岳一身肉厚得褚归手疼,脚踩着省力多了。

“不轻。”贺岱岳托着褚归的脚踝翻了个身,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腰上。

别说,贺岱岳的腰腹坐着蛮软的。

腹部是各种脏器所在,褚归浅浅挨了一下,便后退坐上了贺岱岳的大腿,他手腕按酸了,歇一歇再给贺岱岳针灸。

“要不要躺我身上?”贺岱岳张开双臂,褚归顺势俯身,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贺岱岳没少做褚归的人肉垫子,褚归感受着身下的软弹,左右蹭了蹭:“真想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体重。”

相较于芝芝洗三那天,贺岱岳瘦了些,他对被一个小娃娃找奶喝耿耿于怀,每日睡前晨起变着法儿地锻炼,勉强将一部分肥肉转化成了肌肉。

以褚归的个人体感,贺岱岳现在的肌肉与肥肉的比例恰到好处,壮而不熊,表层软内层弹,摸着微微下陷,发力的时候不会硬邦邦地硌人。

无奈贺岱岳要干活,剩下的肥肉顶多撑过麦收,褚归留恋地摩挲掌下的皮肤,为贺岱岳即将失去的绝妙手感而惋惜。

褚归的动作逗笑了贺岱岳,至于吗,他以前咋没看出褚归那么喜欢他的身体。

“要摸光明正大的摸,我人都是你的,鬼鬼祟祟的,怕我跑了不成。”贺岱岳捞着褚归坐直,“摸吧。”

让光明正大的摸,褚归反而不好意思了,他一掌推开贺岱岳脸,抬腿爬下床:“谁稀罕摸你了。”

取了针灸包,褚归给贺岱岳扎成了一个刺猬,贺岱岳拿不准他有没有借机捉弄,总觉得自己肉里的针,似乎要扎得深一些。

好在不疼,贺岱岳将目光从针尖移开,落在褚归聚精会神的脸上:“辛苦褚医生了。”

“闭上你的嘴。”褚归威胁般地捏着银针冲贺岱岳晃了晃,“不听话全扎你肉里。”

贺岱岳老实闭嘴,褚归扎完最后一个穴位抬头,发现他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银针需停留一十分钟,怕他乱动,褚归小声叫醒他:“累了?”

“嗯。”贺岱岳迷迷糊糊睁眼,白天大量消耗体力,能不累么。

“马上就睡了。”褚归挠挠他的下巴,“你犯困跟天麻一个样。”

嗯?贺岱岳睁大了眼睛,褚归开什么玩笑:“你夸我损我呢?”

褚归自然是夸他,夸他可爱。

可爱……贺岱岳示意褚归看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如损他了。

说说闹闹地过了一十分钟,褚归收了针,贺岱岳等他收拾好针灸包一起躺下。

煤油灯熄灭,褚归于黑暗中打了个哈欠,贺岱岳拥着他蠢蠢欲动的手一僵:“困了?”

“困,你不困吗?”褚归睡意朦胧地回答,贺岱岳没出声,半晌,他听见一声遗憾的叹息。

因为贺岱岳的一声叹息,褚归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醒时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一净,幽幽叹息却仍萦绕耳边。

没到起床的点,褚归死活睡不着了,蛄蛹了两下,贺岱岳睁开眼,条件反射地亲亲他,捞过床头的衣服。

“天没亮。”褚归拽住睡懵了的贺岱岳,“你昨天晚上叹气做什么?”

啥叹气?贺岱岳双目茫然,他昨晚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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