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第六十四章 大道契机

密林中,战斗已经结束,刀虎帮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银泉山庄正在原地休整,包扎伤口,打扫战场。

每个人的脸上,都沉重而阴沉。

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这边走来,头前一个一身黑色长衫,身影略显消瘦,正是李明月。

在李明月身后,是那位一袭白衣的高大女子冉欣然,风雨桥的嫡系子弟。只不过这位风雨桥小主此刻脸上苍白之力,身上原本洁白无瑕的雪白衣裙也泥泞不堪。

看到李明月返回,所有人肃然起敬,除去那些实在起不来和永远起不来的人,全都起身相迎。

李明月这一趟其实是没必要回来的,毕竟很多事情,风雨桥知道的肯定比上泉山多,只是李明月觉得就算要走,也得回来打声招呼,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秦星儿哭得很伤心,看到李明月后,就更伤心了。

所有人的目光很快离开李明月的身体,恶狠狠地盯着冉欣然。

只可惜没有报仇的心思,更没有报仇的胆量。

靠近人群之后,不用李明月示意,冉欣然便停下了脚步。

她脸色依旧苍白,伤势依旧严重。

李明月先走到肖荣身边,开口问道:“还好吧?”

肖荣点了点头,表情苦涩凄然,毕竟死了两位师弟。

李明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向秦星儿母女,行礼道:“秦夫人……”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啥好,刚死了父亲,现在又死了丈夫,这样的惨事,一般人怕是扛不住,这妇人还能站在这里,还能回礼,就已经算是坚强了。

秦星儿则是恶狠狠的看着那高大女子,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她紧紧的握着一把剑,体内有一副蕴蕴升腾的气象。

这气象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又似乎随时都能成就更大的气象,关键在于秦星儿怎么选择。

李明月没有劝说,也没有要拦下她的意思,如果这丫头有这样的胆量,日后不论是武学还是走修行路,都会有不小的成就,所以李明月其实挺希望她能出手。当然,秦星儿不可能对冉欣然造成什么威胁,哪怕秦欣然已经重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冉欣然别说只是重伤,就算倒在地上起不来,秦星儿都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这就是境界上的压制,这种压制,足以让大多数人生不起反抗之心,就比如此刻的秦星儿。

秦星儿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体内那口气已经完全泄掉,那副蕴蕴升腾的气象也瞬间荡然无存。对此,李明月不免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不过也仅此而已。这世上毕竟多数都是普通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碰上所谓的天才。

李明月接着道:“我可能要去一趟风雨桥,这两天给诸位添麻烦了。”

秦星儿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肖荣看了不远处的冉欣然一眼,开口道:“李仙师如果有时间,可以去上泉山坐坐。”

李明月点头道:“一定。”

说完抱拳告辞,然后带着冉欣然离开,所有人只是目送着两人离开,心中没有太多波澜。

一场厮杀,死伤惨重,而对于有些人而言,身体上的伤能好,心里的伤却很难愈合。

其实第一次遇见秦星儿的时候,李明月就看出这少女有些天赋,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更是让她触及了常人无法触及的大道契机,只可惜没能把握住,使得她那颗原本有望踏入道途的心,瞬间坍塌。

其实这也难怪,大多数人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如此,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迈出那一步,自然也就只有那小部分人可以越走越远。

这就是修行的玄妙之处,往前一步,是大道坦途,后退一步,是凡夫俗子,泯然众人;而且失去的,比想象中要多很多,只是当事人全然不知。

而这种可以改变某个人一生的契机,却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遇上的,作为三州之地名声最大的苏清风没有,李明月也没有,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却遇上了。

妙就妙在外人就算发现,也无法提醒,因为一旦有外人插手,这份机缘就会完全消失,甚至可能带来反噬,弊大于利。

“风雨桥武境以上的强者有多少?”李明月抛开思绪,开口问道。

冉欣然一愣,然后并没有任何隐瞒,回道:“元武境强者两位,玄武境强者一位,除去我,还有七位真武境,十九位灵武境,不过死了两。”

李明月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冉欣然一眼,是想看看她的具体年纪,但冉欣然却急忙道:“我没有隐瞒。”

李明月笑着道:“我知道,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冉欣然忍不住好奇道:“你真要去风雨桥?虽然具体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老祖宗是铁了心要杀你的,即使会得罪清源山,甚至会惹来风雨桥承受不住的祸事。”

李明月疑惑道:“你们风雨桥底蕴也不算差,老一辈有那么多武境强者,年轻一辈还有你这样的天才,就算你已经过了三十,放在修行界,也只是年轻人,如此孤注一掷,怎么也说不过去。”

冉欣然说道:“这原本是风雨桥的隐秘,风雨桥有个死规矩,女子是不能参与家族事务的,我这次出面,也是老祖宗无人可用,被逼无奈。”

这些话,冉欣然之前就已经说过。

李明月说道:“就算如此,风雨桥只要这时候重新陪培养一些少年天才,百年之后依旧可以后继有人,天才虽然不好找,但也并非找不到,以风雨桥的底蕴,全力栽培一两个人,就算不能成为三州第一,但要跟肖荣抗衡,应该不难才对。”

冉欣然看了李明月一眼,眉头微皱,苦笑道:“道统传承,哪有那么简单;而且风雨桥不是宗门,而是仙门世家,传承就更加严苛,这关乎到家族血统,别说外人,不是嫡系都不行。”

李明月愕然,这种事情,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也没有多做打听,这毕竟是风雨桥自己的事情,跟他没多大关系。

李明月继续问道:“那这次让你们老祖孤注一掷的,是什么人?此人又给你们风雨桥许诺了什么?”

冉欣然摇头道:“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毕竟是女流,平日极少接触家族事务,不过听说好像是一位岐国那边的道教大天师,拥有能够改人命数的手段。”

李明月一愣。

冉欣然自己说道:“按照我的猜测,我觉得老祖宗应该是想改变我那弟弟的根骨命数,让他成为风雨桥未来的继承人。”

李明月了然,同时也沉默了下去。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了,至于那位所谓的道教大天师给的好处,恐怕不仅如此。

许久后,李明月突然问道:“你呢?”

冉欣然一愣。

李明月接着道:“你就没想过继承风雨桥的未来?”

冉欣然愕然,似乎没想到李明月能够猜出她的心思,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这是很危险的,危险不是来源于李明月,而是来源于家族,因为李明月都能看出她的心思,那位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自然也能看出。

所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会被派遣出来对付李明月?

一念及此,她顿时心底发凉,汗毛直立。

如果不是她最后关头躲开了致命要害,如果不是李明月最后对她也没有真正的起杀心,或者说对于李明月来说自己还有些用处,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位老祖宗做事果然还是这般很辣,让人恐惧心寒。

如果不是这位老祖宗如此极端,家族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明月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得到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今可以肯定,道家那边确实已经有人出手,而且不止是要阻止自己探明真相,而是要除掉自己,至于为何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风雨桥出面,或许是这样对于那位道教大天师来说更划算,也或许是因为铃铛里那个女人的存在,或者说是担心自家师父有一天重返人间,不敢亲自出手。

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李明月暂时想不到,毕竟修行之事,本就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存在,儒家讲因果,道家讲轮回,皆在此类。

就比如秦星儿身上出现的那种气象,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经历和心性就能解释清楚的。

冉欣然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只小鬼是你养的?”

她确实很好奇,按理来说,清源山是仙人飞升之地,李明月更是陈道陵的亲传弟子,不应该会跟正道引以为耻的鬼道有所牵连才对,但将她差点毙命的,确实是只有鬼道才会豢养的鬼婴,而且确实听命于李明月。

李明月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随口道:“在帽儿山的时候,恰巧碰上,觉得挺可怜的,就带着了。”

冉欣然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不过她也看出李明月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在风雨桥,在那位老祖宗身边这么多年,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说话,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李明月思索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清源山帮你成为下一任家主,你有多大把握?”

冉欣然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吃惊,以至于停下了脚步。

李明月接着道:“当然,不是现在,至少也要百年之后。至于我的目的,也会在你成为家主的时候才会说,如果你在这百年之内死了或者大道崩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冉欣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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