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米酒

她叫阿娴,时隔多年依然如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她独爱一身白色羽绒服,即使在黑夜也好像如阳光般温暖。是我想她了,我第一次很坦白的承认,她是唯一能让我控制不住情绪,做回自己的人。

我拼命晃了晃脑袋,狠掐自己虎口,原来是幻觉,影屏处什么都没有。没有她,透过间隙处只能看到黑夜以及惨白的招牌发出的冷光。苦笑一声,继续收拾着餐桌。

有时候呢,思绪就是这样,就好像是决堤的大坝,一旦想起就一发不可收拾。曾经有人给我说过,几年前他曾吃过一份麻婆豆腐,麻辣鲜香、回味无穷。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吃到过那样的麻婆豆腐,每次想起都记忆犹新、口舌生津想念异常。怀念何不就是如此。

将冷冻柜中的鲜肉拿出,处理好丢入老卤中烧闷,我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离影屏最近的地方,几年前我确诊了甲亢(这是写的小说中的甲亢,不是说我现实中生的病),说实话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心跳快,睡眠少。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需求制作的菜品,一般都会在凌晨睡上三个小时,然后就自然醒。听说过,人的一生心跳次数大概有20亿次左右,心跳跳的快,死的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估计这辈子也难以再见到她了。

方茜慧来的很早,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入口处的我,吓了一跳:“早,昨天学校有点事没来,忙不忙啊昨天。”

“不忙,就还是那样。”

“没事,以后会很忙的。”她狡黠的看了我一眼,放下手提包,先是将酒馆里外都擦了一遍,然后去厨房拿了几个红薯扔到灶塘里,燃起柴火煮了一锅小米粥,再将烤熟的红薯剥掉碳化的表皮,把流糖的果肉丢进锅里碾碎,还美名其曰新发明,殊不知我就是喝这玩意儿长大的,不过当我走过许多地方尝过很多美食后,这份红薯粥确实让回味无穷、胃口大开。

“你刚为什么会说以后会很忙呀。”我贪婪的呲溜着香甜的粥米问道。

“不为什么,过两天你应该就会知道了。”她还故作起了神秘。

“好吧,今天没啥预约单,就一个麻婆豆腐跟几个小炒。咱俩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说实话让你一个本科生窝在我这个小酒馆里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前途,你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教你酿酒跟油饼糕点,至少你以后遇到困难了,也有个饿不死的手艺。”其实这个想法我已经在心里酝酿了不少时间,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很确定方茜慧是一个好女孩,不浮躁,很文静,能够沉下心,当然她也很漂亮。要说缺点吧,那就是很感性,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喜乐愁绪都会在她脸上显现。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突然有一瞬间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沉默。

酿酒是一个很复杂且专业性很强的一门技术,涉及到了生物、化学等。华夏五千年涌现出各式各样工艺技法的酒,黄酒、米酒、白酒、果酒…甚至还会被细分为酱香、清香…就连我就只会其中两种,米酒跟黄酒,使用的还是很简单很落后的制作工艺。但是不得不说酒馆出品的米酒很受附近人、回头客的好评,酒醪糟也早被附近的人预定一空,留着过年做酒酿汤圆,当然这跟紫石县的饮酒习惯有关。

想当年听我母亲讲过,她小时候的一件关于米酒的趣事,那时候我姥爷是当地一名有名的裁缝,带出过很多徒弟,逢时过节徒弟们都会相聚家中,彼此都带些五花肉,米饼之类的孝敬姥爷。

他们当中有一个是扬州坐船走水路过来的,那时候交通不便,带家乡的肉食土产容易坏,所以就一直给我姥爷送米酒喝。

姥爷不好喝酒,但是唯独对他这个徒弟送来的米酒情有独钟,甜丝丝的很好喝,特别是过年蒸包子做年食,家中会聚集很多人帮忙,姥爷总会拿出米酒与大家一起分享。

我妈就偷偷趁着大人们忙碌无法照看的时候,咕噜咕噜喝下了一大碗。她那时候还很小,分不清酒味,只是觉得甜的好喝,喝完之后,又盛出一大碗,砸吧嘴儿喝完。

她那时候还不明白后劲是什么,但是出糗可出大了,站起身眼睛一闭就醉酒晕了过去。

我母亲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直到现在她还会偶尔打电话操劳我的生活,我是个不孝的儿子,大部分时间我都不会想起她逐渐衰老的面容,直到我开始教方茜慧酿酒,我才想起我那老母亲,想起她在饭桌上跟我讲她小时候出糗的故事,想一想自己也好久没回去了,突然好想回家看她一眼。

“嗯,就是这样,水不要没过米,斜一点能看到水就好了,煮15分钟就好。”

“要尽量摊平,最好多翻翻,把米都翻散开,加点凉水也行,让它凉的均匀一点,不然表面凉了,里面温的做出来的口感很差。凉到35°左右就可以放酒药了。”

“嗯对,就是这样做。盖上,明天就会出酒了,到时候试一下味道。千万记住不能沾油。”

方茜慧很聪明,一说就会,而且很细心很认真,也没有其他美女那样的高傲与娇生惯养。说实话,很完美的一个女孩,这几个月下来,我感觉她越活越真实,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化妆,她与我在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素面朝天。奈何我对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不仅对她,我好像对所有人都提不起兴趣。

“你那酒窖里面的酒都是这么自己做出来的呀?为什么没看到过你做过呀。”

“又不是天天做,我隔半个月做一次,都是晚上做,你当然看不到。”

“其实吧,我感觉你活的好累。虽然看你天天喝茶躺摇椅,但是还是感觉你活的不舒服,你肯定经历过不少事情吧。”

我不喜欢与别人分享我的内心,它一直都是闭塞不为外人所知,即使是面对自己的至亲与挚爱,我也从未袒露过。不过确实如她所说,我活的并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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