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问剑

薛好和卫凤娘身体同时一震。

卫凤娘讶异于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竟有可能影响到自己今后的武道。

而薛好则是因为地藏已经获悉大风堂一战的结果而震惊。

凤娘用疑惑且渴望的目光锁定薛好。

薛好在脑海里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

“我前些天在大风堂见到了赵无忌。”

薛好刻意顿了一顿,想让凤娘先消化一下这句话里的信息。

海量的信息。

凤娘当然知道赵无忌在唐门卧底。

本该在唐门的赵无忌出现在大风堂……

结合目前江湖上的一些传言……

只能说明唐门大风堂已经开战。

要么是赵无忌身份暴露逃回了大风堂,要么是他随唐门参与攻打大风堂。

时间就发生在几天前……薛好的逃亡很可能也与此有关。

凤娘顿时心头一紧。

她当然清楚地藏的立场,如果薛好的倾向是唐门,那么他一定不会为地藏所容。

这么说,大风堂败了?

“大风堂没有败。

但显然也不能算赢。

表面上唐门伤亡更大,但是唐老爷子还在,没有伤及根本。

而大风堂的主心骨司空晓风和上官刃双双战死,彻底变了天。

曲平死了,千千与郭雀儿失踪。”

卫凤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最后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来。

她一直在等待着那个名字。

那个在大婚当日,负仇而走的冷峻背影。

她的夫君——赵无忌。

“赵无忌受了重伤。

是上官刃下的手。

事出紧急,也是为了救他。

虽然上官刃下手有分寸,但被一剑穿心,伤了肺叶,还是需要很久才能将养回来的。

是上官刃的女儿一直护着他,甚至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卫凤娘彻底石化。

她心中怎一个五味杂陈可以形容?

当年赵无忌决定只身赴虎穴,她随后也离开了大风堂,

在与唐门的斗智斗勇中,她几番遇险,险些失节送命,最后无路可走误入非人间,所幸被地藏所收留。

她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夫君,帮助夫君,与他并肩作战。

所以她的目标是唐傲,那个对赵无忌来说最可怕的潜在对手。

可是末日之战竟然毫无征兆的爆发了,自己甚至来不及赶回大风堂站在夫君的身畔。

赵无忌受了重伤。

她担心,她自责,

但是更让她心神不宁的还是那个名字——上官怜怜。

她为赵无忌默默付出了很多。

但上官怜怜的付出更多。

她在与他并肩而战,为他承受过白眼,威胁,猜忌,

她拼死护他,甚至为他失去一条手臂。

等到她再次走近夫君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成为了一名外来者。

“我,我想去找他。”

凤娘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地藏背对着她,用最平静最缓慢的语调回答,双肩却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着。

“你随时可以走。这本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顿了顿,再次补充道。

“也随时可以回来。随时。”

凤娘跪地拜了三拜,猛地拔出剑,向额头抹去。

薛好一声惊叫,却来不及阻止。

眼看银光一闪,一撮青丝被卫凤娘攥在手心。

她收了剑,将断发打了个如意结,轻放在石桌上,掩面而走。

薛好摇了摇头,对着白衣背影道:

“何必如此绝情,其实你可以留住她的。

见了赵无忌,只怕会让她更伤心。”

地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管好自己!我体内剧毒无法拔除,注定只能自囚于这不见天光的非人间。

而她仍有大好年华,何必浪费在此?

今天我已经没有谈话的兴致。

三更,替薛公子安排住处。”

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忽然现出一道人影!

那人方才一直就躲在暗处,薛好竟然毫无察觉。

“请!”

那人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眶深深凹陷,里面竟然没有眼珠。

他是一个瞎子,所以才能一直在暗处活动。

薛好跟着瞎子在谷中穿行,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阁下是不是姓柳。”

瞎子回过身来,冲着薛好点了点头。

“不错。在下,柳三更。”

“夺命更夫,柳三更?”

“你知道我?”

“不知道。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以前姓什么。”

柳三更的面色忽然变了。

他是地藏的信使,虽然在江湖上行走不多,但知道他名字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有一个朋友追了我一路,但是追到九华山脚突然就放弃了。

我和他一路从大风堂奔来,恐怕速度比官驿的信使都要快,

地藏却已经得知了大风堂的消息。

他甚至预知我的到来,事先派人来接我。

我仔细想了一下。

你这个柳,可能和我那个朋友的姓氏有些渊源。”

岂止是有渊源。

明明就是一样。

一样的不止是姓氏,

而是指他们很可能是一类人。

柳三更冷冰冰地说道:

“你很聪明。

但我们不一样。

他的确找过我,但我并不是六扇门的人。”

“也许你以前是,在,嗯……”

薛好本来想说,在你双目未瞎之前。

但他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大礼貌,于是便收了口。

但柳三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个可怕的人。

柳长街眉飞色舞的告诉我,他是如何费尽心机把你逼到了这里,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却觉得其实这是你本来就盘算好的。

你来这里还有其它目的。”

“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地藏冰冷的声音,在薛好身后响起。

薛好尴尬地笑了笑:

“你可真不像是西门家的人。

西门家的人可不会尾随别人偷听。”

“我住这间。”

地藏向右首指了指,那里果然隐隐有摇曳的灯光。

“好吧。是我想多了。

但你们也想多了。

我来这里,确实不止想要找个避风港,

我还想问一剑,还要问一人。”

地藏因为中毒失去了所有表情,但他此时内心里的凝重根本不需要表情来表达。

“问剑?那一剑?你的野心倒真不小。”

“师傅说,只有问过那一剑。我才有资格问那个人。”

“李坏为什么不自己来问那一剑?”

“因为父亲他不用剑。”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

地藏没有再追问,转头走向了隐隐摇曳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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