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昼夜生死 搭建棚子

前往乌海岸边的途中, 聂蝉作为螳螂魔,也算是一个飞魔,但她的飞行能力跟袋鼯魔半斤八两, 又携带着一堆要卖的木具, 所以要单凭自己的话,每隔一段时间就得飞停一次, 歇歇脚才能继续飞。

但有谢灵在,斗篷化作漫天黑风,展翅于身侧, 很轻松就将它跟休葵、墨息、梅梅一同裹浮其中,而装满锅碗瓢盆食物巫药的小推车,也被黑风凌空托举, 哐哐当当一路携带到了海岸边。

她们抵达时, 傍晚已过, 如同琉璃般妖异的魇梦苍穹, 逐渐染上浑沌的绛紫色泽,被这一方天幕笼罩下的氛围也隐隐令魔不安。

此时一阵海风拂面而来,却吹出毛骨悚然的丝丝凉意,让谢灵四魔不约而同一个哆嗦,后颈浅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随着这阵海风的提醒,她们放眼望向乌海, 看见海岸潮水已褪了一部分, 一大片礁石滩裸露出来,嶙峋各异, 犹如森森白骨,累叠为壁,磨蚀成礁, 沐浴在妖异紫夜的阴辉下,又给此情此景平添了一丝凄诡的气息。

这些礁石若隐若无散发出的凄诡,并不是谢灵四魔凭空想象的情景,而是那本就是骸骨为基,受乌海潮汐日夜侵蚀,打磨,沧海桑田后,才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tiqi.org 草莓小说网

魔界的魔族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因为白骨滩上的骸骨更多,也更清晰可见其轮廓,它们来来往往其上,几乎可以说是与这些骸骨相伴长大的。

因此,死,对魔界的魔族们而言,从不是一个忌讳的话题。

因为死,亦代表着回归阴骨之母的怀抱,一个魔族的生如琉璃透彻,从此能观世间万物,死亦如绛紫浑沌,消亡之后尽隐入尘泥,但它腐烂的血肉又周而复始,滋养孕育出新的生命,去拥抱新一轮的生死。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就像紫夜苍穹的昼与夜。

不过偌大魔界,诞生于久远之前,这等最原始的想法,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渐渐也有了变化。

其中就有久远之前,漂洋过海流传而来的凡间风俗影响,认为死为禁忌,死为一切恐惧的源头。

也有一部分的魔族虽然仍是最原始的想法,但架不住死往往伴随着极大的痛楚,所以它们因为怕死带来的痛楚,便十分珍惜生命,也很惧怕死亡来临的这一天。

谢灵本身是魔婴,既是凡人,又是魔族,身份极为特殊。

而正是因为这一份特殊,她既能感到对死亡的无尽恐惧,又能深刻觉察出当她身临这一方充满悲怆气息的天地,这入眼所及的浓浓悲怆,只不过是她对想要挽回死这一悲剧的颓然渴望,而所形成的情绪倾向。

但在魔界,这里的规则与凡间是截然相反的。

因为死并不是一场悲剧,它唯独是凡间的悲剧。

在魔界,谢灵无法挽回真正的死,所谓对想要挽回死的渴望与无法挽回死的颓然,对她,对魔界的每一个魔族而言,都是无需过分强求的。

因为她以及任意一个魔族,只是在自己生的这段时间里,偶然见证了其他魔族的死亡。

就像她幼时初生,却见证了抚养自己的猫魔的憾然病逝。

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于幼时破碎的梦魇里中,因为无法释怀猫魔的死,曾对她做出过无数次虚无的挽回。

而令她无法释怀的,其实始终是她作为一个凡人的信念,因为她觉得猫魔病逝,于幼小的自己是一个必须铭记的悲剧。

可这其实不是悲剧,是她的生与猫魔的生仅有一段短暂的交集,而这交集又以猫魔的死为终结。

若是她先死,这段短暂的交集便会由她来终结。

但不管是谁来终结,她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依然存在于对方的心中,无论是怀拥着这段美好回忆,继续活下去,还是怀拥着这段美好回忆,一起沉眠死去,其中的点点滴滴,都依然是存在于过去,又存在于未来的。

谢灵的心绪渐渐平静,前所未有变得坦然,但恍惚间感到眼角湿润,那是即将泪流满面的感觉。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触碰到的却是幻觉,而她的双眸雾气森森,手指只摸到眼睑,眼帘,其下是干瘪的,只有黑森森的雾气在不断向外流动。

这是,化魔了……?

谢灵乍然反应过来,墨息比她反应的还快,一脸惊讶道:

“谢灵,你怎么这么快就化魔了?”

旁边的聂蝉,休葵也被吸引注意力,看了过来。

谢灵适应了一会化魔的转变,对着不远处的一处礁石滩招了招手。

墨息,聂蝉休葵旁观这一幕,眼见着一只似蝶似蛾的飞虫,振翅寻游了过来。

它飞羽如晶,扑闪扑闪地飘荡在半空中,一时卯足了劲往上逐级腾飞,一时又栖停下来,绕着圈儿原地打转,游动轨迹歪歪扭扭,像喝了假酒一样。

等它飞近了,她们才看见,它原来既不是蝶,也不是蛾,而只是两片黑曜晶羽交织成的一只无头飞虫。

这无头飞虫栖息在了谢灵的手腕上后,便乖乖一动不动了,墨息这时忍不住惊叹道:

“哇,你的化魔好独特啊,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呢。”

聂蝉也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像我这样的飞魔,化魔之后都是翅膀变大,更利于飞翔,或者汇聚魔气,能携带更多的魔族一同飞翔,若是像谢灵将眼睛分离出去一样,把翅膀分离,化魔成另一种形态,我倒是闻所未闻,也见所未见。”

休葵作为隐猬魔,虽然不会飞,但会钻洞,便跟着插了一句:

“我这样的地魔,化魔之后,身上的刺会在阴骨节这段时间变得很坚硬,不过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只是更方便钻洞了而已。”

墨息见她们都聊起来了,便挥舞起自己的四根手臂,边摆弄着展示,边告诉她们道:

“我们暗蛛魔一族化魔之后,就能多生出两根手臂,使用起来还挺灵活的,所以我的亲族们觉得暗蛛魔一族天生就是当巫药师的料。”

“虽然我不能否认六根手臂加六只手,确实能一下比别的魔族多做很多事,但这种灵活,也不一定非得吊死子巫药师这一颗树上,用来烧陶也是很方便的,尤其是我最近手法熟练了,一次能捏好多只粗陶碗呢。”

谢灵的身份特殊,化魔也异于其他魔族,一旦被注意到,她的身份就很容易有泄露的危险。

而当谢灵思考着该如何打岔,将这件事糊弄过去时,墨息就先打了岔,成功一下把话题带偏。

谢灵便顺水推舟,继续转折话题,将她们的注意力引回到正事上:

“天色很晚了,我们该开始选址搭棚子了,不然等其他魔族陆陆续续过来,好的位置就抢不到了。”

墨息被这么一提醒,顿时发现,其他魔族们也来了一大堆,而后头光是天上飞的,就有黑压压一群:

不是吧,亏她们那么早过来,还以为能悠悠哉哉地找地方搭棚子,没想到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来了这么多魔族?!

墨息顿时有了紧迫感,连忙催促她们道:

“快快快,现在没工夫聊天了,我们赶紧找个礁石台先安置下来吧!”

聂蝉与休葵见状,也赶紧配合,谢灵御着漫天黑风将她们一同裹浮,将前后左右的礁石台都挑选了一遍,最后选中一块平整宽阔,足以容纳四魔加一个小魔的低矮礁石台,齐齐降落在了上面。

降落之后,四魔分工合作,谢灵有黑风斗篷,来去比较方便,就去乌海上捡几根木藻回来搭棚子,而聂蝉就负责给礁石滩钻孔,用来固定木藻。

休葵负责整理藻布,墨息行动不便,就负责将小推车上的物件都卸下来。

至于梅梅还是原地休息,墨息特意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故意板着脸对她道:

“不许乱跑,这可是海上,一不小心是要被潮水卷走的。”

梅梅第一次见到长了四根手臂,还有四只手的魔族,对她很是好奇,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几次。

但她又习惯乖乖听话,一听到墨息的话,便把小推车里拿出来的小凳子,放到礁岩台的一个角落上,然后一屁股墩坐了上去。

买来的几块藻布色彩斑斓,又轻飘飘的,极易被海风吹的鼓涨,但因为是藻类拼接起来的,边角各处都有数十条系带,只要往搭建完形状的木藻上一绑,打好结,就成了一方坚实的棚子。

四魔很快搭建好自己的棚子,是四四方方的形状,内部空间十分宽阔。

而旁边,对面的魔族们也忙的热火朝天,它们陆续搭建好三角形的棚子,洞圆形的棚子,二层楼式的棚子,还有其他各形各状的棚子。

其中二层楼式的棚子,搭建起来要困难一些,因为底盘要坚固,防止二楼有魔客行走时超重倒塌,所以耗费的木藻也多一些,另外高于一层或二层的,都挂了藤藻缠的吊梯,有更不嫌麻烦的,干脆现做了一个木藻梯。

再往前到潮水拍打礁石的地带,还有别出心裁,用棚布圈出了一块海池,这家一看就是专供玩乐的,而对面那家支起烤炉,铁网架子,正在烧炭烧的烟雾缭绕的,一看又肯定是卖食物的摊子了。

乌海岸边夜色渐深,但却灯火通明,越来越热闹,反观谢灵这边,就被衬托的有些冷清了。只有深夜海风不断吹拂过来,将吹涨鼓起的棚布,拍打的猎猎作响,送风凉爽之余,寒意也随之浸骨。

谢灵拿出一条小毯子,给梅梅裹上,见眼下时候还早,便打算休憩一下,等到夜半,再煮些宵夜来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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