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哥,我回来了!”

送走黄正宇后,袁来折返到地铁口,乘地铁直接向BJ东五环外而去。下了地铁,他并没有直接回到与他人合租的单间内,而是直奔超市,买了两大包东西。提着满满的两袋东西回到那不足10平米的单间,打开空调,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眼睛空洞地望向前方。

第二天,袁来早早起床洗漱,简单吃了一个面包。随后,他拿着昨天准备好的两个购物袋的物品,驱车向老家而去。

在BS市荣桥县的一个小村子里,袁来的妈妈贾俊秀,正在家里等他。回家乡的路大约耗时两个来小时。袁来驶出高速路段后,七拐八拐,并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向另外一个方向驶去,不久他便到达了自己无比熟悉的邻镇的一个村子里。

袁来在一处崭新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这房子很新,很气派,一看就是近来新建的,就像坐落在农村的别墅。

望着眼前的房子,袁来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辆自行车从眼前掠过,他才回过神来,转身从后备箱中拿出了一个购物袋的东西,然后一步步走向了这座房子。

阔绰的大门虚掩着,一推便开了。袁来加快了脚步,直奔屋子而去。这时,一个老人在院子里发现了他,迎上来笑容满面地说:“袁来,你来了啊!”

“恩,叔叔,我哥情绪怎么样?好点了吗?”

“还那样,不说话,天天较劲。”老人的笑容消失了。

袁来没再说话,他来到正房西屋,挑门帘而入。这间屋子很宽敞,家具家电齐全。墙上挂着的空调正在运行,一股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此时,更加忐忑,目光直接落在了床上半躺半卧的一个人身上!

床上有一个人倚着枕头被子半躺半卧,背向门口蜷缩着。他长着一头乌黑耿直的头发,向墙壁的脸庞虽黯淡无光但依旧俊朗。深色T恤和深色长裤被压出了许多褶皱,右脚丫光着,而左边裤腿膝盖以下都是——空瘪的。

袁来觉得格外刺眼,不忍多看。

“哥,我回来了!”袁来故作轻松的姿态,坐在床边说。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袁来接着说:“哥,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东西。有你爱喝的咖啡,天热现磨的到家就坏了,所以买的是灌装的。还有老BJ特产驴打滚、艾窝窝,都是你喜欢吃的。”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哥,说点话吧,我怕你憋坏了!

依旧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过袁来并不介意,虽然没有回应,袁来仍然守在床边说了大约一小时的家常。

快11点了,袁来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放了两千元钱,然后说:哥,我回家看我妈了。下个月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早点好起来,也别跟叔着急了啊。他现在年龄大了,也不容易。

仍然未收到任何回应,袁来心里非常难过。他准备离开,院里的老人装了满满一大袋的东西递给袁来说:“袁来啊,你哥高聪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你也不会太难过,我都习惯了。你每次回来都看他,我这心里热乎乎的,你也挺忙的,不用经常来,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没事,叔,看我哥是应该的,而且我也很想他。”

“家里的蔬菜啥的,给你妈带回去吧!”说着,老大山将手里的袋子递向袁来。

“不用了,我妈不会要的,每次都不要。”

“没事,没事,不要也拿回去吧!”说着,老人将袋子硬塞给了袁来。

“好吧,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回到车里,袁来半天回不了神。他眼里含着泪水,往事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前年冬天袁来生日那天,是兄弟俩终生难忘的日子。

那天天气格外冷。袁来和哥哥高聪都在BJ工作,但却分布在城市的两端。那天,在咖啡店上班的高聪,为了给弟弟过生日,提前请假下班,带着自己制作的两杯心爱的咖啡,冲向蛋糕店拿了提前预定好的蛋糕,便急急忙忙骑着自行车向地铁奔去。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高聪骑着自行车在夜幕降临后狂奔。当经过一个路口转弯处时,突然与一辆迎面而来的车辆相撞。一阵细长刺耳的急刹车声后,现场便满地狼藉!

而与哥哥约定好一起过生日的袁来,在傍晚十分,独自坐在饭店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哥哥的到来。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光从灰蓝色转为暗紫色又变为了黑色,可还是一直没有等到哥哥。手机发出去的信息没有回复,打出的电话无人接听,袁来慢慢变得焦躁不安。

终于,在如坐针毡中,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喂,您是高先生的亲属吗,他出车祸了,正在医院里抢救,你赶紧过来吧!”

晴天霹雳啊!袁来所有的期盼与不安,都化为了巨大的悲哀。

当袁来赶到医院时,隔着厚厚的玻璃门孔,他看到高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

医生告诉袁来:“高先生是由好心人报警并拨打的120,肇事车辆已经逃逸了。他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地上全是血,两杯摔烂的奶茶散落一地,与血水混在了一起。他当时昏迷了,但手里仍然还攥着一个破烂的蛋糕盒子……”

医生还说:“高先生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也不轻,最严重的地方是左小腿粉碎性骨折,不能恢复了,他将永远失去左小腿,以后只能装假肢。”

袁来,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那是怎样一种痛啊!他想象着哥哥提着蛋糕,载着咖啡,骑着车奔向自己的样子。那画面是多么温暖,又是多么匆忙!意外偏偏这时候到来,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生日竟然变成了哥哥的难日,自己负疚的开始。

在高聪的病房外,袁来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头儿,用手使劲的揉搓着……

另一边,袁来离开后,一直在床上侧卧的高聪,心情也难以平静。

回想起,弟弟生日那天,自己带着蛋糕和咖啡开开心心骑着去准备去找弟弟的画面呈现在眼前,行至路口处突然出现的小汽车,让躲闪不及不堪回首……

当自己醒来的时候,左小腿已经被判了死刑。这着实不能接受,生活从此暗无天日。尽管,几个月的治疗和康复训练后,病情好转,生活基本可以自理;尽管弟弟高聪经常来照顾自己,对自己无微不至,但自己就是无法从那场车祸的阴影中走出来。

心情异常悲愤烦躁,不想说话,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依稀记得弟弟曾对父亲说:“叔,我刚从公安局回来,问过了,那个路口恰好没有摄像头,肇事车辆还是没有线索。”

依稀记得大夫曾对弟弟和父亲说:“劝你们还是给高先生装个假肢,你们家属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以后装也可以,只是现在是最佳时期。”

所有人都劝自己赶紧装上假肢,但自己却没有任何心思,痛苦不堪,生无可恋。对于装假肢这件事,更是特别抵触。也许是不愿意接受残酷的现实,反正就是不想装!不断不想装,也不爱跟任何人说话,从此脾气暴躁,性情大变。

一场意外车祸,改变了自己。他就像小草,不再喜欢沐浴阳光。就像向日葵,不再想追随太阳。

而父亲在自己车祸后,也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酗酒赌博不务正业,而是每天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还种起了庄稼,似乎比自己更加靠谱。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