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结婚前,他妈带人去体检,回来后老大不乐意。他一问,原来是安拙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要孩子。

闫圳倒是没当回事,又不是不能生,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调养一下就好了,反正他们也不急着马上要孩子,还是她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那时安拙才刚二十,刨去健康的原因,闫圳觉得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是等等再说。

现在调了也有四年了吧,每年体检的数据都是一点点向好的,今年还没查,但应该问题不大,况且安拙现在的年龄正是适育的时候,闫圳认真的思考起来,动了心思。

他想着等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安拙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正好连她的晕血症也看看,确诊一下是不是彻底好了,这见血就晕的毛病也是他心底的一块心病。

对,就这样,好好查查,去去心病,回来后好好备孕,说不定明年他就做爹了。

闫圳这人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挺粗的,但在至亲、在健康这些大事上从来不马虎,心细心重,只是平常并不刻意显露而已。

安拙今天可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家离公司近的好处了,九团漫帮她谈了一个实体出版,定好跟甲方在公司见。安拙收拾好从容地掐着点儿,连电梯都没等,就当锻炼了,走了两层楼梯,刷卡进了公司。

离定好的时间早到了不多不少十分钟,对方倒是晚了五分钟,直呼他们大厦的电梯应该再增加几台,等电梯就消耗了不少时间。是啊,所以安拙今天都没等电梯,明智地选了爬楼。

双方早在网络上就已沟通的差不多了,所以,没耽误多少工夫,合同没问题,两边一签,盖章完事。

既然都上来了,安拙决定今天就在公司的画室画吧,这里跟家比有个明显的好处,多了新风系统。

可能是因为外面热吧,大家都懒得出来窝在家里,vip画室今天就她一人。安拙做好前期准备,一画就投入了进去。

那阳是特意赶过来的,他在微信看到公司的人发了朋友圈,安拙过来签约,人在公司。

一进画室,就见她全神贯注地在工作,她一身白色连衣裙,裙边绣着精致的花边,白色的软皮凉鞋带了一点点跟儿,比她往日的穿着打扮郑重了一些。

那阳无意打扰她的专注,轻声走到自己的工作台,也开始工作。他的位置在安拙的斜后方,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那阳特别不明白女生的一个技能,一根筷子一样的东西,在头发上绕几圈就能把头发牢牢固定,真的是很神奇。就像现在,他眼看着安拙忙中抽空,从笔筒拿了根笔,“咔咔”两下把她披肩的长发盘了上去,然后继续工作。

安拙的侧脸露了出来,虽然大把的头发被盘起固定,但仍有几缕碎发成了漏网之鱼,使她看上去慵懒而柔和。

另外,安拙很白,与之形成强大反差的是她乌黑的秀发,从颜色搭配的角度来说,视觉效果强烈。这种美对于学艺术搞艺术的人来说,是能感知到的,是震撼的。

那阳发现自己没办法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中来,心是浮的,静不下来。忽然,他脑中灵感一闪,一直在酝酿的故事原形这不就在眼前吗。

下笔如有神,画两笔抬头看看,如此反复,故事中女主角的人设图就出来了。画得正起劲,电话铃声打断了那阳的思路,同时让安拙发现了身后有人。

那阳看着屏幕上闪着的电话号码,忍不住皱起了眉。自打上次加上了派出所遇上的那位女律师的电话后,她人就缠了上来,先是逼着加了微信,然后就是早中晚分时段地给他发消息。

她发十条,他也不见得理她一条,从昨晚到今天,别说回了,他看都没看,这是见他不回消息,直接电话搔扰了。

对方虽然总给他发消息,但态度挺客气,言语上也很注意分寸。这通电话不像消息,可以忽略不回,来电直接摁掉好像有些不礼貌。如果不是安拙在场,他可能会选择让它一直响着,直到对方挂断。

但现在安拙已经朝他这边看了,光响不接实在是有些奇怪,那阳无奈接了起来:“喂,您好。”

“那阳,是我王璐,你在忙吗?”女律师的声音比派出所那晚灵动了许多。那阳非常客气加公式化:“王律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晚上一起吃个饭?”王璐发出了邀约。那阳疏离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实在抱歉。”

王璐表现的挺大方:“没关系,你忙,等你不忙了再说。”

挂了电话,安拙跟他打招呼:“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一会儿,看你忙,就没打扰。”

安拙站起来歇歇腰,说着话朝那阳这边走过来:“在画什么?新番吗?”

往常毫无顾忌彼此分享创作的人,突然把画稿撤了下来,安拙晚了一步没看到,场面有点尴尬,那阳马上掩饰道:“没画好,是废稿。”

安拙想到,为自己的事连累了那阳,总想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权当赔罪:“等你哪天不忙了,我请你吃饭,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那阳看她:“好啊,就今天吧,我忙完了。”

一开始那阳以为安拙跟他一样是单身,想着两个人同行又同属一个公司,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本想细水长流慢慢来的,没想到,对方已婚。

刚想收起心思,却发现她在闹分居,而且看她男人那个样子,的确不算个良人,她应该也想早点脱离苦海吧。

灭掉的心思又渐渐活络了起来,那阳想到身为女人的王律师都比他激进,他是否应该表现得更积极一些。

两人在大厦旁边的商业街找了个饭店。饭后,那阳要送她回家,安拙说不用,她就住入云大厦,五分钟的路。

那阳非常惊讶:“他,你老公又骚扰你了?”

安拙:“没有,是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了。新房子新开始。”

那阳心跳加快,表面保持着镇定:“那很好,你值得更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话。”抬头看看了入云大厦:“几层啊?”

“六十八。”说完两人都笑了。

“搬家要穏居才会好住,哪天我,和大家给你稳居去。”

“好。”

告别了那阳,安拙进入大厦,接到了邢苗的电话。邢苗最近约过她两次,都被她拒绝了。正打上次跟郝维亚时隔多年联系上后,安拙在心里对邢苗起了顾忌。

电话一接起,就听见邢苗焦急的声音传来:“安拙,李哲出事了,你要救救他啊。”

电梯门开,安拙没有进去:“李哲怎么了?你先别急。”虽然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她救李哲,但还是本能地劝着邢苗。

邢苗明显哭了:“是,是公司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他被带走前,跟我说要我找你,找闫圳,只有你们能救他。”

安拙沉默了,听不到她回话,邢苗声音更急了:“小拙,你说话啊,你帮我问问闫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闫圳有关吗?李哲是被谁带走的?”

“被警察,是那个李董带人来的,李董,李宇,他跟闫圳特别熟,我家的生意就是闫圳给牵的他的线。”

安拙一边朝外走一边说:“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邢苗愣了一下,但想到见着人更好说话,马上答应了下来:“我在家,要不我去找你?”

安拙:“不用,我一会儿到。”

安拙跟邢苗的关系一直很好,从她结婚后,很多同学都没了联系,只有邢苗一直在她身旁,李哲靠着闫圳吃饭,她是知道的。安拙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为闫圳担心。夫妻做不成,她也希望他好。

生意场上的事安拙不懂,只能安慰自己,闫圳跟李哲做的生意不同,应该不会牵扯到闫圳吧。坐车去邢苗家这一路,安拙想了很多,捋不清头绪。

邢苗几乎是把她拉进去的,她眼睛都哭肿了:“安拙,你给闫圳打电话了吗?你不知道这里的事,那个李宇,是他报的案。李哲以前就说过,李宇是闫圳的人,这事只能闫圳出面了。”

“李哲做了什么,真的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意场上哪有那么干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啥时才能挣到钱,现在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安拙惊讶于邢苗的言论,上学时,她可是胆子最小的,连个黄灯都不敢抢。

“那还是李哲真的做了什么。”

“你别管这些了,你只要给闫圳打个电话,把事跟他说了,他动动手指就能帮到我们了。安拙,你推三阻四的,不是不想打吧?“邢苗红着眼瞪着她。

安拙:“我跟闫圳正在闹离婚,”不等她说完,邢苗蹿了:“原来根子在你这儿,是你害了我家李哲!”

安拙忍了忍,看在邢苗正着急上火的份上:“就算我在闹离婚,我也可以给他打这个电话,我话没说完,你就先急了。”

“那你快打。”邢苗催促着。

安拙拨了闫圳的电话,跟她想的一样,光响没人接。人都被带走了,这不是她与闫圳私人感情的事情,安拙不会赌这个气,他不接,她再打。可闫圳始终不接。

安拙想了想,把电话打到了闫圳办公室,听声音正是冯燕接的电话。冯燕,闫圳办公室总秘,闫圳只要在公司,所有外来电话都要通过她来转接。

安拙四年来,暗地里被她刁难了很多次,跟闫圳说过一次,她也是赶得不好,正赶上冯燕不查,放进来一个不该放进来的电话,闫圳正对这事不满呢。

这当口,听安拙说,冯燕没及时把她电话接进来,他不问青红皂白给她一通教育:“就是你们这种公事私事不分的,才弄得我的办公室跟个菜市场似的,谁的电话都接得进来。”

打那以后,安拙再也没给闫圳办公室打过电话。以前,她以为冯燕是在故意刁难她,现在看来,还是主子发了话了,所以,安拙告状后反被数落了一顿,在当时的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从此闫圳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被安拙压了箱底,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打了。

今天事出紧急,加上安拙现在的心态跟那时已截然不同,创海的主子她都不要了,还会在乎看门狗。

第34章

冯燕这次出奇痛快地把电话给她接了进去,当然安拙已经不在乎她怎么做了。

“喂,”是闫圳的声音,他在公司。

安拙:“是我,”怕他挂了,她加快语速,“红苗商贸的李哲被警察带走了,他家属急疯了,想了解下情况,你知道些什么吗?”

闫圳倒是没挂她电话,只是好长时间没说话,直到安拙开始疑心是不是已经挂了,她没听到,闫圳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安拙,告诉你同学,想不受人制,就得有不让别人抓住把柄的本事。你这同学成也在你,败也在你,怨不得别人。”

“啪。”电话被挂断了。

安拙发现自己又一次在闫圳面前犯蠢了,她的心机永远脏不过他的。她到底是糊涂成什么样,才会担心闫圳会被牵连。原来,李哲出事的契机是因为她。

“怎么样了?闫圳怎么说?”

安拙看向邢苗,慢慢道:“苗苗,你还是给李哲请个律师吧。”

“什么意思?!”邢苗急得直跺脚。安拙继续说:“闫圳不会帮忙,有可能这件事就是他主使的。”

“他为什么啊?”说完邢苗看着安拙忽然就悟了:“因为你,是不是?因为你惹恼了闫圳,所以他才拿我们李哲开刀。”

安拙纠正她:“是因为他自己,如果他遵纪守法不违规,闫圳又能拿他如何。”

“得了吧你,一嘴仁义道德,当初你抢别人老公时,怎么不讲正能量了。”话一出口,邢苗也愣了一下,但既然说破了,她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你能攀上闫圳那样的,心里当时很得意吧,那你倒是好好攀啊,攀一辈子啊!现在矫情个什么劲儿,给谁看!”

安拙看着像疯了一样的邢苗,心里五味杂陈,她错了,友谊就不该跟利益挂勾。可这能怪她吗,她从来没在闫圳面前为任何人谋过什么,都是他主动给的。

可笑吗,闫太太这个身份,没能为她自己带来什么,得益的都是她周边人。现在被反噬了,又想起她来了。安拙做不到闭眼认下来,这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牺牲,牺牲掉尊严,自由……去为别人图谋未来。

邢苗见安拙要走,她上前一步拦住她:“小拙,我是太着急了,有口无心,你别怪我。我求求你,别跟闫圳闹别扭了,你们两口子打架,我们小鬼遭殃,看在咱们同窗的情份上,你委屈一下,帮帮我吧,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安拙推开她:“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跟闫圳的矛盾调和不了了。”

拉开门的瞬间,安拙听到身后传来邢苗绝望的哭声,以及对她的诅骂。她大力关上门,把那些刺耳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后。

安拙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邢苗家,她连车都没打,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直到闯了红灯,被协管员叫住批评,她才缓过些神来。

红灯变绿灯,安拙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马上拿出电话给郭红丽打了过去:“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你有没有投资或挂名什么公司,总之有没有借着闫圳的名头从事金钱往来的事?或行他的方便来挣钱的事?”

安拙是真的急了,说得有点乱,郭红丽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什么意思啊?”

安拙想想:“就是说你有没有借着闫圳或他的关系挣钱?”

“没有没有,我可没拿过他闫家一分钱,我钱够用,一个人吃饭,平常也就打打牌,没什么花销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安拙放下心来:“没什么,这样很好。妈,你不要为钱烦恼,也不要在钱上虚荣,我能挣,我的钱可以都给你。”

郭红丽的大嗓门震得听筒嗡嗡地:“抽什么风哪,我虚荣啥了?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我看就你这作劲儿,不定以后怎么着呢,还是钱最可靠,最能傍身。”

只要她妈没掺合进去,安拙就什么都不怕了,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她笑着说:“对,妈妈说得都对。”

“你少来,我要说得都对,怎么不见你听我的?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从小就是个倔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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