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帝后之争无悬念

“广元侯乃是洛阳有数的才子,与太后的祝寿诗中,如何能没有广元侯的身影?”

王生在一边低调的喝着酒,不想却是被杨珍点名了。

“广元侯若是有诗赋,那自然是极好的。”

谢台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王生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他这样的人物做出来祝寿诗,那太后的声势便更甚了。

太后的声势更甚。

从另一方面来说,便是王生所处的位置会变得极为尴尬。

在场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看出了太后想要干政的野心。

但是,只要是有一些能力的皇帝,都不会让这个干政的事情发生。

毕竟两汉的教训就在眼前。

况且...

权力,没人会嫌多,只会嫌少。

王生若是给太后写了祝寿诗,尤其是在这渭水庄园之中。

这消息若是传到皇帝耳中。

他会如何想?

是故...

王生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诗赋一流,本侯是不擅长的,这一点,倒是司徒很是擅长。”

王生直接把这个锅丢给了王戎。

王戎因为王生的这句话而被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要说王戎有治国之才,那是没有的,要说他有文学之才...

那也是没有的。

字他会写,诗他会读,人他也会看。

但是写出来的文赋却是极少,也极少有经典。wutu.org 螃蟹小说网

以王戎的才学,之所以能入竹林七贤,更多的是因为关系。

而且说白了。

竹林七贤,也就是七个人的聚会而已。

聚会的人都是互相看得惯的,并非是一定要看才学。

只是不巧的是,这七个人中,大多数都是文学造诣极好的,不论是嵇康还是阮籍,亦或是酒鬼刘伶这些人,都是在文学上是领风者,泰斗一般的人物。

要王戎即兴来一首,他还真做不来。

即便是做出来的,若不是好诗赋,岂不是沦为别人的笑柄?

王戎连忙摆手。

“诗赋之道,我可不擅长。”

王生当然不是想要坑王戎,他只是需要王戎的这句话罢了。

“博才如司徒,依旧不能当场赋诗,在下在今日宴会之前也没有做准备,自然也是赋诗不出来的,若是让我回去准备准备,或许有好诗赋现世。”

王生说的这句话,可谓是圆滑到了极点。

首先他逼出王戎的话,王戎现在是三公司徒,年纪又大,名声更是不小,最关键的是,他背后站着的是琅琊王氏,王戎这般人物,说出他无法当场赋诗。

王生...

洛阳新贵,同样做不出诗赋来,岂不更加正常?

便是在这个时候,杨珍想要找茬,也无从下嘴。

他总不能说他王生是胜过王戎的。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就是把王戎给得罪了。

杨珍当然是聪明人,他一眼便看出了王生的目的。

但是他脸上却是没有气馁之色,反而是嘴角微微勾起。

“司徒当然是天下文人泰斗,但是广元侯毕竟年轻,又是出了名的有奇思,更是写下了《登高》诗赋,这作诗作赋的能力,绝对是有的。”

杨珍倒也是人精,首先将王戎夸到天上去,之后说出来的话,即便是有些得罪王戎,王戎恐怕也是不会在意的。

之后,再捧杀王生,将王生捧得高高的,以至于若是王生不当场作出诗赋出来,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论起嘴炮来,世家向来是不差的。

“不如这般,阁下先赋诗一首,之后,本侯再来,如何?”

王生笑眯眯的看着杨珍。

见到王生这副表情,杨珍自然是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是仔细一想,他又是想不出这不妙的感觉到底出在哪里。

他今日来渭水庄园,原本就是为了讨好太后的,做诗赋,那自然也是要的了。

若是能讨好太后,以太后的能量,他弘农杨氏未来的前途说不定会更好。

“也罢。”

在来之前,杨珍早就已经准备好诗赋了。

“沧桑变幻人不老,

福荫后辈永安康,

人间天伦阖家兴,

只愿年年摆寿堂。”

这个寿诗看起来更像是打油诗,但是祝福却是极好的。

便是不懂诗赋如谢台,见到杨珍这诗赋时,眼睛也是微微亮了起来了。

“好诗好诗,若是给太后这首祝寿诗,她定然开怀,并赐下珍宝。”

谢台称赞,其他世家的人也纷纷出言称赞。

杨珍的这首诗赋,虽然算不上太好,但是这样的立意却是极好的。

若是给太后,太后定然是十分满意的。

而王生则是在一边嗤之以鼻。

不是说杨珍的这首诗不好,而是今日的主题,原本就偏了。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我国上层统治集团已经出现了原始形态的祝寿活动。

《诗经》中所用“万寿无疆”;“南山之寿”这样的颂句,在今天的祝寿活动中仍十分常见。

民间自古就有尊老敬老的美德,给老人祝寿是其主要的表现形式。

年高龄长者为寿,庄子说:“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

古人有“六十为寿,七十为叟,八十为耄,九十为耋,百岁为星”之称。

祝寿多从60岁开始,习惯以虚岁计算,且老人的父母均已过世。

开始做寿后,不能间断,以示长寿;祝寿重视整数,如60、70、80等,逢十则要大庆。

尤为重视80大寿,隆重庆祝老人高龄;祝寿有“庆九不庆十”之说。

如老人过60岁寿辰,并不是整60岁才做寿,而是59岁,“九”取长久之意,认为九是最尊,最大的数字,希望老人从做寿开始越活越长久;祝寿时,一般定于生日之日,要设寿堂,向被庆贺的长辈老人送“寿礼”,还要举行一定的拜寿仪式,参加寿宴等等。

寿宴...

六十岁始,然而现在的太后,估计正值虎狼之年,最多不超过四十岁。

一个四十岁的人,却有一群人给她张罗寿宴。

便也是这个谢台什么都不懂,才有脸开下去,而世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利用太后,对此也是视而不见。

若是这个寿宴真的开了,那最后尴尬的,肯定是太后。

这杨珍做下祝寿诗,当真是有趣。

不仅如此,太后今日在渭水庄园召见了如此大臣,如此多世家的人文学巨擘。

这事情是绝对瞒不过皇帝的。

当然,太后也没想着瞒着皇帝。

她或许是想要借这件事,逼迫皇帝让步。

在这个时候,皇帝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忍让,让太后的势力进入朝堂,默认了太后干政。

第二个,则是不容忍。

这个选项便是与太后决裂,让太后成为皇宫中的一个标志,一个符号。

而标志与符号,只是看着的,没有什么权力。

这两个选择。

若是孝子的话,当然是选择第一个。

若是皇帝实力很弱,诸王实力强劲的话,他也会选择第一个。

但是...

以王生对皇帝的了解,他绝对不会选择第一个。

他会选择第二个。

在这里,便不得不说一说,后宫干政的逻辑性了。

后宫干政起源不是在西汉初年。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女王现象就多如牛毛,最著名的,像卫国卫灵公的老婆大人南子,秦昭襄王的老妈宣太后芈女士,秦始皇的老妈赵女士,这都是后宫干政的典型例子。

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后宫干政的例子,其实根本的原因在于,在古代专制体制下,家和国是不分的,家就是国,国就是家。

在部落形态下或者是封建形态下,家国不分的情况最明显。

一个国家,几乎可以完全看成是一个大号的家庭。

在一个家里面,爸爸和妈妈如果感情和谐,双方又都非常懂事理,又怎么会不把对方的意见看成是最重要的意见呢?

所以,强悍精明的老婆说了算,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有经验、有人脉的老爸死了,假如剩下的儿子们又团结、又聪慧、又勇敢、年龄又正好年富力强,那么,肯定是这个儿子中的老大说了算,老妈、儿媳妇们一定是给儿子们看孙子、做做饭、出出主意,做儿子们的好帮手。

可是,没有这么理想的事情。

实际情况是,部落或者一个国家的老国王,经常是死得很早,基本集中在三四十岁,而新国王只能是一个人,结果,剩下的就是名副其实的孤儿寡母。

任何职务都只是虚的,不是说你当了国王,你就不会被人干掉,你当了将军,你就能指挥得了千军万马了。

新国王太小,他只是个孩子,他虽然名义上是国王,可是没人服他,而且,最可能干掉他的,恰恰是他的男性血亲,也就是他的爷爷、伯伯、叔叔、哥哥、弟弟们。

为了保护自己和做空可怜的孩子,新一任的太后,也就是老国王们留下的这个可怜的寡妇,为了避免自己和孩子一起被其他人干掉,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娘家,这样,新国王的外公们、舅舅们,往往就成了新太后们和新国王对抗男性血亲们的有力武器。

那么,为什么新国王的外公们、舅舅们干掉新国王的可能性就小呢?

即使是一个部落,部落首领的传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是男性血亲之间的传承,当然,很多部落也都出现过女王,但是,毕竟是极特殊情况。

国王的外公们、舅舅们之所以能够和国王的男性血亲们抗衡,核心原因是因为,他们靠的是国王的支持,打的是国王的大旗,一旦他们敢干掉国王,那么,国王的男性血亲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着为国王报仇的幌子,干掉这些逆臣贼子,然后,合情合理合法的利用自己男性血亲的优势,自己当国王。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自己作死,自己给自己找遭人嫉妒遭人恨遭人讨伐的借口呢?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简单,用不着把简单的东西搞得过于复杂。家就是国,国就是家,原理是完全一样的。

此时的西晋,是不符合这个逻辑的。

皇帝不小,又不懦弱,对权力的掌控欲极强。

太后虽然年纪大,但是一直被贾后压制,若是她手腕真的够强的话,自然也不会被贾南风压制到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太后不强,皇帝不弱。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干政。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不要小看了皇帝的心肠。

即便只是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的心肠。

在这一个多月来,司马遹已经完成了从太子到皇帝身份的转变。

而且这个新皇帝最崇尚的就是晋武帝的方略。

制衡之道。

但他又与晋武帝有很大的差别。

晋武帝的方略是怀柔。

像晋武帝一般即便是臣子犯错,也很少有直接处死的情况。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倒是奢靡之风,导致世家的尾大不掉。

因此...

作为晋武帝的隔代继承人,司马遹继承了晋武帝的制衡之术,但却没有继承晋武帝的怀柔。

在他看来,如今的世道,必须得下猛药。

面对这样的皇帝,太后想要在他手上分得权力,那更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而在此时表明依附太后的人,免不了会被皇帝二次清算。

想到这一点,王生轻轻摇头,倒是可有可怜其这些人来了。

潘岳就算了。

但是陆机陆云兄弟确实是有才华的,并且,因为是吴人的原因,他们兄弟俩一直被北方世家排挤。

或许...

他们两个也能为他所用。

王生眼睛逐渐发亮起来了,他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就在王生思索的时间里面,杨珍却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广元侯莫非是没有诗赋?”

王生当即起身。

“吾之诗赋,不如阁下。”

干干脆脆。

丝毫不拖泥带水。

承认我不如你。

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坏大事,这可不是王生的风格。

杨珍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见到王生不为所动,心中觉得可惜的时候,脸上又有些自得。

这广元侯在洛阳名望如此之甚,如今却承认不如他。

想来,日后他杨珍的名声,也是会鹊起的。

比之上一代的三杨,这一代弘农杨氏基本上没有代表人物。

便是他杨珍,在本族内依旧有很多反对的声音。

想来这次洛阳之行之后。

这些声音活少很多罢。

王生在一边坐着,看着杨珍自得的模样,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

实际上...

杨珍此时对他而言,确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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