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顾诚因话音落下, 身后明显有一口缓缓的气息,落在了他的肌肤上。

他知道,那是她松了口气。

顾诚因不由开始怀疑, 林温温方才所谓的担忧与心疼, 到底出自她的真心实意, 还是因为又有了被救的希望, 所以再一次开始和他演戏, 想要稳住他,麻痹他……

林温温不知顾诚因在想这些,以为方才已经蒙混过关, 又开始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 等全部包扎好,才意识到顾诚因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声,只静静地坐在那里。

林温温朝镜中看去,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眯起, 分辨不出视线究竟落在何处。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将上半身毫不遮掩的袒露在她面前, 与之前不慎瞥到的不同,这一次她就站在他身后,眸光落在镜中,可以将那疤痕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还有他肩头上的烧伤。

林温温恍然想起,在他们二人倒地之后, 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火光之下, 她看到顾诚因向来镇定的神情中,有一抹不一样的情绪。

当时林温温太过惊惧,没有仔细去想, 就又被他连忙拉了起来,如今回忆到他那时的神情,林温温这逐渐才意识到,那抹不一样的情绪,是来自顾城因心中的恐惧。

原来,他与她一样,也是会害怕的。

可他怕的是什么,是火光吗,还是别的?

顾诚因已经回过神来,林温温却又在出神。

他见她盯着镜中,眸光正直勾勾地望着他身前,他没有动,而是出声询问,“温温,我可以穿衣服了么?”

林温温正在愣神,下意识就“嗯”了一声,可随即反应过来,颊边瞬间升了温度,“你要穿就穿,问我干什么啊?”

顾诚因与林温温在镜中对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很明显是带着答案的。

因为,她在方才一直在盯着他身前看。

见他似还没有穿衣服的打算,林温温这下赶紧将目光从镜中移开,她侧过身的同时,顾诚因却倏然站了起来,彻底转过来面对着她。

大片肌肤闯进视线,不得不说,顾诚因的身材很紧实,穿上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只会觉得他很高,而脱去衣服时,才知他身前竟如此棱角分明,那两块肌肉似比她手掌都要大了……

林温温分外跳跃的思绪,在这一刻不知怎地,又蹦去了许久前,她无意翻开了《素女经》,看到上面画册里的男子时,她鬼使神差就想到了顾诚因。

如今想来,顾诚因倒是和那些男子真的很像,只画面上男子的容貌简单,似不想让人看的时候没有代入感,便故意画的模糊,而他的样貌却是真真切切的俊美非凡。

抛开旁的不说,他这张脸在某些时候,比如方才在马车里温哄她时,又或者与她在那种时候,他的确是极为挺养眼……

“温温?”

顾诚因的声音再次将林温温的思绪拉回,她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许是受惊过度,总会胡思乱想,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些事上。

林温温赶忙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一紧张,舌头又开始打结,“你、你干嘛呀,赶紧将衣服穿了啊。”

顾诚因无奈轻叹,“能帮我一下么?”

他蹙眉用力抬了一下胳膊,举到一半就落了下去,明显使不上劲。

“那你别动,我给你去拿衣服。”

林温温说完,低着脑袋跑到柜子前,从里面挑出一件竹月色薄衫。

说来也奇怪,顾城因的衣衫,大多数都是竹月色,她记得以前在林府的时候,顾城因不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啊。

林温温拿着衣衫回过身,顾诚因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是何时跟过来的,将林温温吓了一跳。

“你、你往退一点。”林温温身后是柜子,面前是精壮的胸膛,她脸颊涨红,头垂得极低,视线自然也是朝下看的,这就无意中又从他下腹扫过。

顾诚因之前处理伤口时,松了腰带,到现在也没有系紧,再加上他来回走动,腰带不免朝下坠了几分,将他下腹两侧那极为显眼的线条赫然露出。

林温温连忙闭眼,举着衣服胡乱就朝顾诚因身上套。

“嘶——”

她小手一通乱晃,不经意碰到了顾诚因手臂上的伤,疼得他吸气。

林温温心里一急,遂又连忙睁眼查看,可这一睁眼,视线直直就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上一次林温温便看到了,他身上有刺青,但看得不真切,也不知到底刺了什么字,这一次看得极为真切,在他紧实又棱角分明的胸膛上,在靠近心口的位置,刻着三个拇指大小的字。

她脸颊虽红,但却没有立即避开,而是细眉拧起,似又深看了两眼。

“是有话想问我么?”顾诚因知道她看见了,索性不去遮掩,直接让她问。

“二十七?你为什么要刺这个。”林温温不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有人随意在身上做刺青的,除非对他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顾诚因朝后退了两步,从她手中接过衣衫,神色似是刻意做出的淡然,“不是我,是常宁公主差人刺的。”

林温温以为听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蹙眉愣了片刻,才猛然瞪大眼睛,抬眼看他,“谁?”

“常宁。”顾诚因语气平静,却因抬手穿衣时扯到后背的伤口,而蹙了眉头。

林温温上前去帮他,那张怔懵的小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顾诚因与她一边小心地避开伤口,慢慢穿衣,一边将那时真正的情况全然道出。

他语气平静,言词也不带任何过分修饰,只将当时发生的事平白直叙,可越是如此,林温温便越是心惊。

在听到顾诚因摔碎茶盏,用碎片抵住常宁脖颈时,林温温用力吸了一口气,正帮他穿衣袖的手,也倏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她便将头垂得极低,只露出细长的脖颈。

她只知顾诚因被县主掳走,却不知背后之人竟是常宁公主,且常宁公主竟然会这样疯狂,会给自己看中的人身上刺青,这二十七便代表,顾诚因是她的第二十七个男宠。

那时因为快至春闱,皇上不允常宁外出,常宁闲在宫中无趣,想到不能亲自教顾城因,未免觉得可惜,便总是差人来县主府,询问顾诚因的情况。

问他有没有看书,有没有将那些东西学会,自然,也不望让人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牛单是我师父,那日你听到有人叫我子回,便是他,我的一身武艺是他所教,也正是他涉险将我救出的。”

顾诚因知道,她头垂得这样低,定是想要落泪,或者说,她已经在落泪了。

他从她手中将衣袋抽出,随意系了几下,便将她揽在了怀中,温哄着道:“无妨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没法让自己平静。

林温温哽咽着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嗓子发堵,根本说不出来。

她想要埋怨常宁,也想要埋怨安平,可说到底,这件事是由她而起,若不是她胡思乱想,若不是她想用他去遮挡宁轩,他便不必受这样一遭罪,也不会被人在身上刺青……

这、这哪里是刺青,这是直接将人当成了物件,当成了牛马……

林温温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终是哭得累了,娇嫩的脸颊上慢是泪痕。

眼泪被面前之人轻轻拭掉,她这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方才泣不成声时,已经被顾城因抱上了床榻。

她又赶忙去看他的手臂,果然,方才包扎的纱布又向外渗出了血。

见林温温不在哭了,顾诚因便要起身,她抬手将他拉住。

“对……”

对不起这三个字,林温温之前便对顾诚因说过无数次,可现在她却说不出口了。

“我去给你拿水。”顾诚因缓缓推开她的手,起身去桌旁倒水。

此时已经接近丑时,寻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入睡,哪怕是除夕那夜需要守岁,子时刚过半刻,他们便也睡了。

可今日直到现在,两人甚至都还未洗漱。

林温温也不知怎地,明明应该很累才对,却异常的清醒,根本觉不出困意。

顾诚因的身影却有些摇晃,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因为受伤。

他回到床边将水杯递给她,扶着床边慢慢坐下,

林温温喝完后,没有将水杯还给他,而是起身下床自己去放了水杯。

“你身上有伤,最好不要碰水,今日简单擦洗一下,便赶紧休息吧?”林温温不论言语还是神情,满满都是关切。

顾诚因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凝眸望着她,似在仔细的瞧她的神情,片刻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林温温朝他伸出手,打算要扶他起身去洗漱,可他好像整个人的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握住林温温的手腕,还未彻底站起来,整个人便又蓦地朝一侧倒去。

林温温连忙去扶他,却被他带着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他后背和手肘都还伤着,这一倒下去两处皆被压到,顾诚因闷哼,浓眉瞬间蹙起,脸上痛苦的表情令人看了揪心。

林温温手臂还被他压在身下,她膝跪在床榻上,不敢太使劲推他,却又不得不用力,折腾了半晌才将胳膊抽出。

顾诚因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儿,倒在床榻上半天没有动,反而还在隐隐打颤。

林温温抬手在他额上试温,不算烫手,但温度还是比她的高了不少。

她赶忙下榻,想去门外唤人,却被顾诚因倏地一下拉住了手腕。

“温温……别走……”

他浑身酸痛的躺在那里,眼睛沉重地几乎要睁不开了,也不知哪里来的起来,竟还能将她紧紧拉住。

林温温回过头来,耐心对他道:“你低热了,需要服药的。”

顾诚因抿了下苍白的唇瓣,还是没有放手,“不必……多饮水便是。”

“那怎么行呢?”林温温想要挣脱,顾诚因却抓得更紧,一开口,声音倒还是那般有气无力,“真的无妨……我那时一路来上京,便低热了许多次……只是多饮水,便、便能退热的……”

“那你放手,我去给你拿水来。”林温温无奈妥协。

顾诚因蹙眉半阖着眼,似乎还在犹疑,没有立即放手,可他到底是有伤还在生病,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松了下来,林温温见状连忙推开他的手,去将桌案上的水壶水杯一并拿了过来。

她爬进床里侧,取来团枕放在床头,随后才又来到床边,用尽全力将顾诚因半扶起来,让他倚在团枕上,不至于被水呛到。

等她将一杯水全部喂进去之后,林温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她坐在床边,通红的小脸不住往外吹气。

许久后,回头去看顾诚因,才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林温温去用冷水湿了条帕子,叠好搭在他额头上,又用火墙边的温水来给他擦拭脸颊。

他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颊边靠近耳朵的地方,还有一处烟灰,应是今日火树倒塌时,不慎蹭上的。

待林温温将那烟灰擦掉后,才发现那一处也被蹭破了皮,只是没有手肘和后背严重,却也流了血,且那血已经结痂。

林温温轻叹,又去翻药盒。

回来后,她脱下鞋靴,跪坐在顾诚因面前,俯下身一点一点帮他上药,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将他吵醒。

上药时,她的鼻息就落在他耳畔,那鬓角的发丝都在随着她的呼吸而轻轻晃动。

“娘、娘……不要……不要……”

身前传来含糊的声音,林温温的动作倏然停住。

她垂眸朝顾诚因看去,他双眼紧闭,只唇瓣轻轻动着。

林温温莫名松了口气,正要继续,便又听顾诚因低喃:“别走……别丢下我……”

他这般祈求的语气,林温温从未听到过的,她不由又朝他看去。

也不知他到底梦到了什么,眉心紧紧蹙起,头也开始不住晃动,似是要准备挣扎。

林温温赶忙抬手按住他肩头,一面轻轻拍着,一面低声温哄,“不走不走,不走啊……”

顾诚因逐渐放松下来,口中低喃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只那浓眉还在紧蹙,林温温有种想要帮他将眉心抚平的冲动,手已经抬起,却停在了半空中,最后缓缓落回原处。

她没有碰他眉心,只这样静望着他。

许久后,她唇瓣微动,轻柔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顾诚因,对不起,若能再来一次,我真的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她顿了片刻,眉眼微红,抿唇又道,“可你……你也不该这样对我的,是不是?”

“顾城因啊,我们真的……都做错了……”

林温温强忍住鼻根酸意,紧紧咬着下唇,帮他将脸颊涂抹完药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她来到桌旁,背对着顾城因,肩头在微微抖动,许久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再度返回床榻。

她坐在一张小木杌上,趴在床边,睁眼看着顾诚因,暗暗掐算着时间,每间隔两刻钟,便会起来给顾诚因喂一次水。

这一夜,林温温注定无眠。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无法入睡。

那人便是林海。

林府规矩重,哪怕是上元灯会,也不会允许子女在外过夜,子时前必须回府,火树银花他们二人也没有时间去看,只在那西市游逛了一阵。

林海握了一路的的夜明珠,待回到自己房中才将它拿到灯光下,摊开掌心。

今日外间虽灯火通明,可到底与白日光线不同,尤其是那面茧铺子外搭的棚子下,更是让人看不真切,只能认清大致轮廓,且那女子还带着面具,不等他细看,又有随从上前去挡视线,这才让他对那女子又好奇,又觉得异样。

林海识得夜明珠,知道这东西不论大小,皆得来不易,通过红绳的扣环处可以得知,这是被人故意拆开丢在那里的,而非忽然断裂,不慎遗失的。

那女子为何要如此?

林海蹙眉极深,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

他将那夜明珠拿得更近,与他咫尺之间,似有一丝甜香隐隐钻入鼻腔。

林海倏地愣住,脑中再次将那女子的一点一滴仔细回忆,可不论怎么回忆,依旧是辨认不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她一身红衣,给人明艳之美……

林海震惊抬头,一个荒谬无比的念头蓦地生了出来。

林温温失踪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整个林府,除二房以外,林郁和张氏已经知晓,大房的林修也知,却连卢氏也不曾告诉,更别提林海,他全然不知。

在他的认知里,林温温忽然恶疾,久病不愈,连除夕那晚都不曾露面,看二伯和二伯母的神色,三娘怕是要撑不过正月了……

可为何,那女子的身形与举止,会让他不由想起了三娘?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林海心里疯狂增长,他越想越觉得两人相似,且三娘也喜欢那般鲜艳招摇的红裙……

林海将夜明珠紧紧握在掌中,几乎一宿未眠。

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在胡思乱想,第二日清晨,各院房门刚一打开,他便整好衣衫,带着小厮朝凌云院去。

与前几次一样,还是二房还是称怕给他染了病气,不让他去探望林温温。

林海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对那二房管家道:“我不进屋,只在院里与三娘隔门问候两声。”

管家愣了愣,一面对仆从使眼色,要他去找林二爷,一面又对应付林海道:“三娘子的病伤及喉咙,怕是只能听,不能言啊!”

“无妨。”林海摆手,“用不着三娘开口,我与她许久未见,出声安抚她几句便走。”

话已至此,管家实在找不到理由搪塞,好在林信来了。

林信准备去上职,一听林海闹着要见林温温,早膳都未来及用完,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林海看了眼他胡须上的饭渣,不由眯了眯眼。

他的这位二伯,虽然平日里不争不抢,却也不是个这般不仔细之人,他能如此,定是太过心急而致。

他身为兄长,想要宽慰几句病重的妹妹,这完全合乎情理,为何二伯要这样慌张?

林海心中那个猜想又重几分。

有林信出面阻拦,林海到底也是没能见到林温温,连她的院子都进不去。

可经此一事,林海开始差自己身边得力的小厮,暗中盯住二房,有任何异常之处,都要及时与他禀报,尤其是林温温身侧的那两个丫头,若她们敢露面,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留住。

另一边,望烟楼里,林温温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躺在床榻上,只知在她睁开眼时,已经到了第二日,天色大亮,身旁空无一人。

林温温缓缓起身,熬夜后的脑袋有些发沉,她坐了片刻,才撩开床帐下了榻。

桌案上放着针线,还有一条丝帕,那丝帕上绣了一双惟妙惟肖的鸳鸯,那鸳鸯旁边,还绣了一个林字,只那林字绣得有些歪……

落在林温温这样绣活极好的人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她喝了杯水,将丝帕拿起,正打算将那线拆开,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顾城因推门进来,两手都提着东西,左边是食盒,右边的盒子不知装了什么。

林温温与他对视的瞬间,忽然想起他胳膊上有伤,人也还病着,“啧”了一声,便搁下丝帕连忙迎了过去,还不忘责他两句。

“你让他们拿啊,你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办?”

林温温一手接过食盒,另一手便顺势抬起,用手背在顾城因额上试温。

她贴贴他额头,又贴贴自己额头,反复了几遍,确认顾城因的确不在发热,终是落下手来,又去接他手中另一个盒子。

顾城因唇角挂着抹弧度,没有将盒子给她,而是直接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并来到桌旁。

“我不喜欢旁人碰我的东西。”顾城因指着林温温搁下的食盒。

林温温拧眉不解,“一个食盒而已啊……”又不是什么私密的东西。

顾城因没有说话,抬眼看着她,片刻后轻叹出声,“温温……你当真不记得了么?”

林温温一脸茫然。

顾城因道:“这食盒,是你的……是你用它装的透花糍。”

林温温记得这件事,却不记得这个食盒了,她在林府时,食盒有好几个,个比个的精致好看,她哪里都能记住。

顾城因问她,“还是没有认出?”

林温温老实地摇摇头。

顾城因略微挑眉,“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宁轩么?连给他送了什么东西,都记不住?”

林温温只记得当时挑选食盒的时候,的确费了些心思,可时间过得这样久,她哪里还能记住。

她扁扁嘴,“谁会记这些啊……”

顾城因轻道:“我会。”

他与她之间所有的记忆,他几乎全部记得。

他记得她送他紫毫笔那日,穿得那身红裙。

他记得她总喜欢盯着宁轩竹月色的衣衫看。

他记得她喜欢看《任氏传》。

他记得她喜欢喝酸梅汤……

他与她的一切一切,都印在他脑海中,连烧尾宴那日,他向表明心意时,她面上的慌乱与惊吓,他都无法忘却……

这也是为何他明明已经打算放弃,想着在彻底斩断这些之前,最后再去看她一眼,却被睡熟中的她,再次搅乱了心绪……

“温温,”顾城因望着她,轻扬了唇角,“也许,你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喜欢宁轩……”

若是当真喜欢一个人,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怎会舍得忘记。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