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官渡前夕 上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这时节,雷阵雨总是突如其来的到,又突如其来的走。

曹昂早已见怪不怪,不过闷雷滚滚,真的很烦,故而脸色阴沉下来,只是这让甘宁误会了,他心里一个咯噔,旋即也苦笑起来,或许打工人永远都是这样,想要碰到既嘴上说的好听,又出手大方的老板比登天还难。

“以前我们兄弟也能拿到这个军饷,但对我们而言远远不够,所以主公要想让我们卖命必须加钱。”

曹昂神色古怪的打量他,想不到还挺贪,不过在自己这里,叫野心,有野心的男人都是上进的,不错不错,但涨工资有些困难,只好诚恳道:“不少了,真的不少了。”

“宁麾下有八百兄弟,一人一两,一月才八百两,而我一百两,加在一起也不足千两,这些银子在荆州养活三千人都很难,何况在京城了。”甘宁神色狰狞,咆哮道:“主公,也不怕你笑话,我等兄弟的军饷至少要翻三番,否则宁也只能背上忘恩负义之名而离开了。”

“白银?”曹昂神色愈发古怪,而这一次薛义也眨着眼睛古怪的打量他们。

小兄弟们以为被嘲笑,当即就要挥拳,果然是粗鄙的武夫,不过却被甘宁拦住,他敏锐发觉了不对劲,迟疑着问向曹昂:“主公,难道不是银子?”

曹昂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们的俸禄都是按金子来结算,所以一两就是一两黄金!”

甘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张大嘴巴呆呆望着曹昂,就像看到了财神,他忽然觉得自己格局太小了,难道这就不可逾越的贫富差距?

曹昂拉起他,接着道:“一两银子的俸禄我是拿不出手的,而且一百两银子也不值得你卖命。”

感动了,士为知己者死,甘宁热泪盈眶。

别装了,一言不合就要走,现在不是因我而感动,而是为钱而感动,鄙夷,微微笑问:“那你们还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打死都不走。”小老弟们一点脸面也不要了,紧紧抱住粗壮大腿。

“我,我,我特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呜呜……”甘宁也不要脸了,一边痛骂自己,一边放声哭了起来,这突兀的一幕让曹昂措手不及。

他去拉扯甘宁,可这位豪爽的汉子却怎么都止不住哭声,而在哭声里也知道了甘宁的故事。

甘宁这家伙年少时也是个中二少年,处处义气为先,带着八百兄弟自号锦帆贼纵横江流,看似风光逍遥,实则在乱世之中寸步难行,屡屡遭到诸侯围剿,兄弟们损伤惨重,走投无路才顺江而下投靠了刘表,只为给众兄弟寻一条活路。

而这些年,战死的兄弟不少,他自觉亏欠了兄弟们,故而死去兄弟的家眷他一声不吭全部养了起来,钱没了就要饷,刘表不给他就暗地里继续做贼,只不过抢了几次虽得了些财货,但远远不够,所以他在听说孙家在江东招揽豪杰的时候,寻思着去碰碰机会,偏偏又过不去,正在无计可施时,武林大会传入了他的耳朵。

通关令牌很诱人,但最诱人的还是那万两黄金。

只可惜他错失了,作为一个昂扬汉子,他实在做不到败了还张口讨要,只能在俸禄上想办法,这才有了先前加钱的那一幕。

甘宁跟小兄弟们在曹昂面前抬不起头了,就连咧嘴大笑的薛义也不好指责,谁让自己这么没见识呢。

他们对视一眼,羞愧至极,同时眼底深处又流露出狂喜,这回跟对人了,这般财大气粗,他们终于抱住了一条大粗腿。

甘宁盯着曹昂的大腿在琢磨要用什么姿势抱紧,可还不等他行动,曹昂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深为感动,道:“感动中国呀,老甘,好样的,真汉子。”

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不过曹昂也提出了另外的解决办法,就是他给宛城义士家眷提供的办法,打算让那些家眷跟着庄子里的人一样用双手挣钱。

“不行,绝对不行。”甘宁果断拒绝,“我欠了兄弟,若还要让他们的妻儿干活赚钱,我还是人吗?”

本公子就这么做的,你这是骂我吗?曹昂眼色不善,“你就打算一辈子白养着他们?”

甘宁并不知道扎了老铁的心,自顾自地说着他的理由:“我会竭尽全力养活他们,主公说白养也不错,而这是我欠死去兄弟的。”

曹昂见他决然,也不知道是该敬佩他,还是说他脑子秀逗,这种方式绝对不妥,可甘宁在这点上执拗偏执不听劝。

“罢了,既然你坚持,那武林盟主该得的万两黄金给你吧。”

“不,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主公,我们兄弟会靠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命来挣。”

小老弟们力挺脑残大哥,曹昂气得上头,这死心眼还不接受帮衬,跟王平一样都是死硬分子。

曹昂也不再勉强,只好唤韩进过来,让他先给甘宁预支八百人的俸禄,好让他有钱接那些家眷过来定居。

有了九百两黄金,又得了朱门的全力相助,甘宁接人并未遇到太大的困难,至于搬家很麻烦?

不好意思,车行镖局太闲,三天就能全给打包带走,够粗暴够效率。

甘宁再一次被震到,太豪横了,这得什么家底能这么折腾,不过也真的太方便了,甚至连人都不用回去,于是他只让朱门的人带着书信回去。

至于他则带着小老弟们天天跟在曹昂的身边,不为别的,就为抓住加钱的机会!

曹昂对甘宁还是宽容的,毕竟是做了那等敬佩之事的人,至于其他小老弟,嘿嘿,不可原谅。

说我曹王八是吧?嘿嘿,这仇本公子可都记着呢,小老弟们被扔进了陷阵营,美其名曰学习,甘宁也听说过陷阵营,觉得机会难得,把小老弟果断卖了。

小老弟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去的是地狱,还兴高采烈,只不过才去了三天就逃回来了。

人就跟死了一样,累成了狗,吓成了鼠,他们终于尝到了小曹的可怕。

“你根本不是为了让我们学习,就是报复。”

曹昂面对他们的指证,坦然点头:“是呀,曹王八就是一个记仇的人。”

承认了,竟然这么轻易就承认了,小老弟们全都呆住了,同时也领教了曹昂的小心眼,把不得招惹他当成后半辈子的人生信条。

他们终归还是年轻,像曹家庄的老人就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们听了曹昂说改种双季稻的时候,连质疑都没有就照做了,当然什么时候种,怎么种还是他们说了算,而曹昂就是打下手。

田地里忙碌了一天的曹昂回到庄子,沉默寡言吃着饭,郭嘉来蹭饭了,同时带来一个消息。

老曹跟袁绍终于是要开战了,袁绍的缴文已经送来,官渡大战在即。

“主公这些时日又犯了头疾,而且比以往更严重,明日去看看吧。”

曹昂就着这个消息胃口大开,就连失恋的悲伤都遮掩不住。

郭嘉满脑门黑线,咬牙道:“你这是为人子之道?”

“他老曹也不是为人父之道呀。”

“子不言父过。”

“圣人还不掩己过,怎么就不能说了,何况他好人妻这癖好天下皆知。”

“这个梗你就过不去了是吧?”一道不和谐的冷声传入耳中,曹昂下意识点头,然后就拔腿跑了。

说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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