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没有那么可怕

“原来,原来你什么都清楚啊。”

柳明志看着女皇古怪的眼神,扣着自己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轻轻地转动了起来。

“呵呵呵,婉言呀,以前为夫我是臣,而今为夫我是一国之君。

为夫我处于这个位置之上,有些事情我很难不考虑清楚呀。”

女皇轻轻地点了点头,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柳大少神色好奇的问道:“没良心的,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你觉得张帅和南宫帅他们用兵速度缓慢的原因,是因为前者?还是因为后者?”

看着女皇好奇的神色,柳明志屈指揉搓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了一会儿,淡笑着说道:“让为夫我来说,为夫我更偏向于后者。”

“后者?”

“没错,相比他们不想背负大动屠刀的骂名,为夫我更偏向于后者。

婉言,你认为是前者还是后者?”

女皇轻转了一下眸子,神色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婉言跟夫君你一样,也是更偏向于后者一些。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十个人有九个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余下者,要么选择激流勇退,方可得以自保,要么走上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的的那一条路。

远的不说,就说夫君你,不就是最好……”女皇说着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悻悻的连忙轻咳了几声:“嗯哼,咳咳咳。”

柳大少看着女皇俏脸上的悻悻之色,屈指捏着女皇的耳垂轻轻地扭动了几下。

“婉言,你是想说为夫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对吧?”

女皇一把拍开了柳大少揉捏着自己耳垂的大手,笑盈盈的说道:“哎哎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柳大少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故作没好气的回道:“是是是,是为夫我自己说的,跟婉言你没有关系,行了吧。”

女皇展颜一笑,屈指捏住柳大少的鼻尖晃了晃。

“咯咯咯,这还差不多。”

“哈哈哈,你呀。”

“没良心的。”

“嗯?怎么了?”

“既然你的想法更偏向于后者,而且你也能理解张帅,南宫帅,皇叔他们几人的难处。

那你为何不直接给他们金雕传书一封,命令他们继续西进用兵呢?

毕竟,有了夫君你的命令,他们这些老狐狸也就不用胡思乱想,可以放心的用兵了。”

柳明志起身离开了女皇修长的玉腿,俯身在长凳下扯了一根枯草,拿起手里轻轻地把玩了着。

“因为,为夫我在等一个时机。”

女皇俏脸一愣,神色顿时变得疑惑了起来。

“啊?等一个时机?”

“没错,为夫我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什么样的时机啊?”

柳大少紧紧地捏着指尖的枯草,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精光。

“婉言,还记得为夫刚才跟你说的话吗?”

女皇闻言,没好气的对着柳大少翻了一个白眼。

“刚才你说了那么多话,老娘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话?”

“婉言,为夫我说的是那一句,咱们大龙距离极西之地那些蛮夷小国,万里之遥啊。”

女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娇声道:“原来你说的事这一句话呀,嗯嗯嗯,没错,这句话你刚才确实说过。

只是,这跟你所说的你在等一个时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柳明志抬手拍了拍女皇的香肩,从长凳上站起了走向了前方的小道。

女皇立即站了起来,莲步轻移的追了上去。

“没良心的?”

“婉言,你知道从咱们大龙本土的边关,赶去一趟安西都护府,期间需要消耗多少时日吗?

短则三四月,长则半年左右。

若是在途中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况,消耗七八个月左右的时间,甚至是年上下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柳明志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笑吟吟的看向了女皇。

“咱们赶去安西都护府一趟,都要消耗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大食,天竺等化外蛮夷之国,距离咱们大龙就更远了。”

女皇看到柳大少脸上那饱含深意的笑容,微微眯起皓目,眼眸轻转的暗自思索了起来。

良久之后。

蓦然间,女皇的眼前一亮,急忙朝着柳大少看了过去。

“没良心的,你是说,易打难治?”

见到女皇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柳大少屈指扣了扣自己的鼻尖,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一语中的。”

女皇喝了一口酒水,看着柳大少神色惊叹的轻点了几下臻首。

“哦,老娘我总算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呢。

怪不得没良心的你迟迟没有传书给张帅和南宫帅,命令他们继续在极西之地那边大肆用兵呢!

原来,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啊。”

“不然呢?”

女皇微眯着双眸,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良久,眼神怪异的看向了柳大少。

“夫君。”

柳大少转首与女皇对视着,看着女皇哪古怪的眼神,渐渐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嗯?”

女皇的皓目中闪过一抹精光,眼神促狭的看着柳大少,语气平淡的娇声说道:“夫君,如果不出婉言我所料的话。

其实,你从来都不怕自己背负上一个大动刀兵的恶名,更不怕张帅,南宫帅他们会功高盖主。

从始至终,你担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个问题。

如果你真的担心张帅,南宫帅他们会功高盖主的话,也就不会让他们挂帅出征了。

毕竟,新军六卫的诸位大将军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个人,那都是能够独挑一面,破城灭国的骁勇良将。

他们跟着你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了那么多年,无一不是跟夫君你有着过命的交情。

换而言之,他们几人才是你真正的亲信,才是你最信得过的人。

那么,最适合统帅着西征大军万里远征的挂帅之人,应该从他们六人里面挑选才对。

可是,他们最终所得到的官职,却只是西征大军前锋兵马大将军的职务。

夫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柳大少眉头微挑,看着女皇笑呵呵的问道:“哈哈哈,哈哈哈,婉言,你说为夫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女皇脚步猛地一顿,眼神充满玩味之色的与柳大少对视了起来。

“时机一到,老帅后退,新帅继任。

西征大军的功绩一分为二,老帅,新帅各占其五。

届时,老帅可重赏金银财宝,却不得封王。

功劳过大者,上不足,下有余,可赏赐其子女爵位官职,以安其心。

而新帅之功,亦不足以封王。

如此一来,前者无忧,后者无虑。

而夫君你这位一国之君,自然也就可以无忧无虑了。

一切,皆大欢喜。”

夫君,婉言应该没有猜错吧?”

感受到女皇满是促狭之意的眼神,柳大少轻轻地抚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神色悻悻地讪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呀。

为夫我就知道,关于这个话题为夫我不说还好。

只要为夫我大致的说出一点自己的想法,婉言你马上就能猜到为夫我真正的心思在想些什么事情。

事实证明,为夫我没有想错。”

女皇举起玉葫芦喝了一口酒水,看着柳大少神色感叹的长呼了一口气。

“哎呦喂,一群自以为聪明的老狐狸,可真是可怜啊。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看到女皇感叹不已的神色,柳大少不由的嗤笑了几声。

“呵呵呵,婉言。”

“哎,怎么了?”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些老狐狸猜不到为夫我的心思呢?”

女皇俏脸一僵,转头看着柳大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看着柳大少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表情,女皇心思急转的沉吟了起来。

良久之后。

女皇的瞳孔骤然一缩,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夫君你是说?”

柳大少双臂高举的伸了个懒腰,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舅舅,南宫晔舅舅他们老哥俩,那可是在父皇李政他老人家的手下摸爬打滚了几十年,却依旧安然无恙,可以稳居北疆六卫兵马之中,两卫兵马大将军的人啊。

再说呼延兄,当年婉言你可没少与他打交道,他的心性如何,就不用为夫我跟你再多说一遍了。”

女皇毫不犹豫的点着头说道:“嗯嗯嗯,呼延玉的为人如何,婉言十分的清楚。”

“至于你的皇叔完颜叱咤,以及耶鲁哈他们老哥俩,他们俩的德行什么样,为夫我也不多说了。

关于这一点,婉言你比为夫我更具有发言权。”

女皇看着柳大少古怪的眼神,樱唇微扬的轻笑了起来。

“呵呵呵,然也。”

“婉言呀,为夫刚才就已经说了,这一群老狐狸哪一个不是人老成精?

他们的心眼,比马蜂窝还要多呢。

你真的以为,他们猜不透为夫的心思吗?”

“额!这!这!”

柳大少伸手拿过了女皇手里的酒葫芦,哈哈大笑地抬手拍了拍女皇的香肩。

“哈哈,哈哈哈,婉言呀。

有些事情,为夫的心里清楚,他们的心里更清楚。

人这一辈子,谁还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

人呀,说也不要觉得谁比谁更聪明。

说来说去,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心照不宣吗?

为夫我不说破,他们装他们的糊涂。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嘛!”

柳大少话音一落,笑呵呵的举起酒葫芦朝着嘴中送去。

女皇看着小口小口的品尝着美酒的柳大少,苦笑着摇摇头。

“呵呵呵,哎呀,直到今日婉言才明白,当年为何老娘我与小妖精我们姐妹俩加在一起,都斗不过你一个人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心思,实在是太过缜密了。

我们姐妹俩是走一步,想十步。

你是走一步,想百步啊。

有时候老娘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老娘我明明是比你还年长了几岁,经历的世事也比你多得多。

按照常理来说,老娘我应该比你强才对。

可是,为何……为何……”

“满腹疑惑?”

“嗯嗯嗯,满腹疑惑。”

“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嗯嗯嗯,当然了。”

“那为夫我就给你说一说。”

“婉言洗耳恭听。”

“因为为夫我当年,很怕死。”

女皇神色一怔,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什么?很……很怕死?”

看着女皇愣然的神色,柳大少神色唏嘘的叹息了一声。

“唉,是呀,为夫我当年非常的怕死。

想当年,为夫我在烟雨楼阁被韵儿给暴打了一顿,直接从二楼上被她给摔了下来。

后来,为夫我才意识到我已经重活……重获新生之时。

那个时候,为夫我实在是理解不了你们这些古……嗯哼,你们这些古板的想法。

像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啊。

像什么大义当先,慷慨赴义啊。

像什么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啊。

等等等的想法,为夫我实在是理解不了。

为夫我已经死过……我已经从韵儿的手里死里逃生一次了。

所以,为夫我特别的怕死,只想好好的活着。

哪怕是苟活一世,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什么所谓的颜面,什么所谓的尊严,为夫我根本就不在乎。

为夫我只知道,活着比什么都强。

因此,为夫我就绞尽脑汁,想法设法的活着。

在父皇他老人家手下为臣的时候活着,在疆场之上冲锋陷阵只是活着,在满朝同僚之间活着。

一切的一切,就只是为了活着。”

“因为怕死,所以就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

“对呀,因为怕死,所以就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

想当年,为夫我为了活着,在父皇他老人家手下为臣之时,我就得克忠职守,笑脸迎人。

与满朝同僚相处之时,为夫我就得与他们勾心斗角。

在疆场上之上,为夫我就得处处未雨绸缪,保证胜券在握。

因为,只有胜券在握,我才能安然无恙。

于是,渐渐地,渐渐地。

为夫我这个想方设法,只想好好的活着的纨绔子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的就成长成了一个精通权谋,善于心计的老狐狸了。”

女皇看着柳大少唏嘘不已的神色,伸手抱住了柳大少的手臂。

“现在呢?”

“现在?”

“嗯,现在呢?”

柳明志屈指揉着下巴默然了许久,嘴角微扬的笑了起来。

“以前还年轻,总想着多活几年。

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阅历的增加,为夫我渐渐的也就看开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很多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死,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只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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