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人已经撤完了,走吧。”苏洵骑着一匹马,在他们附近高喊一声:“人已经撤完,子卿,你带她走。”

“跟着我。”江书砚敛住眉眼,周身森寒。

霍真真怔住一瞬,收紧缰绳,扭转方向,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一点身处危险的觉悟。

她驱马追上眼前的人,嗓音娇俏:“好,江大人,今天我就要跟你去浪迹天涯了。”

冷着脸的人脸上划过一抹无奈,身上的寒意淡了些。

霍真真凝神同他一齐朝着无人的方向齐驱,两人如同飞一般的,身影越来越小。

直到看不到人,躲在附近将那一切收在眼里的人开始坐不住了,叽叽喳喳辩论起来。

“为何江大人非要凑过去,这里不还有其他侍卫,他要也受伤可该怎么办!”有一女子不满道。

另一人解释:“在场只有江大人武功高强,他定是怕郡主出事。”

“这不是苏大人也在,为何非要江大人去。”

“就是…分明江大人和李姑娘…怎么这郡主一回燕都就…”

她话还未说完,李思茵冷声打断:“江大人从不是那种儿女情长之人,此事重在救人,你们背后说这些不如去查查究竟是谁做的腌脏之事。”

她话音一落,整个安静下来,只有苏洵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李思茵,神情复杂。

……

马匹极速飞奔,比方才在马场的速度更快,更急。

霍真真的声音都被风一一击碎,只能扯着嗓子喊:“江书砚,要去哪里?”

他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说,直到两人穿过一片杨树林,入目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四周除了杂草和一潭湖水外荒芜人烟。

“江书砚。”霍真真大声喊道。

只见他忽的一拉缰绳,身影在与霍真真并排之前一脚蹬起,自马背一跃而起,腾空一瞬,岔开腿直接落到霍真真的身后。

他双手从她手里拿过缰绳,猛地一拽,马蹄飞起落下,两人自己紧紧贴在一起,马蹄落地,继续飞奔。

霍真真诧异,忙不迭问:“要做什么?”

“怕血吗?”他问的奇怪。

霍真真看着他紧拧的眉头,顾不上逗弄,认真回道:“不怕。”

还未来的急反应,腰间被人紧紧的箍住。

那种熟悉的被人掌控的感觉再次侵蚀霍真真的大脑,她来不及反抗,只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有力:“怕就闭眼,我要杀了它。”

“既然你怕吓到别人,那我便在这里杀了它。马是我杀的,之后我还她一匹,与你无关。”

“你…”霍真真惊讶他的敏锐。

她一开始不同意杀马也是因为,她能感觉到雅韵很自豪拥有这匹马,她是极喜欢的。所以,霍真真想尽力为她保全,不就是一直骑在马背上,对她来说最多只是受些皮肉伤。

她掩藏住眼底的不自在,张嘴时,嗓音有一丝干哑:“杀吧,之后我还她一匹。”

“闭眼。”江书砚低声说。

语毕霎时举起匕首直接刺进红马的脉搏,马声嘶鸣,血,瞬间四处飞溅。

大片的血液喷洒在草地上,荒芜的草地被染上刺眼的红,霍真真脸颊、脖颈上全是红色的印记,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娆。

“别怕。”江书砚嗓音急促。

“啊?”

霍真真没来得及反应,腰间一紧,直接被人腾空抱起。他抬脚用力踢了下马背,直接抱着人一个旋转从马上飞跃而下。

两人落地后,一连朝后退,踉踉跄跄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水湖蓝和宝石蓝的衣摆纠缠在一起,上面是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似是来自地狱的邪恶使者。

江书砚身上温润的气质彻底消散,他浑身散发着冷意,眸光阴鸷:“还好?”

霍真真点头。

“绝不会轻饶此人。”他嗓音凉薄,眼底带着杀意。

霍真真诧异他如此动怒,出声安抚:“莫要动那么大怒,我这不是没事?惹了我的人,当然是要我亲自收拾。”

她勾起唇角,带有血迹的脸浮现出杀意:“若非我自幼习武,放在任何一个娇弱小姐身上,恐怕今日都得要了半条命。此人,倒真是心狠手辣。”

“今日到场的皆是自小相识的玩伴,便是如此,为了伤我这条命,也不惜让这么多人冒险,你呢,如何想的?”

江书砚冷冷道:“谋害皇家郡主,此罪当斩。”

霍真真失笑:“谁问你的这个,你心中可有人选?”

江书砚摇头,脑海中却忽的闪过某个人面色煞白的样子,心底覆上一层怀疑。

气氛逐渐变得沉闷,霍真真看着眼前一直沉浸在愤怒中的男人,不由觉得好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般。

其实这番场景对她来说算不上恐惧,只是在场的人太多,她又没法直接动下杀手所以当时情景下棘手,最多不过一些皮肉伤。她只是厌烦,使用这手段的人,不论是谁,轻视人命,就该受惩罚。

终是不忍让他继续动怒,霍真真故作轻松的朝他道:“你看,我这儿不是没事吗?就算今日不杀马,也不过是费些时间和体力。”

他仍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她没忍住劝道:“我过去曾在狼群中逃生,这点真不算什么,你忘了我父亲是何人?”

说完霍真真就后悔了,因为男人身上的阴郁气息更明显,更浓重了。

她忍不住抬脚向外跨了一步。

脚尖刚落地,腰间一紧,就被人抱进怀里。

她神色一怔,双手挤压在他的胸腔前,不知该用力推搡还是放下。

这是江书砚头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没人知道,方才他心底是有多恐惧。她是将军之女,她是武艺高强,可在马失控的那一瞬,他还是慌了。

怕她受伤,怕她被吓到。

甚至,在脱险之后,她还在故作轻松的缓解他的情绪。

江书砚说不清楚,但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刺痛,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他的心,时不时的拧一下。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不是没受过重伤,可这痛,便是多一分,他都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宝石蓝的衣服上浸满血迹,她却不知,上面也浸满他的汗。

江书砚一阵后怕,此刻不想管她是谁之女,不想管自己身后的家庭是什么,只想紧紧的将人箍紧在怀里,一寸也不愿分开。

“江书砚?”霍真真细弱的声音从他胸膛里透出来。

已经抱了许久了,他一句话也没说….

怀抱又紧了些,霍真真快透不过气。

伸出的手反而轻拍着男人的肩膀,心底也跟着泛酸。

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现下也忍不住矫情。她明亮的星眸升腾起水雾,嗓音氤氲:“江书砚…”

“不怕,我在。”他极为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没事的,真的,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她嗓音极轻。

江书砚身形一顿,箍紧的手臂慢慢松了些,眼眸望向怀里的女子。

视线相对,皆是一怔。

湿润的星眸对上阴鸷的冷眸。

情意流转……

第22章 闹崩

霍真真心底一颤,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水滴沿着屋檐不停的往岩石的凹槽里跌落,快要溢出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股烫意自脖颈蔓延至整个脸颊和耳朵,本就妖娆的面容变得生动,霍真真先侧头移开了视线。

他的眼底犹如一潭深渊,吸着人眼,绞着人心,似下一秒就要被卷入。那眉眼间毫不掩饰的欲望,就快要喷薄而出。

“江大人...”她轻颤一下,恼羞提醒道。

江书砚慢慢松开对她的束缚,袖子里的五指收拢成拳,双眸闭了闭,再睁开已经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臣逾矩,望郡主恕罪。”嗓音平淡,古井无波。

方才的种种像是一个梦境,这人...

霍真真咬了咬牙,恨恨道:“你倒是变得快。”

“方才马匹失控,臣惊慌失措,若有冒犯愿听凭郡主发落。”生硬冷淡的嗓音还有一丝沙哑,不过一息之间,又是那个克己守礼、冷心冷情的江大人。

“子卿,你当真如此?”霍真真问道。

子卿,在听到的那一瞬,霍真真就想这样叫他,卿卿我心,他的父母大抵是感情深厚。

江书砚一愣,朝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臣惶恐。”

霍真真心沉了下来,她向来是个洒脱之人,最厌恶为难别人。如今看上去,今日的纠结、沉思、害怕,放到此刻来看像个笑话。

那炙热的、担忧的眼神,也不过是怕郡主受伤天子震怒吧?

第一次,她尝到心痛的滋味,那一瞬的疼意,让她白了脸色。一而再,再而三,她有她的骄傲。

霍真真不愿再看他一眼,抬脚走向正在啃着草地的黑马,翻身跨上去,双腿用力,待马经过江书砚身边时,她淡淡启唇:“是明珠过去冒犯,往后江大人再无需烦恼。”

“驾!”她驱动黑马,只留一个娇小挺直的背影。

江书砚五指松开,嫣红的血水滑过骨戒分明的指节,汇聚到指尖凝成血珠,像是断了线的弦,一滴接着一滴染红了一大片黄土地。

昏黄的日光斜照,将他的背影拉得极长,风声飒飒,整个天际只剩几声途经的鸟鸣声。

他像是没有知觉,五指又用力攥紧,周身像是笼罩在一个黑色的牢笼里,被束缚住全身,如同困兽般,叫嚣着什么,最后却只能站在原地。

好半响,江书砚终于动了,他看了一眼血色狰狞的手掌,眼底满是嘲讽,唇瓣紧抿。

......

霍真真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快马加鞭朝庄子行驶,不一会儿视线里就出现了雅韵、春兰等人。

“是明珠姐姐!”雅韵惊喜的指着远处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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