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太监(七)

香凝公主轻轻蹙起眉,神色高傲,说话却像是在撒娇似的,柔软而清悦。

“你又来了,不是说好,私下不要叫我公主吗?”

这些日子,因为喂猫,她时常能撞见沈清棠,久而久之的,她看着这漂亮的小太监也觉得亲近起来。

沈清棠摇头:“奴才是奴才,公主是公主。”

他说的认真,表情也是一丝不苟。

香凝撅嘴,有些郁闷,“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是这么迂腐呢!”

沈清棠抿唇不语。

见他实在不愿,香凝公主没再逼他,突然略带几分好奇,眨了眨眼,问道,“安安,你会做风筝吗?”

风筝?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奴才不会。”

“你怎么这么没用。”香凝嘟囔着抱怨了下。

沈清棠没吭声,香凝又郁闷了下,但看见少年雪白漂亮的脸又被惊艳了许久。

她有些痴迷地盯着他的脸,重新扬起笑颜:“算了,本公主和你一起吧,你帮我做一个,我拿回家给兄长看看,好不好?”

沈清棠犹豫片刻,终于答应,“好。”

———

不一会儿,一名宫人捧着一只精致的黄铜雕龙凤纹木匣来到沈清棠面前,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玲珑的风筝材料。

沈清棠坐在矮凳上,认真地研究了会儿,便提起细线,尝试地编起绳结来,动作笨拙,但很耐心。

香凝公主托腮靠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看他忙碌,偶尔会插上一句,“风筝的形状和颜色都要最好看的哦。”

沈清棠点头,继续琢磨。

他刚学会不多久,自己编的风筝比较丑,但香凝公主并不嫌弃,反而乐此不疲。

“小太监,你这样编,肯定编不成功的。”她虽然也不会,但好歹有不少风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样吧,我让会做的人来教你,你记熟了就知道怎么弄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沈清棠向来乖顺听话,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二人一起等那名会做风筝的宫人来,香凝中途却收到了她生母南昌太妃的传召,不得已只好匆匆告辞了。

香凝只好遗憾离开,走之前还道:“记得等我回来啊,别偷懒。”

等她走后,沈清棠独自一人在树下做风筝,那名会做风筝的宫人终于赶到,是个名叫付吴的侍卫。

付吴擅长做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风筝、木马、小狗等等,他做出的东西惟妙惟肖,有些甚至比专业的匠人做的更加逼真。

沈清棠的手艺并不精湛,甚至连普通的风筝都做不好,只能简单糊弄糊弄,尝试几次都做不出个像模像样的,这令他有些气馁。

“安公公,您试试这个。”付吴红着脸把风筝交给沈清棠,余光在偷偷打量他过于精致的容颜。

沈清棠接过,摸索了半天,才找准了机关,拉起线,把它飞起来。

付吴的目光却一直在少年身上,眼底闪过惊叹。

原来这世间竟真的有人长成这般模样......

“付吴?”耳边传来疑惑的声音,付吴猛然醒悟过来,慌忙垂头道,“安公公,属下失态了。”

“无妨,不过你在想什么?咱家唤了你好几次。”沈清棠弯唇笑。

“属下刚才......”付吴脸颊微热,低声道,“刚才在......”

“沈安。”

冷冽的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沈清棠顿时浑身一僵。

沈清棠缓缓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皇帝。

那日的阴影霎那间在眼前浮现,他的本就雪白的面容在这一刻血色尽失。

霍景珩背着手立在不远处的阁廊里,神色冷淡地望着自己。

他的身旁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长身玉立,英俊潇洒,矜贵慵懒,正含笑看着这边,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大臣。

此人正是与霍景珩关系较为亲近的汝阳王,先帝第五子,汝阳王,霍云廷。

“奴才见过陛下。”沈清棠忙跪倒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泥土,一旁的付吴也慌忙跪下。

霍景珩负手迈开步伐朝这边走来,俯视着他道:“为何不在朕的宫里?朕记得你是朕的宫里的太监。”

沈清棠垂眸不敢抬头:“奴才帮香凝公主给踏雪喂食,顺便帮公主做个风筝。”

听到香凝公主这四个字,霍景珩挑了挑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白猫踏雪,看得猫儿一激灵,才淡淡道:“既然是替公主做事,那还不快将踏雪带回去。”

他没说让谁带回去,付吴却莫名感到一寒,凭借着第六感的危机预兆,连忙道:“属下这就带踏雪回去。”

说罢赶紧跑过去,抓着白猫脖颈的皮毛就提起来往外拽。

白猫挣扎着喵呜叫着,爪子在空中扑腾,落在地上又跳起来,四蹄乱蹬,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付吴垂目,拎着它的脖颈将它甩到怀里上压着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小路外。

“皇兄,我看就算了罢,这小太监也没偷懒,香凝那性子有多刁钻,指不定是怎样难为这太监来帮她做风筝呢。你又不是不知。”

霍云廷出言劝道,对沈清棠投以善意的目光。

这位小太监虽然容貌生的极美,连见多美人的他也怔了好些会儿,但看起来实在太弱不禁风,那腰细的好像一只手便可扣住似的。

想到这,霍云廷喉结微动,眸光微闪。

霍景珩的眼神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沈清棠,那雪白的肌肤,昳丽的眉眼,纤瘦的肩膀,每一寸都美的夺目,却偏偏透着股清冷的媚意。

他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少年偷懒而生气,他只是......

想起少年刚刚与一旁的侍卫凑在一起谈笑风生,举止亲密,他心口就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堵的呼吸不畅。

他从前最厌恶别人靠近自己,哪怕是成年后也从未与任何女人和男人有过亲密,可现在,他居然会因为一个宫里的侍卫而感到些微的恼意,原因竟然只是他和沈安一起嬉笑罢了。

这何其可笑。

明明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太监罢了,连个男人都不是。

想必不过是所有物被他人窥伺觊觎的怒意罢了。

这个念头浮上脑海时,霍景珩忽然有些恼怒,他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许多。

“皇兄。”霍云廷轻唤了声。

霍景珩沉默良久,点头。

“嗯。”

他转身往外走去,经过沈清棠的时候,忽的停下脚步。

沈清棠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不由屏住呼吸,等待训诫。

可惜,预期中的斥责没有出现,反而听到帝王轻飘飘的声音。

“以后不必再听香凝使唤,你是朕的太监。”

沈清棠愕然抬头,对方已经阔步向前离开了。

霍云廷亦错愕,看向霍景珩离开的方向,眼里满是思索。

他清楚帝王的脾性,从不在意任何人的存在。

无论是生他的懿德太后,还是血脉相连的皇子公主,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冷漠疏离,从不曾表露情绪。

可今日,他居然在一个卑微的太监面前展露了情绪......

霍云廷看了眼惊惶地伏跪在地上的漂亮少年,略带轻佻深意深意的目光如长蛇般缠绵暧昧,自上而下扫过少年脆弱的背脊到臀/部的部分。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头垂得更低了,尖尖的下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似乎在隐隐颤抖。

在那那宽松粗糙的灰袍下,细瘦的腰肢因为弯腰被勾勒出的柔韧诱人的模样。

美人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他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皇兄倒是眼光不错。

———

“皇兄。”

霍云廷跟在帝王身侧,摇摇扇子,轻轻笑道,“那小太监挺可怜的,香凝那丫头脾气又坏又古怪,万一惹恼了她,吃亏的肯定是他。”

霍景珩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眼底深处分明藏了某种不易察觉的波涛汹涌。

他只是平静无澜地回答:“你若是闲着,不妨早日纳个王妃进府,省的整天胡闹,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常宿在秦楼楚馆。”

霍云廷顿时蔫了,随即讪讪道:“还是饶了臣弟吧,一想到有个女人整日管臣弟,臣弟就瘆得慌,而且臣弟也不想祸害良家女子。”

他就是个定不下心的,还是别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皇兄不也还没迎娶皇后吗?”他嘟囔道。

霍景珩淡淡瞥他一眼:“朕是天子。”

言下之意是无人敢逼他,他想娶就娶,不想娶旁人也无法违逆他的意愿。

少顷,二人行至御书房。

房内摆设看似朴素简约,实则暗藏奢华,龙案两旁放置两排书橱,皆用金丝楠木所制,雕工精美绝伦。

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桌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案角堆放着奏折,左右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有些甚至是孤本珍品,价值连城。

旮旯的茶席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一壶碧螺春散发袅袅清香,霍云廷眼眸一亮,连忙上前坐下,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仔细品茗,喟叹道:“好茶。”

霍景珩坐下来翻阅奏折,片刻之后,问道:“你今日入宫,是有何事禀告?”

“是关于江慕青的事。”霍云廷收敛嬉笑,表情变得郑重了许多。

“臣弟发现江慕青近与霍如璋手下之人有书信往来。”

江慕青是当朝镇国公江起元之子,镇国公乃武将出身,骁勇善战,功勋赫赫,曾率军平叛北狄,护佑百姓免遭屠戮,是先帝登基后倚仗的重臣之一。

如今江元起镇守边疆,与北狄交界的大宁州便由镇国公掌管,其妻与其子其女则留在上京居住。

这看似忠君的镇国公私下的异动却不是一次两次了。

霍景珩动作微顿:“霍如璋快要忍耐不住了?”

“嗯。”

霍云廷点头,继续道,“臣弟已经派人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所动作,臣弟保证他们插翅也难逃。”

霍景珩轻轻品茗茶饮,波澜不惊地说道:“这件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霍云廷起身离去,走到门槛处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对着皇帝挤眉弄眼,“皇兄,那小太监可真漂亮,你要是不喜欢,能赐给臣弟吗?”

帝王的神色终于微微有了变化,平静的目光染上几分冷意。

他薄唇轻启。

“霍云廷......”

被点名的汝阳王神色泰然自若,笑容满面地转身而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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