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茶艺速成班

陈子轻在房门外天人交战了不到一分钟,敲门走进了季常林的房间。

身后发出“吱呀”声。

老管家体贴地替他关上了门。他擦擦脑门因为醒来接二连三遭遇状况生出的虚汗,

垂头一通检查衣服裤子和脚上的拖鞋,

试图用这点日常细节来淡化不断扑向鼻尖的焚香味。

房顶的大灯没有开,只有两盏壁灯集中在书桌周围。

而书桌离门口很远。

差不多有大半个篮球场的距离。

从陈子轻所站的位置望去,前面一片昏暗,书桌那边有幽光,他像是来到了奈何桥,坐在书桌前的季常林是鬼大人,要给他算算生平功德,看他轮回入哪个道。

陈子轻半天都没迈开脚步,他抬不起来腿。

狮子老了也还是狮子,季常林的威严和权威性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能让他喘不过来气。

季常林一定是通过他今晚被绑架后发生的什么事,确定自己的儿子是真同性恋了。

这不得了。

陈子轻尽力让昏钝的脑子转起来,季常林会怎么做,把账算在他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吗

然后呢

让他彻底沦为绑在季家风水上的吉祥物,用他的性命威胁季易燃在外面养人,强制性的规定子嗣数量

那可是婚内出轨,季易燃不会那么做的。

季易燃心里清楚,他这个人不但喜欢长得高长得帅的,还喜欢不乱搞的。

不管季易燃出于什么原因,在他们谈情说爱期间不得已的碰了其他人,他们就完了。

他们完了,爱情就没了。

甜的不甜的爱情,全都会死得透透的。

陈子轻想到这,紊乱的心绪逐渐走向平息,他早就跟季易燃提过这种局面,季易燃让他做自己,不要担忧其他的事情。

那就说明季易燃有准备,他只要相信季易燃,别自乱阵脚,拖后腿。

“过来。”

一道饱含磁性的嗓音打破黏稠的寂静。

陈子轻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淡定地朝着幽光方位走去,他停在一个不算近的距离“爸。”

季常林一双眼半睁半合,看不太清眼底是个什么情绪,他放在桌上的食指抬起来,落下,一声一声,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桌面。

节奏缓慢到甚至轻柔,却给人一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陈子轻硬着头皮再走近一点“爸。”

季常林终于回应“嗯。”

他扫向儿媳前面的椅子“坐吧。”

陈子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的视线角度一变换才惊觉季常林瘦了,而且鬓角有了一点白色。

虽然季常林到年纪了,早就该长了。但是季家风水眼遭破坏的那些天,季常林又是体虚又是吐血的,他都没长白发。

现在是怎么回事季常林回老宅才几天啊。

陈子轻凝神观察季常林

瞳孔微微缩了缩“爸”

季常林一动不动。

刚刚还出声了的人,

此时以一种诡异的现象僵坐着。

仿佛是想动,却动不了。

嗜血残暴的煞气与柔情似水的阴气碰撞成一个漩涡,被整个缠住,覆盖了起来。

陈子轻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季常林遇到了类似鬼压床的情况。

太过突然,陈子轻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咬破指尖,在血珠流出来的瞬间爬到书桌上面,跪趴在季常林眼前。

指尖血画成符,落在季常林的眉心。

符文形成的那一瞬间,季常林就动了,他一把钳制儿媳的手腕,僵灰的面孔一点点恢复成人色。

陈子轻对上季常林的目光,大脑轰响一级警报,震得他耳鸣,原来季常林叫他进房间,不是冲的儿子弯了的事。

是他做过道士周巷的马甲掉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季常林到底是怎么搜集的蛛丝马迹和确凿的证据

陈子轻又想,季常林刚才是真的动不了,还是装的啊

不是装的。

陈子轻很快就自我断定,季常林让邪气侵害了,老宅里面有鬼,不知怎么,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栋亮着的阁楼。

手腕的冰冷触感丝丝缕缕地啃噬陈子轻的思维,让他没办法继续专心的分析下去,他做出吃惊又错愕的表情“爸”

季常林并未松开钳制“我竟不知道,我的儿媳会画符。”

“哦,那个啊,”陈子轻的膝盖抵着桌面挪蹭,从跪趴变成蹲着,“我在网上学的。”

季常林周身松懒“网上学的。”

陈子轻的脸部肌肉轻颤,做儿子的重复人说话,做老子的也重复,还是相似的腔调,遗传的吗。

做老子的重复时,带起的压迫感是儿子的数倍以上。

陈子轻艰难地吞咽唾沫。

“你查你工作大楼消失的第七层,也是在网上学的”

陈子轻刷地抬头。

季常林眉心那块血符散发着腥气,衬得他犹如地狱阎罗,他神色却是温和的,有股子令人极度不适的反差。

陈子轻嘴唇嗫嚅“爸您日理万机,怎么连我这个事都”

季常林似是在笑“那不是儿媳兜里装的小玩意太多了,掉我脚边了。”

陈子轻“”

“不要让我扯一小节,你倒出来一点,”季常林松开他的钳制,起身去剪雪茄,“快消时代,时间不经用,爸希望你一次性的倒出来,节省点你我的时间。”

陈子轻撑着桌面从书桌上滑下来,他腿有点软地绕出去,坐回自己先前坐的椅子上面,往椅背上一瘫。

“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说。”陈子轻试图耍小心思。

“是吗。”季常林夹着雪茄回到书桌前。

陈子轻第一次看到雪茄,这东西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味道,它没有烟味。

细细的闻,

能闻到一缕有点淡的香味,

再闻久一点,那香味就变得顺滑而醇厚,余味都是舒适的。

季常林轻抽雪茄,将烟雾含在口中,缓缓地吐出,他儒雅的眉宇间陇上一层享受的色调。

烟雾飘到陈子轻这边,他被包围住了。

这时季常林才开口“那就省去铺垫进入主题。”

他抬起眼皮看书桌对面的年轻人,一个处事不惊不显山不露水,一个藏心思藏不严实,总能跑进眼睛里跑到嘴角。

差异如此大。

他把儿媳看得无所适从“你是怎么从这副身体换到另一幅身体的”

陈子轻舔了舔发干的嘴巴,口水吧翘起来的一点皮濡湿,他不由得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爸,我不知道您说的”

季常林颇为亲和地笑了一声。

陈子轻的后背瞬间窜上凉意,这位权利顶端大人物的俯视,他毫无招架之力。

不愧是季家家主,在季氏掌舵多年的人。

陈子轻,他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会被季常林压得死死的,脚下小蚂蚁一般。

可他要是脱离原主身份,那位置就转换了,该是他这个宿主俯视架构出来的人物背景下的nc季常林了。

陈子轻啃嘴角,季常林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就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他又深入的接触风水这行很多年,个人的认知已经破了自然常规。

想要过关且展露价值,只能让季常林看到他未知的部分。

可是,那个度不好把握,他要说自己是天外来客,那一个没留神就会让季常林失去理性,连夜成立非自然现象的实验基地,用他的灵魂搞研究,企图去其他世界。

至于骗过所有人的障眼法,太离奇了,只能骗骗他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对的季易燃,在季常林这用的话,安全指数不高。

相对来说,还是借尸还魂这种老电影里存在的情节,容易被常人接纳。

于是陈子轻选了最后一个方案“那是一种法术。”

季常林道“一种法术。”

陈子轻的眼角抽搐,别重复我的话了行吗,真的是,他把手放桌底下,偷摸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开展法术,让自己的魂魄离开身体,去道士周巷的身体里面。”

季常林指间长而宽的雪茄上积了条烟灰,他没弹掉“目的。”

“这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我小时候很怕鬼,有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能通灵了,还掌握了看个普通道术就能学会的本领。”陈子轻边说边试探会不会被系统屏蔽,“但我不能和每个鬼魂沟通,和我有缘分的,我才能帮忙完成生前的遗憾。”

“去年易燃订婚前几天,张家大女儿张淑仪的鬼魂找上我了。”陈子轻看着季常林的雪茄,感觉没烟气了,“我查到她跟梅姨同名,还是您原本要娶的妻子。”

顿了下,说“我就把她的死联系到您身上了。”

陈子轻偷看季易燃一眼,

见他没有怪罪动怒的迹象,就老老实实地往下交代“我当时以为您因为八字风水等原因杀了她,把她的尸体藏在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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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怎么进季家调查就一拖再拖,她时不时的出现在我身边,很吓人,我要毕业的时候,她出现的频率更多了,我只能求她给我点时间,等我完成答辩就马上帮她忙,我保证了的。”

“答辩后,我不得不进季家了,只能冒死试一试那个法术。我算卦算到合适的目标在哪个方向就去找了,我找到周道士的时候,他刚死,猝死的。”

陈子轻呼口气“我成功启用法术接近凌家千金,后面的事爸您都了解了。”

季常林没给个只言片语。

陈子轻隔着裤子布料抓抓腿“帮了鬼魂张淑仪的忙送她离开以后,我就快要从道士的身体里出来了,可爸留我在季家长住,我发愁不知道怎么跟您说。”

季常林轻抬下颚“刚好有了一场意外。”

陈子轻干笑。

季常林含咬雪茄,漫不经心地吸一口“挡枪是计划里的”

陈子轻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的。”

季常林古怪的沉默了下来。

“我挡了一枪暂时陷入昏迷,后来有意识了是在车上,没多久车爆炸了,我就借着死亡这个外力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陈子轻一脸真诚的表情,“就是这样了。”

季常林不温不火地吐出一句“那枪伤留下的疤痕怎么说”

陈子轻瞪大了眼睛,尊称都不说了“你趁我昏迷扒我衣服了”他跟季易燃天天做,他身上新的旧的印子都有。

季常林啼笑皆非,他让佣人看的,但他破天荒的幼稚了一次“在你背上,掀个衣摆不就能看到了,何至于扒。”

陈子轻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我用法术途中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才在相同的位置出现了个枪伤。”

季常林语调平平“儿媳,你在对着谁翻白眼”

陈子轻立刻站起来,小学生地并拢双腿,手指贴着裤缝,九十度弯腰“爸,对不起,我眼周肌肉发育不好,翻白眼只是反射性的行为,没有其他意思,真的”

季常林“”

他像是嫌弃地偏头,不想多看一眼“坐回去。”

“好的。”陈子轻照做。

季常林打开手机拍下眉心的血符“都是符,两个人的落笔习惯大不相同。”

陈子轻会意地解释,实则是胡编乱造“我能接管道士自身的个别生理和技能,因此我做他的时候,我是左撇子,画符的笔触也有差别。”

季常林挑眉“吞噬”

陈子轻说“不算吧,肌肉反应情感反应之类。”

季常林将雪茄搁在手边,朝一处扫了眼“去把那边的棋盘端过来。”

陈子轻去端了。

公公持黑子,

◥◥,

他们心照不宣地下起了棋。

仿佛回到了雇主与府上贵客的时候。

季常林低咳几声,这手普通又出色的棋艺是年轻人的,不是道士的。

道士的所有,都是年轻人自有。

是这个年轻人赋予道士闪光点和存在于季家的意义。

季常林落下一子“说另一件事。”

陈子轻正在思索怎么接季常林给他放的饵,闻言一抖,手中白子掉在棋盘上,砸中黑子弹起来,他慌忙伸出双手捉住,惊魂未定地捧着白子喘口气,心里同情季常林的下属,这老东西不怒自威。

季常林单手支在耳边“你跟我儿子在我眼皮底下谈你们的真爱。”

陈子轻的思路全乱了,这棋下不成了。

敢情季常林是两条路齐上,既剥了他的马甲,又知道了自家儿子在背后玩的伎俩。

“他拿为了家族,为了我这个父亲的身体,不得已献出第一段婚姻娶你这套应付我。”季常林的鼻息里带出点意味不明的笑音,“我提出让你来我身边做特助,随便一试就试出来了。”

陈子轻“”

你儿子哪有那么蠢。他是顺势而为,顺着你这步棋走他想走的那步棋吧。

陈子轻忽然一个激灵,季常林也知道这一点。

季常林不是动怒。

因为他能心平气和的当着另一个当事人的面,说起这件事。

陈子轻瞬息间就笃定了这个可能,他偷偷打量季常林,成功又英俊的男人像酒,越老越醇,以季常林的气场,过往经历,搭配功成名就调和出的独有魅力,周围肯定有一批接一批的人想攀附,甚至有大把异想天开的期待季常林沾上烟火气,失个控发个疯,为爱低头在雨里痛哭,再求而不得狼狈成狗。

那不可能了,季常林死也死在神坛上面。

季常林似是没察觉儿媳的审判与评估“我儿子早就中意你,他为了和你结婚,连同风水师一起做局。”

陈子轻垂头放棋子“我进你们家了,风水问题确实解决了。”

季常林看他落子的位置,到这一刻,他竟然没方寸大乱,放的是他能为自身争取到最多退路的地方。

陈子轻等了会,没等到季易燃的反应,忍不住地说“有做局的成分,也有真材实料的成分,不然风水眼怎么会新生,我想易燃只是拿到机会就用了。”

季常林说“做的局不够完美,不该粗糙的地方粗糙化了,太心急。”

陈子轻心知肚明“是我的原因。”

季常林好像赏脸地拿出了些许兴致“哦”

陈子轻心下郁闷,季易燃怎么连这个也要知道不是不多管闲事,无所谓儿女情长相关吗

“我那时刚结束跟谢浮的感情,间接性失忆忘了他。”陈子轻说,“易燃发现了,他想在我忘记谢浮期间确定关系,尽快和我

结婚,

他怕有变数,

怕我记起来谢浮了,就不舍得了放不下了。”

季常林捻走被吃的白子“他比他的两个发小稍逊。”

陈子轻下意识地维护“哪有啊,他并不比哪个差,我觉得他最好。”

季常林“最好。”

他摇摇头“真该让我那个没自信的儿子听听。”

“我那儿子唯一的低分就是他处理感情的态度和方式,太看重,那本该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季常林毫不顾忌儿媳的感受,将儿子的投入贬低得一文不值,随后就说,“别的没有缺点,他已经能独立掌舵。”

季常林被儿子设计,他有批评,也有赞赏,那不是纯粹的父与子,更多的是掌权人和亲手打磨出的作品。

“现在说我身上的事。”

陈子轻听到季常林这话,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坦白道“爸,您身体里的邪气太重,我没看到是哪个鬼魂,就算我把鬼魂送走了,你也不会好。”

季常林的磁场大,戾煞之气又重,按理说阴魂是不敢近身的。

因为人怕恶人,鬼也怕恶人,尤其是年轻时争权多杀孽,中年老谋深算的季常林。

陈子轻一时摸不准季常林是什么状况,反正他这辈子是甩不掉了。

估摸着是他的命数,命盘。

凡事都讲因果,连做任务的宿主都逃不掉。

季常林听闻儿媳所说,好似事不关己“我借了阴运,季家所有八字符合的旁系和我儿子都在阵里面,我不终老,季家,季氏,我儿子的身体都会被波及,该我承担的会瘫到他们头上,无一幸免。”

陈子轻“哦”了一声,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完成十个遗愿就只剩下等着被动登出这件事,在那之后,这个任务世界的人和事就随便了。

过了秒,陈子轻听见自己说“我愿意以我的血为引子,给你画续命符。”

季常林并没有因此动容“续命符”

“每月初五在你的心口画一张。”陈子轻撇了撇嘴,“连续三年,保你寿终正寝。”

三年不长不短,他应该不会登出的吧

真要是登出了,那只能说是天注定,一切都走到头了。

“续命符不急。”季常林说,“会画五行阵法吗。”

陈子轻说“我想想。”

季常林把他走错的一部棋拿起来,放在正确的位置。

“我会画,只是没画过。”陈子轻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我应该是会的。”

“那明天我带你去老宅一处,你在我指定的地方画上。”季常林说。他有法器找不到会画阵的人。儿媳会画阵没有法器。

也算是契合上了。

“要多做善事多积德。”陈子轻嘀嘀咕咕。

季常林说“季家有慈善基金,每年投在慈善上面的数目达到几亿。”

陈子轻喃喃“那就好,那挺好。”

季常林突然问道“借尸

还魂这个术法必备的条件,

和成功的因素分别是什么”

陈子轻望着棋盘的双眼里布满惊悚,

季常林不会是想要找一具年轻的身体用吧

应该不会,季常林只会做季常林。

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季常林将儿媳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才进季家多久,竟然能看透他的脾性。

儿子运气比他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

这样大智若愚的人,儿子和两个发小都被吸引了,两个发小留不住,他也不例外。

“条件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目的而异,”陈子轻心有余悸地说,“非常复杂,我再来一次都没有把握,当时我不觉得自己能成功。”

“而且后期我也出乱子挨了一枪,这法术太凶险了。”他唉声叹气。

季常林睨了眼脸快贴到棋盘上的儿媳“把棋子收了。”

陈子轻速度收好“爸,我说的这些事,有些是我的秘密,易燃不清楚,我只给您一个人说了,您别找他核对了啊。”

季常林拿帕子擦掉眉心血符“回去休息吧。”

陈子轻磨磨蹭蹭“那易燃”

季常林说“他愧对列祖列宗,要跪至少三个晚上。”

陈子轻吸气,三个晚上太多了,膝盖受不了,他祈求“可不可以少一点啊

季常林给他两字“可以。”

陈子轻的欣喜前一秒浮到脸上,下一秒就听见季常林来一句“你亲自为他挑个女人,送到他床上。”

“不可能”陈子轻毫不迟疑地大声表态。

季常林说“孩子放在你名下。”

陈子轻一口回绝“那也不可能。”

季常林看不出动没动怒“身为季家未来的主母,度量跟眼界不能这么小。”

陈子轻撇嘴“我可以不当季家未来的主母,我只喜欢季易燃这个人,他身上附带的一切都不是我选他的条件。”

季常林不以为然“年轻人的爱情,感人肺腑。”

陈子轻对他笑了一下“不止是年轻人的爱情,所有爱情本身都是这样的。”

季常林扶额“出去。”

陈子轻一步三回头“是爸你说我想给他求情就进来”

季常林骨子里的煞气渗出了一点,足以令人畏惧。

“那爸晚安”陈子轻脚底抹油,他吃了个哑巴亏,带着完好的胳膊腿离开了季常林的攻击范围。

陈子轻走原路回到醒来的那间房里,季常林不会拿他这个季家的贵人和能人义士怎么着的。

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心情抑郁,得供着他。

要怪就怪季常林自己,谁让他靠风水起家夺权操控运势,余生有这么大的破洞要补。

陈子轻揣着后怕去卫生间洗把脸,身后的门忽然关上了。

像是有双手在后面慢慢推了上去。

伴随着小孩的哭声。

陈子轻应付季常林身心俱疲,

神经都衰弱了,

这会儿他差点没瘫痪到地上。

遗愿上的鬼魂怎么越往后越急躁呢,他都推动进度条了还不走,bug了吧这是,早前系统跟他说的规则可不是这样子。

“妹妹啊,我在帮你找妈妈了啊。”陈子轻哭笑不得,“我今晚排查了一家,我明天中午下班走访一家,晚上下班再走访一家,好不好嘛”

卫生间里的阴风消失了。

陈子轻拍了拍胸口,他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季易燃,坐累了就躺着。

账户里的积分所剩无几,只能等帮小女孩找到妈妈才能进账。

所以季易燃跪祠堂造成的膝盖损伤,他帮不上忙了。

陈子轻睁着眼躺了片刻,爬起来拿季易燃的手机打游戏分散注意力。

这是季易燃的私人手机,不是处理公务用的,他的微信信息堆积到35,也许是发小,也许是圈内朋友,陈子轻没点进去查看,他只打游戏。

陈子轻用季易燃的号打,一口气让他掉了一个半等级,被骂惨了。

有好友发来了组队邀请,名字叫“这条狗爱吃葱油面”。

陈子轻“”

他拒绝了。

总裁半夜打什么游戏。

陈子轻熬到后半夜,眼睛都熬夜红了,终于把季易燃的等级复原,他站起来活动酸痛的胳膊,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季易燃出现在门口,他一身正装略显狼狈,跨步进来时的腿脚不太自然。

陈子轻赶忙迎上去“你爸说你要跪一晚,他改主意了吗,太好了,我去给你拿衣服,你洗个澡,我们”

后面的话被一股血腥味打断,陈子轻顺着味道扒上季易燃的肩膀,往他背后看去。

“你被打了吗”陈子轻小心去碰季易燃的背部。

季易燃捏住他的脸“季常林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只是聊了会天。”陈子轻挣脱出他的手掌,“你把西装脱了,我看看你的背。”

见季易燃不配合,陈子轻急了“快啊。”

季易燃把西装脱下来,拿在手中,他不再有动作。

陈子轻又让他脱黑色衬衫,他一颗颗地解开扣子,随意地将衬衫脱掉。

后背黏着血肉的布料因为他的动作,发出让人牙酸的轻微声响。

陈子轻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扑进鼻子里的腥味和眼前所见的皮开肉绽冲击得脑子一白,只知道问“疼不疼啊”

季易燃想说不疼,但是不疼没有糖吃。

他闷声“疼。”

说出这个字的霎那间,季易燃仿佛是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朋友,眼眶红了起来。

陈子轻说“那我给你吹吹。”

季易燃愣怔半晌,魂不附体般开口“吹吹好,吹吹。”

陈子轻一点一点地吹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背。

“季常林那个老东西下起手来真狠。”陈子轻咬牙。

季易燃对于他父亲被称作老东西没半分意见“打断了两根棍子。”

“你还手啊。”陈子轻板起脸,“你比他年轻,比他身板好,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想到季易燃的膝盖,他忙说“别站着了,去沙发上坐着吧。”

季易燃被爱人扶到沙发上坐下来,他凝视蹲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卷起他西裤腿的爱人,神情恍惚,像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房门突被敲响,管家送来了药物。

陈子轻把药物拿进来,生着气却还是出于礼貌地道了谢,他把门关上,洗了手,准备为季易燃上药。

季易燃心头滚烫,这顿打很值,他走过了必走的一步,还有太太给他吹伤口。

陈子轻蹲下来“季易燃,你膝盖上的伤好处理点,我先给你把两边膝盖”

季易燃倏然俯身“我想做。”

陈子轻推开他蹭上来的脑袋“你背上都烂了。”

季易燃又蹭他“用不到后背。”

陈子轻被蹭得耳廓跟脸颊都热起来“膝盖呢,腿呢”

季易燃啄吻他的耳垂“我坐着,你坐我腿上。”

陈子轻严守阵线“这么晚了,而且你明晚后晚都要跪祠堂,你的身体哪扛得住啊。”

季易燃缓慢地直起身,眉间落下难言的漠然。

陈子轻脑阔疼,他挪了挪阵线“做了,我就没力气给你的伤口喷药了。”

“我自己处理。”季易燃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托起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眼神迷人,盛满情愫和可怖欲望,却还是风度翩翩地问,“所以,让我做吗,太太。”

陈子轻把手上的喷雾剂丢在了茶几上面。

季易燃一展臂膀,将他紧紧锁入怀中,炙热的气息抵着他的耳,再是深情的吻。

阳台外的天色翻出一片白的时候,陈子轻两条腿和肚子上也白了。

季易燃先收拾太太,之后才收拾自己,膝盖跟后背早已一塌糊涂,他不徐不急地处理伤处。

陈子轻很困很累了,但这里是老宅,他没法安心沉睡,就强撑着揪了揪眼皮,无意间瞥了眼清理茶几脏污的季易燃。

静寂,深沉,不可亲近,不可捉摸。

二十出头的季易燃跟四十多岁的季常林眉目轮廓想象,光线不明朗的情况下似能重叠。

初入商场的青年仿佛已经被尔虞我诈,被利益权斗的大染缸浸透,目光俯视之处尽是高高在上的冷血无情。

陈子轻莫名怵了一下,那种感觉来得突然,去得也很突然,他趴在床边,脑门蹭蹭被子“你爸被很要命的邪气缠上了。”

季易燃微顿“是我母亲。”

陈子轻一脸呆滞。

季易燃淡白的唇张合“她活着的时候在阁楼里,死了也在阁楼里,躲着藏着,现在她,出来了。”

陈子轻若有所思“怎么会出来了呢。”

季易燃道“不清楚。”

陈子轻看了他两眼“噢”

“眯会儿吧。”陈子轻不想思考了,

他掀开被子,

“快上来。”

季易燃裸睡,他也这样了。

因为刚结婚那阵子,他每天晚上睡前有条遮挡物,早上醒来就没了。

房里黑漆漆的,季易燃睡觉不能见光。

四周很压抑,像棺材。

陈子轻习惯了,他摸到季易燃的面庞,手放上面,打起了盹。

腿被一下一下按捏,陈子轻舒服得渐渐松弛下来,被睡意拖入深渊。

陈子轻这一睡就是半个上午,他火急火燎地给组长请假。

组长回他这周你可以松着点,下周要出差。

陈子轻收到。

他放下手机抓抓头发,季易燃没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班去了,都不叫他。

实习期隔三岔五的请假,影响多不好。

陈子轻正气恼着,衣帽间里出来了一串脚步声,他扭脸一看“你没上班去啊”

“等会去。”季易燃手上拿着一套衣裤,“起来吧。”

陈子轻晕乎乎地爬起来,接过季易燃递的衣裤往身上套,期间无视实质化黏着他的目光。

季易燃是喂不饱的。

陈子轻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脚踝,摩挲半天,低头凑上去咬几下,为他穿上袜子。

季易燃带他下楼吃早饭,他在青天白日将老宅的面貌看了个遍,是个四进的四合院,几千平的样子,一进院像展馆入口,二进院东西两排厢房中间是一片嫌仙气萦绕的温泉,三进院是片竹林和接待区,会客室,茶室,客房,厨房,餐厅,休闲娱乐之类,四进院带两栋小阁楼,是主人生活起居的私密地方

陈子轻摇身一变成了游客,他管不住手地拍了不少照片。

季易燃说“你喜欢这样的房子。”

“别墅我也喜欢,我都喜欢。”陈子轻摸别致的盆景,“四合院我第一次见,真住一段时间也就不新鲜了。”

老宅白天看丝毫不阴森,很美,不光是钱打造的,还要有品味。

陈子轻被美景冲昏头脑,没注意就让季易燃带去了他昨晚见的那栋阁楼里面,他一进去就明显地感觉四周温度比外面低很多。

四合院的另一栋阁楼他们昨晚住过,跟这里不一样,这里让人不舒服。

“上来吧。”二楼忽然响起季常林的声音。

陈子轻飞快往上看,季常林立在红木雕花扶拦边,他穿休闲装,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一身的温润优雅。

五行阵法在阁楼的二楼画。

楼梯上去是一块不小的空地,陈子轻按照季常林的要求,割破手心把血地在阵法位置,半蹲着手持长毛笔,默念咒语画符,转动不知季常林怎么得来的法器,一气呵成。

地上那

圈符阵的血迹骤然变得深红,

又快速暗下去,

隐入地板中。

与此同时,季常林体内的顽固邪气一松,他周身的磁场和气色都好转了不少。

陈子轻松开法器。

始终静立在旁边的季易燃见他做完事情,立刻拿出帕子包住他隔上的手。

陈子轻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吃点猪肝就补回来了。”

季易燃带他下楼。

他听见季常林说“今晚明晚下班自觉来领罚,之后每个月初五过来。”

季常林要一直住在老宅了吗。

季易燃“嗯。”

季常林看向该回应后半句的儿媳。

陈子轻瞥他周围,没瞥到鬼影“知道了。”

下了楼,陈子轻有感应地往后仰头。

季常林站在阁楼的阳台,一双惨白的手从后面伸出来,为他整理袖口,怯生生的样子。

那就是季易燃的母亲吧。

她没上他的遗愿清单,单是五行阵法送不走她,只会让她跟季常林人鬼两种处境保持平衡。

陈子轻跟季常林对上视线,一只宽大的手掌扳过他的脑袋,带他走了。

京市商圈发生重大变动,季氏老董事长宣布退位,独子季易燃正式成为董事长。

他是几个发小里,第一个上主道的。

几天后,季易燃首次以掌权人的身份出席公开场合,随同的是他爱人。

陈子轻这会儿陪季易燃应酬,过会儿季易燃要开车陪他去果冻公司剩下的两个女员工住址,另外两个他已经查过了,都不对,目标肯定在最后两个里面,他帮方辛找到妈妈,第七个遗愿就算是完成了。

遗愿清单毫无预兆地弹了出来,方辛底下多了个人名。

陈子轻傻眼了,一般时候一个遗愿做完了,下个遗愿要过很久才会出现,这次怎么

上一个还没完呢,下一个就有了。

“郑、怡、景”陈子轻无意识地念出名字,“谁啊”

季易燃接了个电话,眉头轻动后挂掉,他低头,眼眸半垂着,默然地看着在巧妙时机说出那串名字的爱人。

“她是谢浮的母亲。”季易燃为爱人解惑。

陈子轻一怔。

季易燃在他耳边落下很低的嗓音“她遇害了。”

第八个遗愿发生了变化。

郑怡景,中年女人那张显年轻的脸上挂着陈子轻熟悉的笑容。

我想我儿子醒来,回国,查到杀害我的凶手,替我报仇,接管家族产业,原谅我曾经的迂腐和控制,从小岛上的三年多时光里走出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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