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束竹言闻言,当下就抬手示意这武林盟众人将李若水和秦照雪拿下。

他同样是一身雪白长袍,外还罩着一层白纱,江风吹起来之时,衬着他那张本就长得英俊夺目的脸,两道剑眉微微一扬,确像极了个侠义之士。可忽然他就按住太阳穴,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眼里满是痛苦之意,整个身体也颤颤巍巍的,似有站不稳之相。

“竹言哥哥。”娉儿见他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吓得忙扶住了他,关切地急忙问着。

原本有序的武林盟弟子们也都围了上去,个个都想趁此机会朝着这少公子表达自己的忠心。

【他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了?】李若水想着,江湖人露出这幅摸样来,不就是走火入魔?

洞洞幺摇头:【谁知道呢?水水快趁机跑。】

【跑我肯定是能跑的,可是秦照雪怎么办?还有咱们小白?】这马车可以不要,可是秦照雪和小白不能不管啊。

尤其是小白,这山高水远的,它可是放弃了家里的荣华富贵跟着来一起共苦的。

将三个包袱都挂在自己身上准备轻功先跑的秦照雪听到李若水将他和那匹黑瘦的小马混作一谈,脚步不由得一怔,有些生气起来:“天天夸你这小瘦马怎么聪明,那你叫它自己逃啊。”

一直就站在马车旁边的小白好像真的听懂了秦照雪的话,忽然抬眼看了他一眼,竟然就朝着前面拥挤的人群里冲过去。

一匹又黑又廋的小马罢了,而且上面也没人,那武林盟的人自然是没管,反而都纷纷让开了身。

李若水和秦照雪被小白的举动都给惊住了,尤其是看到小白成了他们中第一个上码头的。

那还等什么?“走。”既然小白都已经安全到码头上了,到时候天高地阔,任由他们走,看着武林盟的人还能怎么追。

话音一落,她人影一闪,那帮还在关心着此刻抱头蹲在地上,头疼欲裂发出痛苦声的束竹言的武林盟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不在船上,更不在渡口上。

只能依稀看到秦照雪在逃的身影。

“追!”那束竹言不知刚才为什么,忽然就觉得耳朵里传来了阵阵奇怪的声音,滋滋滋的,不是很大,但却让他整个人都十分难受,就好似什么脏东西在耳朵里脑袋里一样,恨不得叫他伸手直接掏出来。

如今恢复了些,察觉到那魔教妖人已经跑了,便强撑着身体,让人赶紧追。

娉儿扶着他勉强站起身来,“竹言哥哥,你现在怎么样?”

很奇怪,刚才束竹言简直要疼死了,可现在他竟然恢复如初,他甚至自己诊了诊脉,发现脉象也是正常的,就越发疑惑了。

方才,他到底是怎么了?仿若撞邪了一样?但是这大白天的,能撞什么邪?他忽然开始怀疑起身旁扶着自己的娉儿,心想她终究是魔教妖女,哪怕此刻已然改邪归正,可从小在魔教那种地方长大的,即便是天性善良又如何?长年累月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怎么可

能为了自己就变得大义凛然了?

而且细细想起来,刚才她指认那两人的时候,分明迟疑了些,没准刚才那两人是魔教中的重要之人,且与她十分相熟,所以为了阻拦自己,特意给自己下了毒?

如此,刚才自己耳中突如其来的痛苦,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娉儿的手中手腕里抽出,“娉儿,这一阵子你跟我走东奔西的,也着实累了,不若就在这三家庄小歇几日。”

不能让她再跟着自己了,到底是妇人之见,魔教已经灭了,她就算是对自己使这些下作手段,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能将魔教的人都救回来?

他是真心想将这娉儿甩掉。

可娉儿却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这些天不辞劳苦跟在束竹言身边,终于感动到了他,叫他晓得心疼自己了。

心中也十分受用,立马就摇头拒绝:“不,娉儿不累,娉儿此前答应过竹言哥哥的,一定要帮竹言哥哥将魔教余孽一网打尽,怎可半途而废。”

束竹言凝着眉眼,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作为正人君子,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开口赶人。

最后也只好作罢,心里想着,往后到底是要防备着她一些才好。

娉儿压根不知道,自己抛弃所有追随的这个男人,因为刚才耳朵忽然的疼痛,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之心。

还一脸期待,觉得自己总算是没有付错情。

“走吧,不能再让这两个魔教余孽逃了。”他朝身旁站着露出傻笑的娉儿看了一眼,随即大步下船去。

也是他们走了没多久,李若水又倒回来了,只是可惜船老大也相信了那武林盟的人,将他们做魔教余孽。

所以气得将他们留下的马车给砸了个稀烂。

她见此,只能无奈返回。

这时候的秦照雪已经在一处相对偏僻的小客栈里落脚了。她的轻功好,专程回来找马车的。

谁知道是这个结果。

【洞洞幺,你不是说魔教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为什么这些老百姓们,好像也恨魔教。

洞洞幺也不明白:【要不水水你去问一问?】

李若水还真去问了,这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入夜幕,街头小巷子的馄饨摊子已经摆上了,她去要了两碗,一碗在这里吃,一碗带回去给秦照雪。

顺便与那卖馄饨的老婆婆聊起来,随后就压低声音问:“今日见城中许多身着白衣裳的人来来回回的,是何人家奔丧?”

老婆婆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她说的那些着白衣在城里来回跑的人是武林盟的弟子,连忙警惕地小声回道:“小姑娘,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可是外来的,必然不知道,那是武林盟的人。”

“武林盟?”李若水故作不知,一脸疑惑之色。

正巧街上也无多余行人,老婆婆也坐到她身边来,只与她小声细细讲解着:“那武林盟的人啊,最近在抓什么魔教的余孽呢

!”

李若水一面吹着有些烫的馄饨,“那魔教的人杀人放火了么?怎么要他们来追,官府的人呢?”

老婆婆听得她这天真言语,不住地摇头笑道:“你这样的小姑娘,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偷偷出来的。你不知道,这源江不知是贯穿了多是州城,原本这江面的生意,是那日月教和武林盟在做,别的小门小派可都插不上手,可是武林盟的的价钱实在是高,这出门在外做生意的,本就是图银子,大半给了他们,自己还赚什么?所以瞧着日月教要的银钱少,便找他们走货。”

这不,日月教和武林盟可不就起了纷争,这到现在,很明显就是日月教落了下风。

如今整个源江水上的生意,就都在这武林盟的手里了。

李若水听得这话,心想难怪今儿那船老大看到武林盟的人,跟个鹌鹑一样。

原是如此。

可是她不明白:“漕运上的事情,有地方官府,为何会由着帮派之间来掌控?”

然她此话刚问出,那老婆婆还没想着如何作答,竟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漕运之事,自孝惠帝时开始,便由着沿途地方势力来掌控,官府每年只从中收取一定饷例。”

李若水吓了一跳,虽被那武林盟的人追了一回,不至于像是惊弓之鸟,但还是防备起来。

然那男子踩着厚底长靴,腰间配着刀,还挂着衙门的令牌。

想不到竟是个捕头。

对方察觉李若水打量他,将目光回望过来:“姑娘是外地来人,近日这源江两岸都不安全,还少在这些地方做逗留好,免得被牵扯到其中去。”如今那武林盟的人越发嚣张,守在两岸渡口,上下个人便来回盘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拿了朝廷的圣旨,在抓什么钦犯呢!

“多谢。”李若水没想到这人还怪好,刚才解惑就算了,现在还劝自己赶紧离开。

于是也没多留,只等回去问一问秦照雪为何当年要将这漕运之事交给江湖人手里。

她此刻能在街上来去自由,到底因白日里在船上的时候都戴着头巾蒙着面巾,所以倒不怕叫人认出来。

也是这般,才敢在街上大大方方来回行走。

当即朝老婆婆道了谢,带着给秦照雪的晚饭,也回了那小客栈里。

她一回来,秦照雪就紧张又庆幸地接过馄饨,一面邀功似的:“幸亏我今天机灵,看小白那样聪明,叫它出去自力更生。不然你不知道,你出去后没多久,那武林盟的人就来了,好在他们自打听一男一女带着一匹小黑马,没上来搜。”

而他们来入住客栈的时候,小白已经出去自力更生了,所以客栈里的人不见什么小黑马,就李若水和秦照雪来入住,与那武林盟找的人不匹配。

李若水心说可怜小白了,一面将自己在外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于他,随后又问道:“这是为何?漕运乃如此重要之事,怎么能交到旁人手中?”

秦照雪却叹着气,一脸无奈道:“你

也说了,这是在孝惠帝年间的事了。”

孝惠帝?李若水有点映像,是大盛开国皇帝的嫡长孙。

大盛的开国皇帝本来已经培养好了接班人,没想到他这个太子死在了而立之年,爱子心切的他算是爱屋及乌,对这个嫡长孙是疼爱有加。

最终也是力排众议,还在生前的时候就为这个嫡长孙安排好了无数的顾命大臣。

这孝惠帝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好在他听劝,老皇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们又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大盛好的纯臣。

不然的话,现在还有没有大盛另说呢!

不过这孝惠帝在史书上留有文墨最多的,当属是他与月贵妃之间的爱情故事了。

民间有很多版本,甚至还有月贵妃死后化作牡丹仙子与孝惠帝相见的戏文。

“你不知道吧?那月贵妃哪里像是戏本子里说的什么扶风弱柳窈窕佳人,她是个江湖女子,当初孝惠帝正是觉得对不起她,不能给她这一国之母的位置,便在顾命大臣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下达了圣旨,将这源江漕运之事,交给了月贵妃的母家。”也是从那个时候便开启了江湖人掌管漕运之事。

这么多年来,为了漕运上的事情,他们打打杀杀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月贵妃死后,没了她的庇佑,她家那小门小派与别的江湖大派比起来,就不配掌管这漕运之事。

几番争抢,一大盘美羹就分成了好几份。

秦照雪叹气,幸亏这不是自家的老祖宗,不然自己还不能骂。“这送出去容易收回来难,而且江湖人的本事,你也不要小看了,盘根错节,和那世家们也相差无几。”

“那这一次日月教和武林盟厮杀,死了这许多人,朝廷也不管?”李若水问。

“这要看地方官府如何,遇到那尽责尽力的,自然是会插手管一管,若是遇到那碌碌无用的,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不然这案子要管,得罪了武林盟不说,且还要一一去查死者信息做卷宗。

能躺平谁想干活?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关键这还会得罪人。

此时此刻,李若水只想说一句,恋爱脑真是害死个人啊。

这孝惠帝,不就是活脱脱的恋爱脑么?

李若水不由得也叹气,“那怎么办?我尚且还好,他们没看到我的脸,你难道就一直躲在这客栈里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秦照雪想了想,一咬牙,“明日我乔装一番,我就不行他们还能认出来。”

李若水压根没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第一天,却见秦照雪穿着一身女装,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还挺合身的。

而且这眉眼一描,还真有几分风情。她硬是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彼时秦照雪已经扭扭捏捏走到她跟前来,夹着嗓子问:“怎么样?人家美不美?”

“美。”李若水这绝对不是贬义。她一直觉得男人穿女人的衣裳,都会显得人高马大的,而且还有喉结。

但是这秦照雪好像骨架虽然高,但是细,穿起女装来简直是毫不违和,脖子上还系了纱巾,刚好将喉结给挡住,就是这故意夹着嗓子有点让人觉得怪怪的。

便补了一句:“不说话更好。”

两人从姐弟做成了姐妹,只是马车被砸了,只能从这三家庄重新雇一辆马车到下一座城。

骑马也不是不行,就是这起马好像又会被对方当成江湖人了。毕竟两个弱女子,骑马单独行走,不是江湖人又是什么?

至于小白,自己走在后面继续流浪。

果然,这法子是十分有用的,他们离开三家庄的时候,拉车的车夫说车里就是两个走亲戚的小女子,那守在城门口的武林盟人自然是不信,拉开车帘一看,果然见着是两个小姑娘,娇娇怯怯的,方没在怀疑,放了行。

李若水松了一口气,可洞洞幺却在这时候忽然开口:【水水别大意了,那束竹言就在前面的短亭里,他们在那里又设了一道闸,到时候还要检查一回。】

【这还没完了。】李若水无奈地看朝已经准备想要在马车里拉个帘子隔着就想换衣服的秦照雪:“别急,前面还有武林盟的关卡。”

秦照雪当场就口吐芬芳,整个人都气闷闷的。

李若水见他心情不好,便只能和洞洞幺聊天解乏。

然而那原本从昨天在码头离开后,就从未复发耳疼的束竹言,忽然又开始耳朵疼起来了。

如同昨日一般,连带着自己的大脑都像是进了东西一样,疼得他龇牙欲裂。

恰是此时,李若水他们的马车也途经此处了,照例停下来检查。

车帘被打起来检查,李若水朝亭里看过去,只有那束竹言又像是昨天一样,只差没抱着脑袋在地上疼得打滚了,反正摸样十分狼狈,但是身边却没有娉儿,不免是有些疑惑:楼兰小说网

秦照雪闻言,也有些担心。却不知他这张脸,配着这妆容,眼里一担心,那来武林盟来检查的人看到他,便以为是自己唐突的举动惊着了他,连忙拱手赔礼:“小姐勿惊,在下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若有打扰,还请小姐勿见怪。”

随后便十分客气地示意其他人放下车帘退开,让他们走。

李若水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不服气:【洞洞幺,那人眼睛有问题么?我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姑娘他不怕惊吓着,却给秦照雪这小子道歉。】

【额……虽然水水你是对的,可是秦照雪今天看起来的确格外娇媚,就是男人们喜欢的那个样子。】洞洞幺当然不是随口乱说,而是有大数据统计的。

末了,还添了一句:【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秦照雪是男的,所以他知道男的喜欢什么,自己就装扮成什么样子了。

瞅瞅他胸前塞的也不知是什么,反正馒头肯定没那么大。要么就是好几个馒头!

这话让李若水顿时没了脾气,也仔细打量起秦照雪来,【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是外面那种妖艳

贱货,可见刚才那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怎么喜欢秦照雪这种呢?】

洞洞幺忽然将目光朝李若水胸前一放:【水水你不要束胸的话,也是你嘴里说的那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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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照雪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失聪比较好,这种话是他能听的么?要是云峥哥知道了,不得把自己打个半死么?

他不想听,那亭里的束竹言更不想听,他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忽然间耳朵里又满是这种让他觉得头开欲裂的声音了,不像是人的,滋滋滋的,仿佛活的灵蛇一样,从耳朵里钻进去,在大脑缝隙里到处拱来拱去,疼得他生不如死遍地打滚。

明明昨日,没这么疼的。

昨日没有这么疼,那是因为李若水和洞洞幺没说上几句话,可今儿就秦照雪的装扮而言,便讨论了这么久。

而现在马车走远了,这种让束竹言疼得生不如死的疼痛,就忽然间消失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此刻他已然是满身的冷汗了,脸色苍白,四肢僵硬。

此处的武林盟弟子都吓得不轻,甚至是有人极力劝道:“必然是少公子这些日子为了剿除魔教妖孽劳心尽力,到底是精疲力竭。不如先回乌当城,找大夫瞧一瞧,若是还不行,便去药王谷。”

太疼了,束竹言甚至是联想到了,会不会是自己前些日子为了早些除掉这些魔教妖人,太心切了些,练功走火入魔了?

但是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作为一个正派人士,还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怎么可能走火入魔,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于是便隐晦地提了一句:“早前听闻那魔教中便有控制人的蛊药,捣毁魔教后,却不见这蛊药半点踪迹,而且如今我等每次前脚收才收到有魔教余孽的消息,后脚他们就像是得了消息逃了去。”

身边有那聪慧之人,立即就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来,一时也紧张不已,声音下意识放低了许多:“少公子的意思是娉儿姑娘?”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有那阴谋论的担心起来,更是一脸正气说道:“剿灭魔教之事,娉儿姑娘虽出力不少,只不过无论如何,她终究不是我们正派人士,从前又是那教主的弟子,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少公子难道相信,她真会弑父?”

“不错,且不说那教主只是跌进万丈悬崖,谁知晓那下面可另有玄机?而且元风冥如今也没踪迹。”说起来,如今他们就是杀了一帮小喽啰,抓了一帮无用之人罢了。

束竹言本来只是害怕大家觉得他走火入魔,才将祸端引到娉儿身上,没想到叫大家这么一说,一时也紧张起来,严肃了不少,“此事,立即上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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