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977-2007走向金婚 14

说什么:“你,你吃了饭再走吗。”耿远笑道:“不了,我还要上晚自习。”舒曼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叫道:“耿直,你儿子要走了!”耿直从房间出来,他显然一直在听道母子对话。耿直亲热地搂住儿子肩膀:“听你

妈的,吃完饭耽误不了你自习!”耿远:“好吧。”舒曼在儿子身后直瞪耿直,耿直趁耿远回身,也瞪舒曼,打着手势:“你必须说!”一家三口吃饭。耿远显得平静,舒曼和耿直不断互相瞪眼,示意对方说话。舒曼给

耿远夹菜,耿远道:“我自己来吧,您怎么跟儿子还这么客气啊!”这句话说得舒曼手一哆嗦,菜差点掉桌上,她赶紧抬眼看儿子,耿远一脸平静,看着舒曼,舒曼看着儿子的眼神,一慌:“你爸有话跟你说。”

耿直无声地叹口气,勉强笑笑:“噢,有件事儿一直想跟你说”耿远仍然显得轻松,继续吃饭:“是吗?什么事儿啊?”看着儿子自如的样子,耿直一咬牙:“就是……”舒曼突然拦住:“你爸一直关心你,都大四了,工作联系怎么样了?是想去机关还

是研究单位还是企业?”耿直咳嗽一声,舒曼转身看耿直:“是不是啊?”耿直无奈地说:“是啊,这些事你都该考虑了,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实习单位啊?”耿远一笑:“不用,我学的是金融,跟爸单位不对口,再说我们这个专业挺热的,

好多用人单位都到我们学校要人呢。我一点都不急。”舒曼:“那你不想继续考研了?”耿远:“不想再学了,就想赶紧工作,像我爸说的,男人要独立。”耿直和舒曼互相看着,互相瞪着,继而同时无奈地摇摇头。耿远吃完饭走了,夫妻俩紧张起来:“他怎么这么平静,到底听到没有啊?”耿直道:“如果听到了,却没有反常举止,说明咱老大并不想把这事儿拆穿,让我

们为难。”舒曼:“也可能没听到呀,石菲菲只是说那个孩子像牛牛,可没说一定是牛牛。”耿直苦笑:“你就存这种侥幸心理吧!”舒曼叹口气:“看着牛牛那双眼睛,我是真说不出口,关键是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

应……要不,我们先观察观察,过几天再说?”耿直同情地搂住妻子:“好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舒曼含泪喃喃地:“人家还当我们是父母吗?”第二天一整天舒曼都为牛牛的事神情恍惚,石菲菲推门进来,关上门,凑近舒曼,

小声道:“牛牛什么反应啊?”舒曼既烦石菲菲关心自己私事儿,又想找人说说这事儿,长叹一声:“我看他挺正

常的。”石菲菲:“没问你们什么?”舒曼:“没有啊,我还想问你,是不是看错了?”石菲菲:“是吗?也是,要真是他,肯定得闹腾啊,要不然就是这孩子太有心计。

那你们怎么打算?还是瞒着吗?”舒曼:“当然要说,不过是要选择一个恰当时机,比如他结婚了,有小孩了!”石菲菲:“你还真能拖。”回到家,舒曼攥着本医学书看不下去,睡梦中她忽地直起身子,叫:“牛牛别哭,

妈妈来了。”身边耿直惊醒,看着怔怔的老婆,一脸苦笑:“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这种事儿,你

与其怕和躲,不如正面突破,你就告诉他,你现在怎么想怎么怕。”舒曼挥动手里的书,情绪激动得不得了:“什么正面反面,什么突破不突破,你就

会说大道理,这些话我们怎么跟他说,我们撒谎骗了他二十三年,你让他怎么相信。”耿直:“你还想再骗二十三年吗?就算你想,也很难,这就叫纸包不住火。”

舒曼:“你怎么净说这种丧气话啊!你这人怎么一点感情也没有!我这么难受担惊

受怕你跟没事儿人一样!”耿直乐了:“那本来就不是个事儿!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跟他说实话,他要真是你

儿子,他就得叫你妈,他要不是你儿子你养也白养,疼也白疼。”舒曼推搡耿直,又气又疼:“让你想个办法你就会泼冷水,你说他要是特恨我们,

怎么办?怎么办啊?”耿直攥住舒曼的手,拽到眼前,盯着她的眼睛:“他不会,他是你儿子。”舒曼安静下来,抽出手,嗔道:“就不是你儿子吗?”耿直苦笑:“这小子一定有预感,从小就跟我不亲,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碰他,他

还是跟我远,起这名起坏了,越来越远。”舒曼:“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你要像对虎子那样,该骂该打的,他也不会跟你这

么生。”耿直:“哎呀,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他问题,是我,当然是我。”舒曼背过身去,耿直又开始打瞌睡,舒曼忽地问:“到底怎么办啊?”耿直再次睁开眼睛,茫然着说:“我的老婆啊,你还有完没完啊,早知道这样,我……”舒曼忽地转过身:“你怎么样!”耿直惊醒了,赶紧说:“我当然支持你伟大善举了,别说收养一个牛牛,你就是收

养一动物园,我也支持!!”舒曼:“假惺惺的!”舒曼正在为牛牛的事情发愁,门诊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短发,细眉细眼,比舒曼小

几岁的女人,坐在椅上盯着她,她长得眼熟,舒曼突然一个机灵问:“您看病吗?”女人声音细细地:“不是,我就是想见见您。”舒曼紧张得要站起来,门开了,护士道:“舒医生,有个病人加号。”舒曼赶紧起身堵过去:“不行不行。”说着将来人推出门去,关上门,回身看着女

人问:“有什么事儿吗?”女人看着舒曼,声音仍是细细地:“您知道我是谁,是吧?您一直在找我。”舒曼靠在墙上,声音发哽:“你是牛牛生母。”女人赶紧起来:“您别紧张,我,我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想知道孩子怎么样?”舒曼:“孩子很好,你想见他吗?”女人拼命摇手:“我就想告诉你,孩子好,就够了,我不想见他,我不想干扰他生

活,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女人说着眼泪流下来,匆匆转身,拽开门就走。舒曼赶紧跟出去问:“您怎么称呼?”牛牛妈:“我叫许京惠,在小学当老师。”舒曼:“噢,许老师,孩子的事儿你到底怎么想?你一定要说实话。”许京惠声音低低的:“我有什么想法呀,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忘了这件事。”这个忘字一出口,许京惠眼圈红了。舒曼低声道:“怎么可能忘了?”许京惠慢慢转过脸看着舒曼,声音颤抖着说:“您说得对,我怎么可能忘了?孩子刚

生下来身体弱,放到小儿科,我去看过,我见过您,您那时候抱着孩子,在哄他睡觉,您

一身白大褂,多漂亮啊,您脸上的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孩子在您怀里,看着您笑。”

舒曼眼睛也湿润了,许京惠哗哗流着眼泪,边流泪边说着:“我当时就放下心了,

我知道孩子遇到贵人了,我对得起他。”舒曼哽咽着:“我可能不该问的,这么可爱孩子为什么要遗弃呢?”虽然是早有准备,许京惠还是沉默片刻,抬头看舒曼,声音凄楚:“咱们都是女

人,有些事儿您能理解的,我当时高中刚毕业落榜,想第二年考大学,我才18岁,我瞒着家里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许京惠开始抽泣,舒曼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道:“孩子父亲……”许京惠低下头,抽泣着:“他是我高中同学,他学习特别好,可家庭出身不好,上不了大学,分到煤矿当工人,我们家肯定不会同意我跟他……”长出一口气,艰难道,“我躲到外地亲戚家,快生了,人家也负不了这个责任,找我母亲把我送回北京,孩子生到你们医院,我母亲和我……”

许京惠泣不成声:“我们知道医院不能不管孩子,孩子放医院我们放心。我母亲不让我再去看孩子,我背着她去过几次,只有一次看见孩子,舒大夫您抱着孩子,我这孩子命大啊!”

舒曼陪着许京惠流泪,已经走到车站,有人冲舒曼打招呼:“舒医生,下班了!”舒曼赶紧抹把脸笑着:“是啊!”一回身,只见许京惠已经匆匆离去,舒曼还要跟上前,只见许京惠穿过马路,一边擦眼泪一边跑着奔走而去,舒曼停下,不知所措。等耿直回来,舒曼把耿直拽进门,关上门,紧张道:“牛牛生母到医院找我了,我

们必须说了!”耿直发一会儿愣:“那就说吧。”舒曼:“你去说。”耿直:“好,我说。”舒曼在房间转悠着,神经质地说:“我给牛牛打电话,叫他回来,他快到了,你想

好怎么跟他说了吗?”耿直:“用不着想,直说。”舒曼控制不住声音高起来:“你讲究点方式方法,行吗?”耿直赶紧说:“你不要这么紧张,你弄得我也跟着紧张。”舒曼:“我讲话你听到没有啊!”耿直:“听到了,听到了,行行行……”传来耿远声音:“妈,我回来了。”舒曼腿软,一屁股坐在床上:“我不敢见他。”耿直苦笑。耿直和舒曼一前一后走进耿远房间,耿远放下书包,回过头,仍是一脸镇静:“什

么事儿啊?”看着儿子坦然的表情,舒曼失去信心,推耿直:“你爸有话跟你说。”耿直:“是啊,很重要的事儿。”耿远一笑,但明显开始紧张:“嗨,我还以为家里有病人呢,我看你们都挺好的,

那我就回校了,我正准备期末考试。”耿远说着拎起书包要往外走,耿直拦住,看着儿子眼睛:“你坐下。”耿远有点急:“我真的要考试,我上学期考试有一门不及格,我这回必须认真,我……”

耿远往外走,耿直站着一动不动:“就几句话,不耽误你复习。”舒曼在一旁也伤感道:“牛牛,你就呆一会儿,一小会儿。”耿远背对父母,声音嘶哑:“你们要说什么?”耿直:“牛牛。”耿远仍然背对着:“什么?”耿直:“就是、就是……”耿直拽过舒曼:“还是你说吧,你跟他最亲。”耿远忽地吼:“不,我不想听!我要去复习,考试!”耿远说完推开父亲就要走,耿直一把拽住他,看着儿子脸:“你都知道了?”耿远别过脸一句话不说。舒曼重复地问:“你都知道了?”舒曼一屁股坐床上,说不出话。耿远咬牙:“我不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什么也不

知道,我不想知道。”耿远几乎在吼。耿直冷静道:“你安静!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

你,我们不是你亲生父母。”耿远吼:“不!不!不!我不想听!”舒曼流着泪,在儿子吼声中道:“你妈妈生下你就把你扔到医院,我们把你抱回家。”耿远停下,没有表情,看着父母,声音很轻:“你们为什么要说出来?”耿直和舒曼都愣住。耿远的声音依然很轻:“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如果一直不说,

你们还是我亲生父母,一切都不会改变,可你们说了,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耿直和舒曼不知所措,耿远拎起书包,往外走,冷冷地说:“既然你们说了,那就是说,我不再是你们儿子,我们之间没关系了!”舒曼:“牛牛!你不要走,你听妈妈说……”舒曼喊着正要追上,突然一阵头晕,耿直赶紧扶住,送舒曼去医院。躺在病床上,舒曼流泪:“走了,他就这么走了……”耿直:“好了,现在别想这个了,安心把病养好!你现在血压太高,心律也不齐,医生说不能太激动……”舒曼眼巴巴看着耿直:“我能不激动吗?这么大的儿子说走就走了……他知道了还那么长时间都不说,他到底在想什么呀?他真的恨我们啊,我心都凉了,不信你摸摸。”

耿直苦笑:“不用摸,我心也结成冰了,还是得想开点吧,咱还想让他怎么样?噢,难道要像《红灯记》里铁梅那样,听说自己是抱来的就哭着喊‘我爹是我的亲爹,妈妈您就是我的亲妈妈’?”

耿直学李铁梅声音很滑稽,舒曼不笑,嗔道:“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耿直:“我要跟你一样,这家里还有男人吗!你要理解他,他还年轻,经历这些事

情还没有思想准备。”舒曼:“我真怕他想的那些东西。”耿直:“你怕他就不想了吗?”舒曼声音忽地提高:“你不要跟我讲大道理好不好!你让他回家,你跟他谈,你去

你去!”一句话未说完她捂住胸口开始喘气,耿直赶紧给她盖被子,轻声道:“我让他回家……”耿直来耿远的学校,站在显眼处,身体笔挺站立,与校园环境格格不入,十分扎眼,过往师生都会看他一眼,耿远晃晃悠悠走来,他显得心事重重,走路也低着头,独

自一人,他没有看到耿直,径直向宿舍而去,离得近了,耿直叫了声:“耿远同学。”耿远还是头一回听父亲这么叫他,没反应下意识回头,见到父亲,怔住。耿直表情严肃:“你妈病了,你回去看看。”耿远木木地:“病得重吗?重就送医院啊,为什么还在家里?”耿直看着左右,上前一把拽住耿远,揪到无人处,声音放低:“你什么意思?不想

认我们了?划清界限了?”耿远一声不吭,耿直气得一拳砸在树上,低吼:“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你说啊,你这个闷葫芦劲老子最烦,真他娘不是老子……”

耿直生生咽下后面那句话,耿远却闻声抬头,瞪住父亲,声音充满委屈:“您干吗不说完这句话!你烦我,从小你就烦我,因为我不是你的种!我真不懂,你既然那么讨厌我,干吗还要收养我?你哪儿拣的扔哪儿去不就得了,省多少心啊!”

耿远发作,耿直倒冷静下来:“你说话要讲良心!从小到大你妈怎么待你的,你心里很清楚,她现在病得昏昏沉沉,梦里还叫你的名字,你是她的心头肉。”耿远眼睛忽地湿了,声音颤抖着:“只有我妈对我好,可我当不起这份好!您还没

有回答我的问题,您、我奶奶、我爷爷、我姑姑,耿家全家是不是都讨厌我!”耿直冷静道:“不是!你要这么想,你就太没人味儿!”耿远吼:“在你们眼里我就永远不是人!从小到大我老是想不通,为什么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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