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夜,顾识归站在知音阁最高楼层,仍旧是依靠在窗边。听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她的心难得安宁。硫音静静地低着头候在一旁,朱朱坐在桌旁,看着娘亲闭目依靠的样子,咬了咬手指,她想叫醒娘亲。

娘亲现在闭着眼睛的样子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不论她怎么叫都叫不醒,想着想着,朱朱竟湿了眼眶,可是大眼睛眨呀眨呀,硬是把泪水收了回去。娘亲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爹爹从来不许她打扰这样子的娘亲。于是朱朱又拿起桌上的饼干,“卡兹”咬了一口,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又赶紧放下手里抓着的饼干,偷偷看了一眼顾识归,见她没反应,小大人似的松了一口气又拿起摆在另一边的果脯。

一旁的硫音嘴角抽了抽,眼看着朱朱又吃了起来,不禁担忧起她那小肚子。这小主子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光是零食果干之类的,他就让人送了不下五次,每次都是好几盘不同的零食,至于今天她自己带来的早就吃完了。不过见自家主子完全没有反对的样子,硫音选择了睁一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打扰静心的主子明显不是理智的选择。

顾识归眼皮动了动,睁开眼,她早就听到那小不点吃东西的动静了。鉴于今天阻止好几次都没成功,她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过会又要用灵力给她消化掉她吃进去的东西。没办法,顾识归今天还是有点忙的,怕朱朱乱跑,只能让她吃,只是今天过后必须恢复之前控制的量,不能再让她这么吃下去了。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硫音出去看了一眼,来的人虽比不上北泽那般盛况,但也不算少了。只见他点了点头,底下的伙计便开始忙碌起来。舞台上早就用灵力布置好了一切。

台上的歌姬演唱完毕纷纷下台。

“主子,已经准备好了。”硫音嘴角压得平,低下头的眼睛确是亮晶晶的。

“嗯,朱朱留在这里,看紧了。”

顾识归说完便起身,朱朱也知道娘亲有事要干,嘟了嘟嘴,看着顾识归走出去。待看不见人了,瞬间转头看向没有出去的硫音。

看着朱朱贼亮贼亮的眼睛,硫音暗道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硫音叔叔~”朱朱一口甜甜的叔叔,叫的硫音还挺受用,毕竟这崽崽是主子的孩子,又长得这么活泼可爱,他很难不被可爱到啊。

“小主子有何吩咐?”内心虽然已经在不停的摇摆,但面上稳得一批,硫音,面不改色的问。毕竟他要是太热情不符合他的形象,而且说不定会吓到小主子啊。不对,他似乎忘了跟其他同僚说小主子的事了,不行,他等今天忙完就去写。

不知道硫音内心波澜壮阔的朱朱,一心只想“我想去看娘亲~”

硫音默了默,看着朱朱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没回答。

朱朱瞪大了眼睛:“硫音哥哥~”

“别别别,小主子这个哥哥真的不行,”会被杀死的“小主子叫我叔叔就好,或者直接叫名字吧,不过主子的吩咐您不能离开这里。”

朱朱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可是朱朱只想看娘亲,朱朱没想离开啊。”

“......不行”

“叔叔你明明也想看的!”卖萌失败,开始诱惑。别欺负她看起来小,她可是看出来了这个妖怪也是想去看的。

“不.....”硫音坚决道,这个屋子主子布置了东西,能确保小主子的安全,知音阁这些年来的对头可不少,在知道主子今天会露面之后,很大可能会对主子下手,所以小主子还是待在这里最安全。

朱朱“......”这个妖怪怎么这么不听话,想打他,但是不行,这个人是娘亲的,打了他的话娘亲又会生气的。

“我不管!你就让我去嘛,就看一眼,就一眼我们就回来好不好?”听着外面的音乐声逐渐起,朱朱急了。

”这......“硫音显然也听到了,不得不说,他也想看,这几年只听过主子的歌声,还不知道主子的舞姿是何等惊艳呢,至于不好看?不存在的,看主子的族类就知道,主子只会一舞惊鸿,但是小主子的安危......

眼见硫音犹豫了,朱朱赶紧乘胜追击:“你看啊,娘亲今天准备了那么久,朱朱不看一眼怎么对得起娘亲啊,而且我们很快回来的。去吧去吧,嗯?”

“好吧……”

成功“策反”硫音,朱朱笑眯了眼,伸手便拉住硫音的手,硫音也不磨蹭,将小不点往手臂上一放,便稳稳的抱住了朱朱。

朱朱愣了一下便发现被抱住了,“哇,硫音叔叔你怎么这么熟练?”

硫音得意的扬了扬脑袋,小意思,这可是抱主子抱出来的经验,说实话,主子这么点大,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所以小主子不可能是主子的孩子,这点他可以肯定,不过既然主子默认他叫小主子了,那他们只好多一个小主子了。

“说好啦,我们现在去看一眼就回来”

朱朱眼珠子转了转,偷偷笑了,出去了可就不是这个叔叔决定回不回来了呢。

在东楚的知音阁结构和北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棵银杏树了。此时的舞台上,数十位歌姬身着白色华服垂首拨弄乐器,几个大鼓摆在舞台两侧。广阔的舞台都换成了雪白的颜色,正中似乎铺上了一张空白的大宣纸。

台下宾客已经有不少,此时正好奇的看向台上,因为除了奏乐的歌姬,又出现了几个似乎是舞姬的女人,她们飞身站到鼓上。

其他歌姬见几人已经站到鼓上,便缓慢停止欠揍,直到鼓上的人用力的踩着鼓,跳跃出舞姿,鼓声响起,她们信手撩拨乐器,跟上鼓声的节奏。

台下的人倒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鼓上舞了,但这个曲子确是实在没听过。正疑惑着,歌声传出,却不见歌姬。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曲子真不错!”

“是不错,不枉来此一回。”台下人笑着谈论。

一个身影随着歌声而下,落在台上。面带白纱,姿容若隐若现,露出来的眉眼染着冰雪的颜色,转眸间皆是不然人间烟火的冷冽。

好一个冰雪谪仙人!台下众人皆是惊叹,知音阁内安静了数秒。

“这,美人啊。”反应过来的人一脸惊叹。

“不是说今日是识归姑娘的表演吗,这莫不是就是识归姑娘?!”

“肖兄不知?你不是去过北泽吗?”

“哎,只是去过,却也没见过识归姑娘啊。”

......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二楼一间包厢内的人收回目光,摇着脑袋只说出了这一句。他对面的两人闻言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回台上,见没人应他,摸了摸鼻头,也看向台上。

随着乐声,她一个转身便走到舞台边缘,脚尖一划,雪白的罗袜便沾染上了墨色。乐声未停,舞未止。只见那抹身影在台上步步生莲,冰雪般的眉眼配上柔软的舞姿,竟衬得她坚强又脆弱。一身雪白,似是雪的精灵般,步步生雪莲,裙摆随着动作舞动,似是翩翩蝶舞,梦幻至极。

顾识归一边回忆着动作,一边注意脚下的位置,生怕踏错一步。

台下的人欣赏舞姿和乐曲同时却摇了摇头,这样的姿容和舞蹈确实不错,但他们很多都是来自世家大族,看在北泽的知音阁的出名才来一探究竟,如若只有这些,那看来这个知音阁也就只有乐曲能让他们流连了,美貌的舞姬虽少见,但他们只要想要,没有寻不到的道理。

就在这时,二楼的有人“咦?”了一声,他们居高临下,自然是看得比底下的人清楚些,这个舞姬竟是在以舞作画,台中铺的竟然真的是宣纸。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余处幽篁西中补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这曲子讲的竟是情爱故事吗?”硫音摸了摸下巴,朱朱的手被他抓着,也探头看着下方。看了一会,顾识归突然眼眸一转,似乎看到了他两。硫音一惊,急忙就要抱起朱朱往回跑。

但是朱朱不肯,让硫音惊讶的是他竟然拉不动朱朱,反而是他被朱朱一使劲拉了回来。头上顶着几个问号,看向朱朱。

“朱朱啊,咱回去吧。”硫音肯定主子已经看到他们跑出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

“可是还没看完呢。”

硫音一哽“我们说好了看一眼就回去的,你答应叔叔的。”

“哎呀,这么好看的娘亲,朱朱还没见过呢,就让我再看一会嘛,大不了,大不了就等娘亲一结束我们就跑回去,娘亲来不及抓我们的。”

硫音沉默了,虽然吧她也没见过主子跳这种舞蹈,但是这样真的很危险啊,不过朱朱说得好像也对,只要没抓到应该,也许没问题吧?但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呢?

见硫音动摇了,朱朱得意的挥了挥手,“来,蹲下,你站着太容易被发现了。”

硫音被拉着蹲下,鼻间一股淡淡的香气闻起来挺舒服的,于是他心安理得留下来了。丝毫没想起,主子这种生物完全不需要抓他们,主子看到了,还能跑得掉?

乐曲接近尾声,众人皆赞乐曲别出心裁,很得他们心。

“知音阁的曲子是真的不错,故事栩栩如生啊。”

“唉,我只是好奇那曲中之人,到底是怎样的颜色?”

“肤浅,你们只听出了情爱不成!”

“这不就是情爱的曲子吗?”

“那是你们.......”

“别吵了快看台上。”

台下众人闻言看向台上,那女子仍在舞,只是那站在鼓上伴舞的几个舞姬却跳下了鼓,此时音乐明明还未停止,这是要干嘛?众人疑惑。只有二楼的人观看了全程,见此明明知道怎么回事,却心照不宣的看着台下的人疑惑。二楼的包厢有限,定完即止,也是让他们好生庆幸提前订到了。

几个舞姬转动舞姿到达宣纸四个角,在台下人的疑惑声中将宣纸立起来,让下面的人看清楚。

“嘶”

“这、这......”

众人惊讶过后便是赞叹,宣纸上一幅山水图跃然纸上,那女子竟作了一幅画。在这里的不少都是对文学有些研究的,在仔细观察后,笑道:“竟是不知这舞姬来自何处,这等画作,虽比不上当世大能,却也超出了平庸之辈啊。”

“啧啧啧,真是让人惊喜啊。”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就结束时,就见那女子在宣纸跳出几个动作,旋即转身,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刺破,一滴鲜红的液体弹射到宣纸上方。众人只见原本一幅只有山水的画作,一轮红日瞬间出现在了两山之间,整幅画作顿时就感觉不一样了。到此,这支舞才算是结束。

顾识归就站在宣纸后,透过宣纸便见她盈盈一拜,转身离场。

“哎哎哎,几位......额,姑娘?可否将画作留下?”

“对对对,我等想再看看可否?”

“我们保证不乱动!”见台上的人下场,有人回过神来便开口阻拦,见那女子下场这么快,倒是没来的及开口挽留便作罢。他们是知道知音阁终究是同那些风月场所不同,能作出如此画作,非平常人家女子能做到。经此一晚,知音阁这地方在东楚的定位终是被认可了。

几个抓着宣纸的舞姬相视一眼,转头往后看了看,终于点了点头。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