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就在此时……

“哇——”

成蟜小豆包一样从远处跑过来,咕咚一下子撞在公子无忌的小腿上,“哗啦——”一声轻响,有甚么东西泼洒在公子无忌的衣袍上。

鲜红、刺目,稍许粘腻,仿佛是血一样……

成蟜碰瓷儿一样冲过来,泼了公子无忌一身鸡血,一把抓住公子无忌的袖子,不停地摇晃着,大喊着:“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吐血了!?不要——不要死吖——”

成蟜哭的异常浮夸,且十足的突兀,晋良就在一边,竟然压根儿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

成蟜继续卖力的摇晃着公子无忌:“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哇——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是不是酒里有毒!?”

公子无忌一愣,他反应机敏,看了一眼地上的鸡血、耳杯,又看了一眼奋力嚎哭的小豆包成蟜,当即眼眸微转,似乎明白了甚么,身形一软,仿佛随时要摔倒的模样。

“啊吖!叔叔!”成蟜嚎哭的更加卖力:“叔叔你怎么了?!不好了,叔叔中毒啦!叔叔吐血啦!叔叔晕过去啦!”

晋良大吃一惊,一把接住公子无忌:“公子!?公子!!”

“医士!!医士!”晋良慌乱的大吼着:“快叫医士!”

“怎么回事?!”人群不明情况,纷纷议论起来。

“魏公子突然中毒呕血了!”

“甚么人,竟然敢在会盟下毒!?”

“不会是魏国人罢?他们之前还说要将魏公子剁成肉泥!”

“魏国人下毒?这也太狠了罢,自己人害自己人啊!”

王女瞬间慌了神:【怎会如此!?这毒药怎会发作的如此之快?不是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睡梦之中死去么?!】

成蟜听到王女做贼心虚的心声,不由挑唇一笑,是啊,你的毒药兴许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发作,可是被我发现了。

公子无忌还未来得及饮下毒酒,便被成蟜碰瓷儿泼了一身鸡血,也是公子无忌聪敏,一瞬明白了成蟜的用意,配合成蟜装作中毒昏厥的模样。

王女站得有些远,根本没看清楚公子无忌饮没饮毒酒,她做贼心虚,便以为公子无忌喝下了毒酒。

嬴政很是时候的带着医士前来,医士按照嬴政的吩咐,给公子无忌把脉,手指尖儿恨不能还没碰到公子无忌,立刻道:“启禀长公子,魏公子这是中毒了!”

成蟜奶声奶气的道:“呜呜呜——叔叔你不能死啊!一定是这杯酒,蟜蟜亲眼看到,叔叔就是喝了这杯酒,突然吐血的!对不对,哭包叔叔,你说吖!”

晋良已然慌了,公子无忌只是一个文臣,突然吐了这么多血,还昏死了过去,他怎能不慌,又被成蟜催促的追问,立刻道:“没错,公子便是饮了这酒!”

嬴政道:“医士,检查耳杯是否有毒。”

医士拿起耳杯看了一眼,恨不能连一眼都没看到,赶忙道:“回禀长公子,有毒!有毒有毒!这耳杯与酒水,都被投了毒啊!”

成蟜:“……”哥哥找来的这个医士,演技不行,很浮夸啊……

晋良想到了甚么,指向公孙长济道:“是你!?方才便是你给公子敬酒,公孙长济你好阴毒,是你给公子投毒!?”

公孙长济一愣:“不是长济,长济怎可能……”

“必然是你!”晋良一把揪住公孙长济的衣领子:“你这阴险小人,你是奉了王上之命,来杀我与公子的,你看秦人不愿将我们剁成肉泥,所以想出这阴毒的法子,对也不对?!”

嬴政负手而立,顺着晋良的话道:“今日的燕饮乃是魏国使团亲自准备,今日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予也不愿相信是魏人投毒,但是没有法子……来人!”

嬴政发号施令道:“将投毒的魏国使团悉数拿下。”

“是!”

“等等!你们不能抓人啊!”

“我们是使者!秦人怎么能抓使者!?”

“我们是魏王的使者!是魏王的使者!”

“放开我,我可是王女!”

魏国的所有使者,包括王女在内,全都被秦国黑甲军扣押,黑甲武士瞬间包围了燕饮,一个人也逃不掉。

公孙长济本还想要辩解,自己当真没有给公子投毒,只是当他看到瞬间冲出,早有准备的秦军武士的时候,眯了眯眼睛,仿佛想到了甚么,便没有再挣扎,安安静静的被秦军押解如牢营。

一片混乱,黑甲武士犹如黄蜂过境,将不断大喊的魏国使团悉数关押起来,就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被蒙在鼓中的晋良紧张的大喊:“医士,还愣着做甚么!?”

“啊……?”医士一脸迷茫。

晋良险些将医士揪的一个踉跄:“救人!!公子吐了这么多血,救人啊!”

“这……这……”医士支支吾吾。

晋良大喊:“这甚么!?难道……”

晋良:【没救了么?】

“噗嗤……”成蟜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幸而晋良太过专注,根本没有注意成蟜在偷笑。

晋良的眼神几乎没了焦距,道:“不行,救他!他还不能死,不能死……”

医士左右为难,成蟜笑道:“哭包叔叔,其实……”

他刚要揭穿公子无忌压根儿没有中毒,便被嬴政拍了拍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说。

成蟜有些奇怪,便见公子无忌气若游丝的道:“大将军……不要……不要难为医士了……”

成蟜:“???”

成蟜左看一眼虚弱濒死的公子无忌,右看一眼眼圈发红的晋良,眨巴了眨巴大眼睛,说好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呢?公子无忌这不会是在骗人罢?

“你闭嘴!”晋良呵斥道:“不要说话!”

转头又对医士道:“救他啊!愣着做甚么!?他是魏国的公子!他是天下名士!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么?!”

“这……小臣……”医士更是为难。

医士:【魏公子压根儿没中毒,你让小人怎么医治啊?】

医士:【直说没中毒?可长公子没点头,小人也不敢造次。】

成蟜撇了撇嘴巴,看看,把人家医士为难的。

医士最后干脆道:“晋良将军恕罪,小臣……小臣无能为力啊!”

轰隆——

成蟜听到了晋良心窍中晴天霹雳的声音。

晋良:【无能为力……公子是要死了么?】

公子无忌还是那般脆弱,一股子破碎感扑面而来,竟还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大将军……”

“你别说话,保存体力!一定会有法子的!”晋良沙哑的道:“我会救你!”

“大将军……你让我说罢,”公子无忌苦笑了一声,轻声道:“晋鄙老将军的事情……放在无忌的心里,已经……已经很久很久了,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无忌甚么都放下了,唯独……唯独不能放下的,便是大将军……”

晋良的声音哽咽住,眼圈通红,连忙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目,似乎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成蟜:“……”不是罢?不是罢?真的哭了,又哭了!

成蟜对嬴政打了一个眼色,嬴政则是抱臂站在一边,气定神闲的“看热闹。”

嬴政:【蟜儿,不要多管闲事,看看便好。】

成蟜:“……”

公子无忌断断续续的道:“咳……咳……无忌已然是将死、将死之人,没甚么好留恋,只奢望着……大将军能原谅无忌……晋鄙老将军之事,无忌欺骗了大将军十年……整整十年……”

说着,公子无忌慢慢抬起手来,因着无力,带血的手掌抬到一半疲惫的滑落下去。

啪!

晋良一把抓住公子无忌的掌心,死死握住:“我没有怪你!我没有怪你!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怪你!当我知晓,你是为了保住师傅的名望,忍辱负重了这般多年,我心里其实早就放下了!只是……只是我恨了公子这般多年,一直放不下面子,我只是放不下面子,才对公子冷言冷语!我再不会了,再不会了!公子万不能有事!万不能……有事……”

“当……真?”公子无忌虚弱的追问。

“自然是真的!”晋良发誓诅咒:“我晋良不说一言九鼎,但也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扯谎!公子深明大义,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人心,错怪了公子!”

“即是……即是如此……”公子无忌又咳嗽了好几声:“即是如此……还有一事……请大将军答允,无论如何都请大将军不要生无忌的气,否则……无忌死不瞑目。”

“甚么死不死!?我不允许你死!!”晋良死死握着他的手:“你听好了!我不允许你死,就算你下了黄泉,我也会将你追回来!我答允!我答允!只要你活着,我甚么都答允!”

公子无忌轻笑一声:“大将军说做到。”

“自然……”晋良说到此处,突然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儿。

公子无忌的嗓音好似、似乎、仿佛突然有了底气,不再那般气若悬丝,而且还染着笑意?

晋良抹了一把被泪水朦胧的眼目,瞪着公子无忌道:“你……你怎么……”

公子无忌坐起身来,微笑道:“多亏了大将军,无忌突然不想死了。”

“甚么情况?!”晋良一把甩开公子无忌的手,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道:“你怎么……你不是中毒了么?吐了好多血……医士说你活不成了,你……你这是……”

成蟜实在忍不住,笑道:“哭包叔叔,那些是鸡血!”

“鸡血?!”晋良沾了一些血迹,方才鼻尖轻嗅,果然,腥气的厉害,合该是放了有一段时间的鸡血,都不新鲜了!而人的血,尤其是新鲜流出来的血液,根本不会如此腥气。

晋良久经沙场,其实很了解血液,只是他方才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这么多。

晋良指着医士,瞪眼道:“那你为何说无能为力!?”

医士委屈的道:“小臣……魏公子根本没有中毒,晋将军却叫小臣医治,小臣当真是无能为力啊!”

晋良:“……”

晋良恍然大悟:【魏无忌骗我!?】

成蟜拉着嬴政后退,道:“哥哥,退后一点,哭包叔叔要发大招了,不要被殃及。”

嬴政一笑,果然后退了好几步,显然还在看热闹。

公子无忌擦了擦身上的血迹,道:“知晓大将军其实并不恼怒于无忌,无忌便心安了。”

晋良脸色又青又红,额角青筋暴怒:“魏、无、忌!”

公子无忌连忙道:“大将军方才不是答允无忌,无论如何都不可生气么?”

晋良反口道:“我何时答允的?何时答允了?”

他转头对成蟜道:“我答允了么?”

成蟜使劲摇头:“蟜蟜甚么也没看到,甚么也没听到哦!蟜蟜绝——对没看到漂亮叔叔装死,蟜蟜也绝——对绝——对没有看到哭包叔叔哭鼻子!”

“呐!”成蟜伸出小肉手,递出一张帕子:“哭包叔叔,擦擦大鼻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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