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目光严厉的向妻子摇摇头,让她不要干涉自己。
他又对范宁道:“我做人有底线,不会克扣弟兄们的军俸,也不会吃空俸,我们应天府厢军有人在吃空俸,两百个士兵的空俸,被十五个人分掉了,其中没有我。
但我也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就很干净,军粮和肉菜补助这一块是我经手的,兄弟们吃的米都是陈米,本来是七天一顿肉,被我改成十天一顿,这是我的责任,其实这也是我最大的顾虑,使君让我参加变法,但我自己不干净怎么办?”
范宁点点头,“感谢李将军的坦诚,这些话我也就现在听听行,出门后我就会忘掉,我一直信奉‘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就算变法后的军队,也不可能做到一尘不染,像李将军这样在军粮和菜肉上捞点油水,以后一样存在,但这不是我们本次变法的重点。
我们首先是淘汰老弱,其次杜绝吃空俸,再其次杜绝克扣军俸,然后是理清将兵关系,重组军队,李将军既然没有克扣军俸,没有吃空俸,那就不应该有心理压力,至于李将军捞油水的事情,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为这点油水影响前途,不值得。”
“范使君,我家夫君还会有前途吗?”李翰妻子忍不住问道。
范宁笑了起来,“变法司一共由七人组成,当然,下面的士兵从事等等不算,我只说官员,我告诉大嫂一句话,你夫君的上司就是将来的皇帝陛下,你说参加变法司有没有前途?”
李翰妻子的眼睛一亮,立即推了丈夫一把,叫嚷起来,“这么好的事情,你还犹豫什么,得罪几个人算个屁啊!”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李翰瞪了妻子一眼。
范宁微微笑道:“其实大嫂是话糙理不糙,完全是大实话,虽然变法会得罪不少人,但李兄却会得到未来皇帝的青睐,说不定还会成为他的心腹,前途无比光明远大,相比之下,得罪几个人确实算个屁!”
“人家使君都把富贵送上门了,你还在矫情!”
李翰妻子见丈夫还在犹豫,顿时急了,“你快点答应,现在就答应,别在犹豫了!”
李翰虽然面子有点放不下,但他也确实意识到参加变法的巨大好处,正是想通了这一点,他终于点点头,“卑职愿意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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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赵仲针在三十名侍卫的严密保护下,乘坐两艘大船抵达了宋城县,同船过来的还有刘楚,这是范宁指明要求他参加变法司,
刘楚担任的官职是南京留守监司长史,也是一个虚职,使他也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变法中去。
范宁率领王安石等四名已经确认入职的下属亲自到码头去迎接赵仲针到来。
赵仲针十分兴奋,临走时,皇祖父给他了巨大的鼓励,并毫不掩饰地夸赞他第一篇报告写得好,鼓励他以后就这样写,有想法、有细节、有内容。
正是皇祖父的鼓励让他带着十分的热情来到应天府。
范宁却很冷静,给他一一介绍将来的变法成员,这里面赵仲针只熟悉王安石,王安石已经四十岁,到了创作的黄金时代,他已经取代欧阳修成为京城名气最大的诗人和文学家,而这个时候苏轼还年轻,很多名篇都还没有面世。
王安石今年年初写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火遍了京城,成为公认的最好的元日诗。
另外他去年进京途中写得《泊船瓜洲》也一样脍炙人口,令赵仲针十分崇拜。
相比之下,其他几个人他都不熟悉,不过赵仲针还是很客气地和众人一一相见,众人随即簇拥着赵仲针的马车前往京东路安抚使司官衙。
安抚使司官衙已经搬回城内,官衙占地足有二十亩,经营了数十年,各种建筑数十座,房舍上百间,目前大部分都空关着。
赵仲针顾不上休息,走进内堂便召集所有官员举行议事,他展开天子赵祯的圣旨并朗声宣读。
圣旨不长,只是宣布成立京东路治军所,由梁郡王赵仲针出任监使,安抚使范宁出任副监使,其余监官由监使和副监使协商任命。
监使享有五品以下官员的直接任免权,同时享有三品以下将领的处置权,监使回京述职时,由副监使代为行使任免权和处置权,治军所成立期为一年,一年后自行撤销。
“各位同僚,大家都已经知道治军所的使命和职责,我需要强调的是,这次军队变法是由天子亲自过问,我们将直接向天子汇报,希望我们众志成城,一起将这份答卷做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回应赵仲针的,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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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巨鹿王府内,王妃高滔滔跟着几名使女,急匆匆向后宅走来,她刚才得到使女禀报,王爷有点异常,坐在水塘边快一个时辰了,都没有动过,这让高滔滔十分担心。
这几天丈夫的情绪一直有点不太正常,高滔滔很清楚事情起因,就在于天子册封儿子为梁郡王,宫中之前就传出消息,天子有意立皇太孙,这次册封似乎从侧面映证了这一点。
对于高滔滔而言,皇位归丈夫也好,归儿子也好,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甚至高滔滔还更希望儿子登基,这样他丈夫就不会被皇位拖累,丈夫身体一向不好,安安静静养生不更好一点吗?
但高滔滔也知道丈夫的心思,表面上丈夫不在意皇位,但他内心却比谁都渴盼坐上那个位子,丈夫心中的权力欲望极为强烈,如果儿子登基,他就会与皇位失之交臂,恐怕他就难以接受了。
高滔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丈夫,但至少得让他明白一点,如果他们父子起了纷争,最后获胜的,恐怕就变成了张尧佐。
走过一道月门,高滔滔来到池塘旁,只见丈夫呆呆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情绪低沉,她心中一阵心疼,慢慢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夫君还在为针儿的事情烦恼?”
良久,赵宗实叹口气,“他是我儿子,如果最后他能获胜,我当然只有高兴。”
高滔滔又安慰他道:“如果针儿登基,夫君就是太上皇,针儿毕竟年少,很多东西不懂,恐怕还得依靠你,等针儿真正成人了,你再放手也不迟。”
赵宗实苦笑一声道:“我对针儿没有意见,只是父皇.....”
停一下他又道:“我以为针儿会回来给我报个喜,没想到他直接去应天府了,如果我猜错,是范宁让他直接过去,针儿心性纯良,他不会不来看望我们,但旁边人就难说了。”
高滔滔沉默片刻道:“夫君,这件事不能怪范宁,在这个敏感时刻,要是我,我也不希望针来见我们,会节外生枝的。”
“那应天府的军队变法,针儿不就变成了范宁的木偶了吗?
高滔滔这才明白丈夫的心思,他也想插手应天府的兵制变法,他在恨范宁剥夺了他的机会。
“夫君,应天府的变法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官家并不是指望变法成功,而是通过变法来了解针儿的心性,我认为针儿应该听范宁的安排,他迄今为止做得很成功。”
“可我才是针儿的父亲,我的儿子该做什么,应该我来指导,他算什么?”
赵宗实霍地站起身,转身怒气冲冲走了。
高滔滔呆立在池塘边,她觉得十分无力,难怪官家一直不太喜欢丈夫,确实是有原因的,她这个枕边人到现在才发现丈夫性格上的弱点,他太有点自以为是了。
高滔滔心中变得担忧起来,她反复告诫自己,必须时刻盯住丈夫,不能让他做蠢事,不能让张尧佐再抓到他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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