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是卫同书含笑的眸子，周药张了张嘴，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记起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是来带卫同书去医院的。不过看着他已然结痂的浅粉色伤口，大概医生会夸奖他们再晚来一步伤口就愈合了。
不过这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太异常了。周药眉头紧皱。
卫同书看出了他的想法，又是一笑：“觉得我现在是外星人体质啊？”他信手拿起桌上老爷子来不及收拾的针，眼睛眨也不眨就往手上扎去。
“喂——！”周药赶紧抬手去阻止他，然而速度不及他快，还是让针落到了他的食指上。
绣花针在食指上戳了一下，指尖立刻涌出了一颗血珠。
卫同书扯了张纸巾，随手揩掉血珠，下一秒血又悄悄冒出来。
“我在总务处兑了一瓶止血药剂II，道具说明是治愈功能远超止血药剂。”卫同书解释道，“在空间里的那些伤，等我出来时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他说着又把渗着血的食指伸到周药眼前，故作可怜地看着他：“但是今天新造成的伤口不在治愈药剂的治愈范围之内。”
周药的脸黑了几度，不假思索地抬手抓住了他的食指：“说话就好好说，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卫同书任由周药抓着自己的手指，含笑道：“真是一颗双标的小药丸啊。”
周药闻言，迅疾如电地松开手，莫名的热度涌上脸颊。
赶在氛围再次变得奇怪之前，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我兑换的道具后面也跟着一个II，总务处的道具应该都是加强版的。”
“你兑了什么？”卫同书的手指抚在纸巾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替自己止血。
周药碰触了一下白色手环，几秒后，卫同书看到他从虚空中抓出了一卷厚厚的羊皮纸。周药将羊皮纸打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
“契约书II。”周药向卫同书解释道具，“在羊皮纸上签名的玩家可以组队进入同一个游戏空间，组队上限为4人。”
契约书I只能一对一组队，II把成员上限扩充到了四，对互助会的人来说简直香得要命。不过周药最看重它的并不是人数，而是这作为一个五星级道具，可以重复使用，并可随时增删成员。
换句话说，有了这个道具，他完全可以在游戏中物色队友，一边通关一边为下一场游戏做准备，打到最后可以打磨出一支“无敌”逃生小分队。
——曾经玩网游也只喜欢做单人任务的周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想要找到同伴的一天。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卫同书身上。他或许不是想找最强的队友。
一定是卫同书太聒噪了，不带他一起通关，他的废话肯定更多。周药不自在地给自己找借口，全然忘了在没有现实联络方式的情况下，卫同书的聒噪根本影响不了他。
看着眼前抓着羊皮纸陡然沉默的青年，卫同书只觉心底的柔软被无限放大。
“小药丸，”卫同书轻轻地呼唤他，“你愿意成为我的长期队友吗？”
十五分钟后，和谐友爱407群里多了一个昵称为A测字卫师傅的用户。
柴柯傅和庄成明正在群里聊南陵市和长浦市的网红美食，立刻就发现了周药邀请新人的消息。柴柯傅当即发了几个撒花的表情包，热烈欢迎他卫哥莅临宿舍群。
测字卫师傅发了个龇牙笑，热情招揽生意：“加我微信，测字算命打八折。”
庄成明果真发了个红包在群里：“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鬼手环。”
没想到几分钟后，卫师傅真的给了个答案：“看来系统不太想让你走。”
周药点进红包结算一看，庄成明自己抢到了7.41元。
741，气死你。
可真有你的。周药想。
宿舍群就在这样和谐欢乐的氛围中开始营业了，周药的室友们发现这位大佬在大三期末时终于有了点人的生气——他看手机的时间明显要比从前长很多，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从他长久地凝视屏幕来推断，他内心应该是在风起云涌了。
期末考结束后，大部分学生都踏上了回家的行程。周药作为一个本地人，一直拖到宿舍封楼前最后一天，才背了个空瘪的黑色小包坐上回家的地铁。
7号线转11号线，最后再坐20分钟公交。周药花了一个半小时来到了市郊的破旧居民小区外。
站岗的保安大爷头发都花白了，他坐在遮阳棚下抱着手机刷某音，全损音质下周药能听到一群大妈活力四射地大喊“上才艺”。
周药在大爷面前站定，叫了他一声：“宋爷爷。”
宋大爷耳朵倒是不背，听到周药叫自己，暂停了热闹的音效抬头看他。待看清了眼前来人，便乐呵呵地笑开了：“小周啊，你终于回家啦？”
“唔。”周药答一声，看着宋大爷慢悠悠地开了门，一脚跨进去。
“这两个月那边倒是来得不勤，”宋大爷说，“我都帮你拦下了。”
周药脚步一顿，回过头，真心实意地对宋大爷道了声谢。
几分钟后，周药面对着一扇铁门掏出了许久未曾动用的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一阵心悸，紧接着手环就开始剧烈震动了起来。
光屏弹出得很自然，倒计时显示再次进入游戏的时间只有24小时不到了。
而此刻距离周药上一次进入游戏空间不过半个月。
周药冷静地推开家门，和光屏上的倒计时和谐共处了相当一段时间，一直到他把家具上的灰尘全都擦拭干净，才坐下来在给卫同书发去一句“我的手环震了”。
测字卫师傅发了一句“好哦”，然后问道：“小药丸，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一起出发啊。”
周药看了一眼墙上的两张照片，回道：“太远了，还是我来找你吧。”
卫同书没有多问，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两人约定明天中午在南陵大桥下见。
商量好之后，周药想了想，还是在和谐友爱407的群里和其他两人宣布了这一则消息：“我和卫同书明天会进下一个空间。”
原本消息蹦跶个没完的群被这一句话实力控场，静默了五分钟。然后，庄成明和柴柯傅不约而同地发来了一排问号。
庄成明：“不是，小周同志，你这速度也太快了点。”
柴柯傅：“我的两场游戏最短间隔差不多也有一个月……”
卫同书：“不愧是我滴小药丸！连进游戏空间的速度都一骑绝尘！”
周药面无表情地在微信群里找禁言功能：“卫同书，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话。”
周药有组4人队道具的事，群里人都知道。不过距离上一次惊心动魄才过了半个月，柴柯傅和庄成明都没打算一口气勇往直前。
柴柯傅有些不好意思地找周药私聊：“周哥，你能不能带带刀哥啊？他想在初级场刷点道具，但咱们协会契约书数量有限，他作为会长不好意思多用。”
生存指南里有提到，一场游戏的难度浮动在玩家能力的平均值到上限不等，吕仞是中级玩家，单靠他自己刷空间，进中级空间的概率远大于初级空间，因此他想要刷道具就必须找没刷几场游戏的新人组队。
周药倒是无所谓，他甚至想体验一把难度浮动到玩家能力上限的游戏，以此来试探这个手环空间的能力边缘究竟是什么。在征求过卫同书的意见之后，周药很爽快地给吕仞发去了组队申请。
吕仞收到这位（只有他在）努力发展的协会潜在成员的邀请，感激涕零，当即表示会带着尽可能周全的装备和自己的十二万分诚意赶赴约会。
周药：……倒也不必。
尽管第二天又要出发，周药这天晚上还是在床上躺满八个小时。就算耳边一直模模糊糊有声音，他还是保持着安详的姿态躺着。
思考这手环，也思考游戏背后的种种。
翌日中午，光屏倒计时剩下不足两小时，周药、卫同书和吕仞三人在民俗街门口碰头。看着吕仞背后堪比登山包的装备，饶是表情管理完美如周药，也大受震撼。
“怎么样？”吕仞得意地拍拍自己背后的大包，“上次见你背着那包，我回去就收拾了这么一个，随背随走，里面放了好多实用的小玩意。”
卫同书照旧抱着他批发市场批发来的白布幡，对吕仞竖起了大拇指：“吕哥，很强，如果你在背包上挂一个平安红绳结就更完美了。”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红绳结递给吕仞：“你说巧不巧，我今天身上正好带了一个，城西道观求来的，只要888元。”
吕仞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下一秒就要掏手机支付了。
周药及时地按住了他的手，把卫同书拖到自己身边：“留着去空间里卖给NPC吧。”
“好哦。”卫同书还是笑眯眯的，被周药拉走也不恼，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挂到周药脖子上。
“这个是老爷子替你求的。”卫同书的手绕过周药的脖子，细心地替他系了个漂亮的结，他一边打结一边在周药耳边轻轻说道。
卫同书说话时喷洒的热气打在周药的耳廓上，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莫名有些发红。
光屏上的倒计时已经不足两分钟了。周药轻轻活动了一下关节，低声对两个同伴道：“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