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油灯发出”啪“的火花声,一下子惊醒了顾溟。
顾深问的问题,句句直指人心,尖利如刀,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只要他做成了,温芝芝一定会跟他走,\b可现实是,温芝芝并不是他手中的傀儡,他也不愿意用她的亲人来胁迫她。
他看着九州台中央奋力起舞的温芝芝,那些祭舞需要的肃然,沉重在她的身上都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笑着跳舞的少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外界如何,她只会用纯然的眼神去看。
她看着皇帝、大臣、她最敬爱的长姐,目光如同翩跹的蝴蝶扫了一圈后,落回到她最珍视的人身上,她永远爱他弹的乐曲,每一个音节的变动都是为她而谱,她的舞姿又恰好落在他的节拍上,那是无数个日夜养成的默契。
顾溟不忍再看,伫立远望悠悠云端。
温芝芝收回手臂,持势静立,这一刻她又从少女变成了佛前一朵庄严盛开的莲花。
她直视皇帝,缓缓说道:”朱雀,请此舞献于天,愿上苍平息。“
此刻的她代表了上苍的意志,自然是不用跪凡尘的皇帝的。
还不等李纯说话,九州台下就有人传急报:”报!江南灾厄已除!“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李纯抚掌大笑,再看向温芝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可!可!顾祭天,温舞雩,柳司卿,你们果然为我朝立了大功,可要什么赏赐?”
顾溟低了头:“臣唯有一愿,愿为吾皇出海访仙。”
李纯眯了眯眼睛,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朕看爱卿还能为朕效命几年,出海之事过两年也去得。”他转头看向温芝芝,和颜悦色道:“温舞雩可想要什么赏赐?华服美饰?金银珠宝?统统说来!”
温芝芝走上前来,泣拜道:“只愿为我生父洗清冤屈,还他一个公道。”
李纯不解地说道:“你生父温相并无罪过,哪里来的冤屈。”
“我生父,并不是温相,而是另有其人,乃十五年前被先皇判处斩刑的乡间举子柒如芝。”
听着温芝芝娓娓道来她生父如何被陷害,生母楚姬如何守节病死的故事,重臣唏嘘,就连李纯也感叹:“风鸣朝少了一个有才之士,朕也少了个忠臣良将啊,温相,你替朕把柒如芝卷宗和往日文章取了来,朕要细细看过。”
他亲自扶起小声啜泣的温芝芝,笑道:“卿的愿望,等朕看完了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此,温芝芝谢过陛下了。“
”陛下!“柳眉然抱着琴,深深一拜:”臣,想找陛下指个婚。“
”哦?“李纯的眉间扬起了兴味之意:”这倒是件稀奇事,柳司卿快快说来,瞧上了哪家的女儿?“
”正是温舞雩,臣对她心悦已久,只盼早日娶回家,为我柳氏正妻。“柳眉然正色道。
“摇光星官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是啊,愿望达成了,我们也该走了。”
“不知道下一个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该问青龙老大才是。”
只属于四大星尊的星聊群里,四位星尊一边打牌,一边窃窃私语。
“靠,我明明是同花顺!你这个鸟,是不是又耍了老千!”一只雪白的狮子猫气急败坏地用猫爪把牌拍回桌上,两只赤睛猫眼虎虎生威。
朱雀星尊欢快地用羽翼收起所有欠条,砸着嘴沾沾自喜道:“瞎说什么胡话呢?不才这次运气好而已,咱们下回再续哈,欠我的星光印,请诸位同道早日拿过来,如此两不相欠哟。”
玄武星尊轻飘飘放下纸条:“向温情学的把戏吧,朱雀,咱们几年的交情了,你还这么耍白虎,可真是不地道。”
“好啊,还是玄武公道,你果然出老千,来吧朱雀,这次看我不扒光你的毛,把你做成红烧扒鸡。”白虎星尊喵地蹦上牌桌,对着红色文鸟喵喵大叫。
眼看两只不省心地又要打起来,青龙星尊叹了口气,尾巴勾住白虎星尊的爪子,蛇颈快准狠地在朱雀星尊张开的翅膀上缠了一圈,用自己的身体把他们俩牢牢地捆在一起。
“也不知那几个凡人准备好了没有?天道规定,只给他们一个时辰的告别时间。实在有些苛刻了。”他幽幽地吐了一口气。
玄武星尊每次都束手旁观两位脾气火爆的星尊的缠斗,他闻言,笑了笑:“用水月镜看看不就知道了?”
黑色的狐狸睁大了眼睛,无数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从他金色的双眼中迸射出来,光芒闪动交织,在他们面前构成了一个不断在动的立体的人影,原本还有些模糊,渐渐地,人影清晰了起来,他们才看清,是青龙星尊守护的夏甜,她穿着长裙华服,正在皇宫里向前奔跑,后面还跟了无数个人影,在朝她呼喊。
“干嘛这么麻烦,直接去看不就好了。”白虎星尊嘟囔着说。
“隐私啊,人类在这一刻是最脆弱的,我们要给他们留点颜面。”青龙星尊感慨。
夏甜跑得气喘吁吁,后面跟着的都是她的宫婢和侍人们,阿尝,阿武,如珠都在里面。
当她知道自己要走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和李纯说一声,如果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最伤心难过的可能就是他了。
我想让他少点难过,别总是露出阴沉的表情,那会吓到很多人,想告诉他,以后他终会遇到那个爱他,也珍视她的女孩。
可该死的,李纯到底在哪里?上书房也没有,寝宫里也没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要来不及了啊。
“郡主快看!皇上在哪里!”如珠尖叫地指着那片梅林说道。
夏甜望过去,一片雪梅在寒风中凛然绽放,那个穿着黄袍的少年正在里面专心地折梅枝。
她悄悄地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才听见他在低声对自己说“嘉善说她的宫殿里日日要有鲜花,还好朕的花园里有梅花,不然冬天无花可赏,嘉善该有多么无趣。”
夏甜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流了下来,她疾跑了过去,接过了那枝洁白傲骨的梅花,拥住李纯。
“阿纯,我不要鲜花了,那是逗你玩的。”
“阿纯,我要出去修仙了,你不要再想我了。”
“阿纯,保重自己。”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