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心教来了三个弟子寻村拉人，他们每个月来一次，寻一批人去祭灵。
所谓祭灵，是指慢慢祭出自己的灵力供养建木树生长。
按照记录，小村这阶段应该是没有适合去祭灵的，但是师门任务在身，三人还是过来扫了一圈。
测灵珠在小寒身上一扫而过，上面有微弱光芒闪现，看她年纪实在太小，终究是放了一马。
当看到季谷雨这个陌生人时，其中一个颐指气使道：“这人是谁？”
老村长忙上前躬身见礼，“这是新来的一个过路人，在村里住了一天，准备就走的。”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炼气后天境，断无资格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但想到目前身在村里，不好给他们添麻烦，季谷雨还是满脸谄媚的回道：“小的叫李飞，沂蒙山人，路过此地。”
三人神情冷淡，也不多话，其中一个拿灵珠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光芒比小女孩还要微弱。
知道不过一介凡人，白吃了些米饭，说了一句“散了吧。”动身去往下一个村庄。
季谷雨之前听村长说只要村里有新生婴儿或者新人来到，清心教就会来传诵一段口诀，疑惑自己为何没有得到传诵，难道是因为有微弱灵力的原因。
本想借机混一段口诀，希望落空，心里大为不快。
清心教传诵的口诀每人所得不一，方式也不同，有的直接识海烙印，有的口诵，取决于当时传功之人的喜好。
小村人数太少，不值得识海烙印废一番功夫，大多都是口诵。
清心教倒也不担心他们把所得的口诀合而为一，他们传授时，关键部分刻意疏漏，即使全部合在一起，也还是不完善的。
而且村里人没有融合的方法，强行一起修炼，不仅没有帮助，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不过季谷雨不同，他有合欢术，自是不用担心。
这术的神奇，随着理解渐深，知道多半能融世间一切法，这也是想混一段口诀的原因，于己修炼大有帮助。
也曾下过狠心告诉村民们合欢术，但本就有愧妙音宗，如果再告诉众人这术，实在是太对不起水月清，因此一直在纠结。
今天睡了个自然醒，季谷雨感觉有点奇怪，平常小寒都会来喊他起床，难道是二叔回来了。
听村里人说小寒二叔被拉去祭灵三个月，按理这几日该回来了。
小寒这几天也颇为开心，五岁的她守着一个小屋睡觉和六岁的季谷雨落魄青云街头其实没什么区别，一样孤苦无依。
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季谷雨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刚好去和小寒道个别，顺便看看她二叔。
略略有些奇怪平常没听小寒说过父母的事，怎么是二叔照看。
来到屋外见门窗紧闭，不像回来了人的样子，不详的预感立时笼罩心头。
季谷雨心里一急，手脚没了轻重，本是要推开屋门的，差点弄成拆屋，“哐当”一声，推门进去。
三步来到小寒房间，她正盘腿倒在床上。
脸色惨白，豆大汗珠如雨在下，嘴角，眉眼处鲜血直流。
定睛细看后，发现她体内灵力渐渐成丝，这是要进入先天境的前奏。
只是流动紊乱不堪，四处乱串，身上红白黑三种颜色的光接替闪烁。
季谷雨大惊失色，这场面他熟悉，知道是走火入魔了。
不及多想，握住小寒的手，运转水典，输送体内不多的灵力稳住态势，水典灵力运转一周后，小寒身上光芒隐去，面色也好了些。
第二次给人认真疗伤，其中感受，如鱼饮水。
运转心法原本简单又自然，可是把体内的灵力以心法运转出去，是一件特别需要经验的事。
人与人之间千差万别，且个人修行年岁不一，功法不一，这细致的把握太考验人。
也就是水典的灵力，知道有用，换成别的功法，恐怕只能看着而毫无办法。
没过一会，小寒醒了过来，强撑笑颜的喊道：“季哥哥……。”
话音微弱，一句话没说完，胸口处莫名疼痛，不能支撑她继续言语。
总算是拉回来，季谷雨忙让好好休息，不要说话，端来一杯水喂她。
这时村长来了，刚才听到有拆屋的动静从这边传出，急忙赶了来，运功救人时不好打扰，一直在旁看着，现在事情告一段落，小寒也醒了，出来代为道谢。
这些天季谷雨和小寒相处，心里把她当妹妹，这事自然不放在心里。
等她好了些后，迫不及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心里有很多疑惑，惊异她的进步神速，更惊异她体内的灵力奇怪。
一般炼气修士修为进阶是由缕化成丝线，是先天境的标志。
小寒体内的灵力是一个一个细小的点，只不过正常流转时，因为彼此间距离特别近，所以看不到。
刚才输送灵力的时候需要全身心投入把控细节，才发现这微末细小不同。
小寒摇摇头，很虚弱的说道：“我按照季哥哥说的运转功法方式修炼，最近有所成，刚刚学会动静皆宜。今早起来想着再巩固一下，然后演示给你看的。”
季谷雨沉默不语，脸上神情凝重，半响后又问道：“你把昏睡前的状态、感觉和我说一下，要是累的话，休息一会再说。”
心中猜到了些什么，但不太确定。
小寒毕竟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还是善解人意的说道：“我不累，我已经好了。”
强行笑了笑，有了往日一丝可爱调皮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季谷雨更是心疼，右手握着她的小手，左手手掌处水纹流转，丝丝水雾凝结好后，擦掉她嘴角的血迹，笑着说：“小寒真厉害，一会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功法运转开始还正常，后面突然觉得非常难受，好像体内有小蚂蚁在咬我，又感觉本来很听我话的灵力不听话了，只想要冲出身体，他们彼此之间也不和气了，乱成一团，然后……，然后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寒一番话语像小大人一样，还特地翻了个白眼表达眼前一黑。
季谷雨忍不住真心笑了起来，真是难为她想这么多词，说这么一堆。
心中已然明白了缘由，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再来看你。”
来到屋外，看了一眼安静的小村，是时天色较早，一缕清晨的阳光撒到土屋茅顶上。
给原本因为年月较久显得有些黑色的房体染上一层金边，不细看的话，像是新房子一样。
季谷雨此时心情复杂，在屋外久久不动，知道这次遇险多半是因为运功方式引起的。
小寒所学的清心咒本是残诀，不成体系。
他告诉的运功方式是针对体系完整的功法而言，以缺行满的后果，不单单是走火入魔……。
还好体内灵力较弱，发现得也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或是修为再高深一点，只怕已经酿成惨祸。
叹了口气，自己本来就菜得厉害，哪里来的勇气教人修行。
虽说出于好心，到底还是差点害了她，心里愧疚无比。
又叹这就算了，只怕小寒和村长还当自己是救命恩人，真是……。
村长刚刚也走了，转身又回了屋里。
季谷雨的再次到来，小寒显得非常高兴，两个眼睛恢复了些神采，原本因为痛苦拧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来，强行笑道：“季哥哥，你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
说完就要下床走动，证明一下。
季谷雨心内五味杂陈，手上即时制止，大伤初醒，当以静养为主。
小寒现在受此重创，即使可以一直用水典安抚，此生修为恐怕再难有寸进，寿命也有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狠了狠心后说道：“季哥哥对不起你，不该和你说那个运功方式。”
小寒不明白这话意思，只当他救了自己，忙说道：“是我修炼的原因，不关季哥哥的事。”
殊不知每喊一句季哥哥，每笑一下，每劝一声，都是对季谷雨最大的鞭笞。
心内愧疚，只恨不能代其受罪，顾不得其他，季谷雨坚定说道：“小寒还相信我吗？”
小寒问话答话，不明深意，笑了笑，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我永远相信季哥哥。”
季谷雨心内难受，脸上不好表现，只好跟着笑了笑，“我所学功法，都是别人所授，或恩师或朋友，没有他们允许不能也不应该说与别人，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因我而起，如今只有水典心法和合欢宝术可以救你，你喜欢哪个，我就教你哪个。”
小寒醒后渐渐也有些知悉自己的身体状况，体内灵力只是稍显安稳，等季哥哥的灵力消散，刚才的苦痛恐怕又要再来一次。
但为了季哥哥着想，既然不能也不应该说，打定主意当然是一个都不选，“季哥哥，是我自己修炼错了，不关你的事，功法不能随便传人，我都不喜欢。”
季谷雨笑着摇摇头，心内知道她会这么选，“小寒你喜欢哪一个，告诉我，你要是一个都不喜欢，我就赔你一命，立时自绝。”
小寒顿时慌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齿不清道：“我不学，我也不要季哥哥死。”
这话当然是吓她，看把孩子吓得，又忙说道：“你告诉我喜欢哪一个，我就不死。”
听到不死，小寒脸上一展笑颜。
想到要是告诉喜欢哪一个的话，又有损季哥哥，一时哭又不是，笑又不是，哽咽道：“哪个对季哥哥更重要呢？”
季谷雨真怕这孩子犟得厉害，这话说明愿意学了。
水典是师父师娘亲授，自然最重要，把这个传与她，师父师娘即使怪罪，大不了任凭处置，说道：“水典是季哥哥师傅师娘传授，师傅师娘对我有养育再造之恩，最为重要。”
“那我学合欢宝术。”小寒想都不想，很快的就回道。
没想她竟然是选的这个，季谷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小寒狡黠一笑，眼角上翘，嘴里嘟囔道：“我虽小，但也知道功法私自传授不好，既然季哥哥最看重水典，要是季哥哥的师傅师娘知道了，岂不会怪季哥哥，到时季哥哥肯定会特别伤心，我不想季哥哥伤心。”
这一口一个季哥哥，显然是已经把自己放在心里最为重要的位置了，孩子这么小，不顾个人生死安危，这样为他着想，就算是亲妹妹也不过如此，季谷雨心里感动，道：“好，小寒喜欢哪个就学哪个，学成后谁都伤不了你。”
“我一定好好修炼，到时只有季哥哥可以。”
季谷雨楞了一下，感觉这话似曾相识，笑笑说：“我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