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绛夜步绛玄将手握到了闻灯腰上。……

章五十八绛夜

神京城南占星台, 山连微云,天穹落遍繁星。

夕阳早被西山吞没,夜『色』漫过四野, 天幕里翻浮着深沉的苍青『色』,但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在何时,一抹深红乍然自遥远的北方蔓延开来,泼洒苍穹。

“这是怎么回事, 天空为何突然变红了!”占星台上值守者之一震惊喊道。

和他同在一处的人立时抬头, 瞪大双眼, 不太确定道:“……这是红夜?”

另一名值守者皱着眉头, 启唇欲言, 但始终没能说出什么。这时候, 有数人从后方大殿内走出,为首的是一名老者, 拐杖一下一下点地, 语气沉重:

“不, 是绛夜。”

“‘绛夜,太岁落,百劫出, 杀相万千。’大星见在两百年前作出此预言,而眼下, 是近两百年来出现的第二次绛夜。”老者说道, 声音愈发低沉, “岁星可安好?”

他身后几人皆手持星盘,左眼上佩着一枚可望远的法器,闻得此言, 匆忙观测占算,过了数分时间,才作出回答:“一如往常,不曾出现崩落之势。”

老者长舒一口气:“如此便好。”

第一个发现天空有异的值守者上前问:“长老,第一次绛夜出现,是什么时候啊?”

鬼渊。

离火幻日炙烤下,雪山之上已不复冰雪存在,山林重归莽绿,山石重见天日。闻灯站在山间,一拳击碎某道灵力回路,虚空上立时爬满裂痕,而裂痕之后,是狂风骤雪、茫茫冻原。

闻灯确定那就是雪渊,因为他隐约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但在这时候,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身体内翻涌起来,很难说清具体是什么,意识到后,已然头重脚轻,若非步绛玄反应快、伸手一捞,否则已跪到了地上。

“我突然感觉不是太好。”闻灯蹙眉说道,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步绛玄亦是蹙紧眉。闻灯自己感觉不出来,但他很清楚,这人又冷成了一块冰。他抬手一招,将轮椅上的厚毯抓来,把闻灯严严实实裹住,再将人打横一抱,走向那道裂口。

“出去再睡。”步绛玄沉声说道。

那道裂口正在收缩,步绛玄剑指一并,飞剑而出,又补上一剑,人紧随剑后,足尖点地,飞身掠出。

风雪迎面而来,却在靠近步绛玄的一刹,被他周身流转着的灵力震碎成无。步绛玄带着闻灯从一条幽暗昏黑的裂缝中走出,踏上雪面。

这里是闻灯掉进鬼渊的地方,亦是步绛玄追下去的入口,不远处站了几个人,见得他二人出来,先是一惊,感到不可置信,紧接着激动喊道:“闻师妹,步师弟!”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徒无遥,看清闻灯的状态后,惊道:“师妹这是怎么了?”

紧跟着又说:“交给我来抱……”

步绛玄却是看也不看她,面沉似水,径直往南面走。他速度极快,如一道影子,在徒无遥视线里一掠,便消失了。

“北间长老信上说得果然不错,这一次鬼渊的入口和出口会在同一处。和咱们一道来雪渊的长老们还在邙山行宫中商议如何下鬼渊营救,既然他们已经出来了,我这就发回通知。”于闲拍着胸脯,长长舒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捞出一道符纸捏碎。

一朵焰火越过重雪窜上天空,他又道:“可担心死我了。”

一直在这附近等待消息的还有北苍望羲和程复惊。北苍望羲朝着步绛玄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偏头对另一人道:“他这是入神心空明境了。”

“看来,来年凌云榜换榜,你我都能前进一位了,喜事呀。”说完将提在手上的弯刀收回腰间,朝着雪原深处走去。

步绛玄一路疾行,离开雪渊,上了邙山。接到于闲消息的众长老等候在邙山山下,见到步绛玄,立时施展传送阵法,让他将闻灯带入行宫。

行宫入口亦有人接应,将两人送至偏殿。这里有专为在雪渊战中受伤的弟子准备的休息室,各类物什齐全,更有白鹿洞医修值守在此。

步绛玄将闻灯放到榻上。

一路上,他都被步绛玄裹在厚毯中,以灵力护体,眼下一看,煞白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步绛玄眉头立刻紧紧锁起,白鹿洞医修上前,为闻灯切脉,稍过片刻,对他道:“闻姑娘是灵力尽失后引起的体虚,加之天寒地冻,受凉发热,待得灵力慢慢恢复,再喝一些温养汤『药』,便会好转,步公子无需太担心。”

继而提笔写下一副『药』方,交给身侧『药』童,又道:“我二人去『药』室煎『药』,约过一个半时辰,便可来取。”

步绛玄点头:“多谢。”

白鹿洞的医修带着『药』童离开,屋室内余下步绛玄和闻灯二人。闻灯已然睡了过去,步绛玄走到榻前,帮他将脸侧『乱』发拨开、理顺,把被角掖好,又将手指搭上他腕脉,向他渡去灵力。

离开了鬼渊,闻灯终于不再似个漏斗,有多少灵力都会漏出去,但恢复速度并不快,步绛玄怕他承受不住,灵力渡得小心谨慎,时不时便停下,观察情况。

这人睡得似乎不安稳,时而皱眉,时而嘟囔点什么,不过声音太低、语速太快,步绛玄没能听清。

渐渐的,他不再发热,步绛玄便起身煮了一壶茶,以待这人醒来后喝。

灯架上的白烛泣出泪来,寸寸变短,窗外风雪一刻不停。闻灯略有好转,睡着睡着开始变得不老实,试图将身上的『毛』毯扯掉,『揉』成一个球,抱在怀里。

步绛玄一次又一次制止他的行为,后来想起背后竹篓中还有个猫,干脆将猫拎出来,塞到他怀中、让他抱着,再用『毛』毯将人和猫都盖住。

做完这事,他坐回榻边,重新将手搭到这人手腕上,但在下一刻,手猝然收回。

一抹诡异的青『色』从他眼眸中闪过,灯下的影子漫开成雾,随时就要腾起,而在这时,闻灯被猫踩了一脚,皱着眉头醒过来。

步绛玄倏地垂眼,剑指一划,将弥散的雾『逼』回脚底。闻灯则是慢慢睁眼,把在他胸口上不断踩踏的猫拎走,『迷』『迷』糊糊盯着头顶的房梁看了好一阵,转头找到步绛玄,向他确认:“我们出来了?”

“现在在邙山行宫。”步绛玄道,掀开眼皮时,眸底已恢复如常。

“现在是什么时候?”闻灯又问。

步绛玄道:“鬼渊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你我在鬼渊中待了一日多,但于外面而言,不过四五个时辰。”

闻灯算了算:“这样说来,雪渊战还未结束。”

“你还想去?”步绛玄听出闻灯的话外之音。

“说说而已。”闻灯敛眸。他躺了一会儿,抱着『毛』毯起身,搓了两下猫脑袋,目光落到步绛玄的手上,伸过去抓住、手指搭上他脉博,感受了一番,问:“你还好吗?”

“并无不适。”步绛玄答道。

“但步三岁都没出来。”闻灯视线下移,来到地上,看向步绛玄的影子。屋室里亮着灯,窗纸外一片黑沉,都表明此时已然入夜。夜晚是步三岁的活跃时间,但在今夜,步绛玄的影子平静极了。

物极必反。闻灯不信步绛玄的话。

却见步绛玄从榻上起身,道:“我去看看你的『药』。”

他说完就走。

“你还学会逃避了?”闻灯惊讶地睁大眼。

这间屋室不大,闻灯话音未落,步绛玄已走了出去。门开了又关,过程极快,竟是没漏一丝风进来。

步绛玄走出屋檐,行至庭院。

迎面走来一人,身穿霜白『色』滚银边大袖袍,腰佩长剑,手上拎一食盒,看见步绛玄,停下脚步问:“步公子,请问闻姑娘可曾醒了?”

这人正是程复惊,眉目清雅斯文,声音温润。

恰在这时,闻灯裹好了毯子,来到门口、将门打开,冲着外面道:“步绛玄,你就是在逃避我的问题!我跟你说,我打算等回……”说着看见了庭院中的程复惊,话音戛然而止。

“陈公子。”闻灯收敛方才的表情,向程复惊礼貌一笑。

程复惊站在不远处,抬手冲闻灯执礼:“闻姑娘。”

步绛玄回头瞥了闻灯一眼,面无表情提步前行。

闻灯坚信这人在逃避话题,但程复惊在此,便不好多说。

“外面风大,闻姑娘别在门口久站。”程复惊上前数步,来到游廊上,语气温和。

闻灯向着侧后方退开一步,将程复惊让进来。

屋室内有张小桌,桌上有茶,闻灯从茶壶茶碗看出,是步绛玄煮的,便请程复惊坐下,为他倒了一碗。

茶汤清亮,散发出幽幽兰花香。程复惊啜饮一口,『露』出赞许之『色』,问:“是明前的顾渚紫笋?”

“大概是吧,步绛玄煮的。”闻灯答得有几分含糊。

“茶很不错。”程复惊眉梢微微一挑,放下茶碗。

闻灯坐到程复惊对面,觉得身上裹着『毛』毯有几分不礼貌,便想放到榻上,但被程复惊阻止。程复惊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碗汤,放到闻灯面前,道:“这是天参姜茶汤,具有驱寒之效,熬制过程中加了枸杞红枣,并不苦辣。”

“此外,我还带来了一条绒瑚兽皮『毛』制成的披风,御寒效果极好,且轻便柔软。”

他又将一条披风递与闻灯。

“多谢。”闻灯道,指了指姜茶,尔后冲程复惊手上的披风摆手,“我喝汤就行,披风就不必了。”

程复惊微笑道:“有了它,便不需披着毯子行走了。”

他把披风放到桌上,不给闻灯再拒绝的机会,问道:“现在身体如何?”

“好了许多。”闻灯道。

“如此便好,我可安心回雪渊上了。”程复惊起身,再度向闻灯执礼,“我会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你的朋友们,让他们不再担心。”

“谢谢。”雪渊战是重中之重,闻灯只能老老实实跟着程复惊的话题走,冲他回礼。

他将程复惊送到门口。

程复惊亦走得很快,向外踏出一步,便消失在夜『色』中。

闻灯回到桌前,尝了一口那姜茶汤,发现味道还不错。他边喝边等步绛玄回来,可直到一刻钟过去,都没见着人影。

步绛玄说他去看『药』,若是『药』好了,早该端来,若是『药』没好,也该回来了,毕竟是『药』炉熬『药』,而非他熬。

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闻灯生出不妙的预感,放下汤碗,从桌边起身。

他身上仍披着『毛』毯,行动颇有几分笨拙,路过披风时心思一动,将之换上,却是不曾料到,这披风暖和得可怕,竟让他觉得热。他略一寻思,将衣衫换成了自制的宽松睡衣,再把披风披上,发现刚刚好。

闻灯推门而出。这件披风是连帽的,在冷风中走了几步,他又将帽子戴上。

“步绛玄?”

闻灯沿着游廊往前。

这里是烈帝时期建造的行宫,有烈帝生前留下的阵法,威压无形而森寒。如同初来之时,闻灯感觉出了,却并不受影响。他走在周烈帝遗留的威压中,一声一声高喊。

“步学霸?”

“步三岁?”

闻灯在这偏殿中找了一圈,都未发现步绛玄的身影,忽而想起那块联络玉佩,赶紧从刀鞘中拿出来,往里面注入灵力。

玉佩亮了。

他往四方移动,寻出光芒最亮的那一个方向,顺着走过去。

雪还在下,落在身上簌簌作响,角落里开了梅花,被风勾着徐徐缓缓散发幽香。闻灯无心观赏,一直跟着玉佩的指示前行,好在步绛玄没有移动,从头到尾停在一处。

他停在一扇门前。

借着玉佩上散发出的光,他判断出这应当是一座炼丹房,门外堆放了几只丹炉,空气里还残留着『药』香。门是朱漆,但年代太久,有好几处脱落,『露』出原本的深木『色』。而门缝底下,有幽幽黑雾散出来。

雾气中裹着灵气,很是熟稔,闻灯弯腰伸手,在上面轻轻一捻,确认了是步三岁。

它的状态和上次步绛玄发病被他撞见时一模一样。

闻灯登时有点儿怵,朝后退了一步,可旋即想到今夜并非十六,步绛玄发病,多半是因为他。

如果在这种时候退缩了,那还算什么男人。闻灯一咬牙,重新上前,抬手拍门:“步绛玄,你在里面吗?步绛玄?步——”

咯吱——

门开了。

里面的人踏着浓雾走出,仍就是一身绛红衣衫,但那双漆黑的眼眸,被一种诡异的青『色』占满。

他神情淡漠,眼神凉薄,站在门内,轻轻看着闻灯。

步绛玄果然犯病了。

闻灯被这眼神弄得有点儿慌,又一次在心里打起退堂鼓,但步绛玄没有给他行动的机会,脚底的浓雾倏然涌向闻灯,将他包围住,推向屋室中。

啪。

朱漆斑驳的门在身后闭合,玉佩从手里脱落,在地上弹跳几下,熄灭了光芒。

一室昏暗。

闻灯的眼睛还没适应,而步绛玄凑近了,带着凛寒的气息,在他近前嗅闻。

你是狗吗?闻灯心说着,却发现屋室之内剑意乍起,随之而来的,是他肩头背上一轻——程复惊送给他的这件披风,被步绛玄用剑意撕碎了。

闻灯胡『乱』堆在帽子里的头发披散下来,打了个冷颤,但紧跟着,变成了颤栗。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宽松睡衣,领口开得低,步绛玄伸出手,手指轻而缓慢地从他锁骨的凹陷中抚过,于脖颈间稍一停顿,沿着略微起伏的线条往上,将他下颌抬起。

“你想……做什么?”闻灯语带颤抖,下意识往后躲,可裹在周身的影子倏地化作两条手,将他一把拉回。

紧接着,闻灯被缚住双手,反剪到身后。

步绛玄将手握到了闻灯腰上。

他低下了头,又开始嗅闻,将方才手指划过的地方都嗅了一遍,然后慢慢回到锁骨上。闻灯极力调整着呼吸,打算像上次那样给他来个头槌,谁知黑暗之中,步绛玄轻轻在他锁骨间『舔』了一下,继而吻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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