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染色“酷哥,我会对你负责的。”……

章三十八染『色』

步绛玄瞥着闻灯的衣角, 抿起唇,沉默良久,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说该怎么补偿?”闻灯笑着反问他。

“我……”步绛玄眉心蹙了蹙, 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闻灯保持着弯腰倾身的姿势, 静静注视他。

步绛玄『性』情冷淡,惯于独处,不结交朋友, 行为自律而刻板, 万事万物中, 只对修行感兴趣。

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情绪鲜少外『露』的人, 现在却掩饰不住神情间的紧张和无措。或许是忘了掩饰。他像一张白纸, 本是一片空空,但在闻灯靠近后, 逐渐地被染上了颜『色』。

阁楼里出现了漫长的沉寂, 能听见的唯有窗外路过的风声。

闻灯慢慢半跪下去, 来到和他视线齐平的位置,凝视着他这一双漆黑的眼睛,说:“那就以牙还牙吧。”

“嗯?”步绛玄不解。

闻灯直接以行动作答, 膝行上前,一手扶住步绛玄肩膀, 一手将他的头发拨开, 冲着颈间某个位置张口。

再一咬。

刹那间, 步绛玄后背绷紧,手抬起来,在半空中顿住。

闻灯下口又快又狠, 见血即收。他用手背抹了下唇,从步绛玄身前退开,跪坐到一尺之外,说:

“我们扯平了。”

步绛玄紧紧蹙起眉,并非出于疼痛,而是不解和不认同。

闻灯看了他两眼,准备起身走了,步绛玄低低喊了声:“闻书洛。”他嗓音透着点儿沙哑。

“嗯?”闻灯动作停住。

步绛玄望定他,眼眸清黑如墨,目光瞬也不瞬,侧脸线条紧绷,表情甚是生硬。声音也有些生硬,他说:“这样不对。”

“不对?”闻灯笑起来,“那你怎么不反抗?”

步绛玄抿唇不言。闻灯重新凑回他身前,帮他将衣襟理平整,又看了看他颈侧那道咬痕,说:“酷哥,我会对你负责的。”

紧跟着,还神情严肃地补充:“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步绛玄别开脸。

闻灯看了这人一阵,不再戏弄他,站起身,走向门口。

门外放着一个食盒,木制,手柄和盒身上都雕着法咒,以做保温之用。闻灯瞧见它,才想起一开始的来意,对步绛玄道:“我是来给你送『毛』血旺的。”

步绛玄顺着闻灯的目光看过去,神情微变。

在进阁楼之前,他在门口下了一道禁制,眼下禁制仍在,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而闻灯踏着它,走出阁楼,拎起那个食盒,又走回来,不曾受到阻拦。

有一瞬间,步绛玄表情变得奇怪。

闻灯坐到蒲团上,将食盒放在两人之间、揭开盒盖。

淡淡的白雾飘起,鲜香麻辣的味道立时盈满室内。下一刻,却听步绛玄道:“多谢。”

一声带着拒绝的道谢。

“别这样抗拒,尝一口嘛,吃过的人都说好。”闻灯极力“推销”,取出筷子,夹了一块血旺到碗里,塞到步绛玄手上,“这是微辣款的,但怕你还是觉得辣着,我特地让吴婶装了个醋碟。”

说着,又将半碗醋放到步绛玄面前。

做完这些事,他拿出一盏灯,以灵力点燃,放到身侧。

晕黄的光芒散开来,照亮幽静的阁楼。闻灯见步绛玄凝视着碗中的『毛』血旺,似要凝视到天荒地老,催促道:“别观察了,夹出来后很容易凉,快吃。”

步绛玄眉峰蹙起一道小钩,犹豫许久,才把这块血旺夹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闻灯问。

“尚可。”步绛玄咽下那一小块后,回答说道。

“那蘸点醋呢?”闻灯拿起醋碗,往步绛玄面前一递。

步绛玄将血旺蘸了醋,再次咬一小口。这回,不用闻灯问,他主动道:“味道还行。”

“这样看起来,你是不太喜欢了。”闻灯一直注意着步绛玄的表情,很清楚这人在品尝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或高兴,轻轻叹了声。

“不喜欢就别吃了。”闻灯把步绛玄手里的碗筷收走,就要盖上食盒——

步绛玄撩起眼眸,制止道:“我吃。”

又说:“没有不喜欢。”

“真的?”闻灯半抬起头。

步绛玄将碗筷拿回手里,继续吃那块血旺。

他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但动作雅观,举止无可挑剔。

闻灯看了他一会儿,伸了个懒腰,手撑到身后,上半身后仰着,有一搭没一搭说道:“下次让于闲和徒无遥他们也试试看。”

“再做个泡椒的吧……说起来我还没吃过蒜蓉血旺,不知道味道如何。”

“我这么努力,血旺界是不是该给我颁一个‘『毛』血旺推广大使’的称号?”

“你该回去修行了。”步绛玄突然放下筷子。

闻灯登时泄气:“偷一会儿懒都不行吗?”他慢慢吞吞坐直身,想和步学霸杠两句,但视线触及到步绛玄眼睛,微微一怔。

步绛玄那双漆黑的眼眸上,再次泛起了青『色』,灯火照耀下,显得异常诡谲。

“你……”闻灯变得紧张。

“离开。”步绛玄沉声道。他的影子不再是细细一道、斜横在地,它散开了,弥漫成雾,逐渐从地面浮起。

见状闻灯站起身,匆匆忙忙走向门口,“好……我去藏书室,我就在下面守着,有情况立刻叫我!”

黑雾朝着闻灯追去。步绛玄剑指一并,合上楼阁的门,再反手一抓,抓出别人间剑。

剑锋出鞘,向下一刺。

凛冽剑意在阁楼内扩散,四面八方犹如封冻般结出寒冰,影子被困在这层冰下,动弹挣扎着,却是无法穿破。

闻灯在藏书室里待了许久。

亥时之前,他边背书,边注意着楼上的情形,可亥时之后,困意悄无声息袭来,他防不胜防,迅速被击倒,往案上一伏、闭眼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察觉到有人走近,将他从桌前搬运到了别的地方。

翌日辰时,白玉京里敲响钟声。闻灯被吵醒,挣扎着睁开眼,看见的是一扇熟悉的菱花窗,窗旁立着书架,上面放着《妖兽大全》《灵兽大全》《灵植大全》《周国上下三千年》等令他头大不已的书籍。

这赫然是白玉京前院的静室。

再一看,他身·下躺的是他的午睡摇椅,身上盖着午睡薄被——都是步绛玄给他归纳整理到静室里面的。

闻灯想了想昨晚的事,推测出起因结果,把薄被往上拉了拉,重新闭眼。孰料数息过后,院子里响起了剑声。

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闻灯:“……”

若在平时,他不会觉得这剑声很吵,但现在是清晨。

他瞪着眼直挺挺从摇椅上立起来,推开窗,面无表情注视正在庭院中练剑的人。

那是步绛玄。暗淡天光下,他手持别人间剑,剑光似雪。

闻灯目不转睛盯着他,散发出的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

步绛玄察觉到,轻垂眼眸,走过几招之后,剑势一缓,继而停下,转身看定窗后的人。

“你已睡了四个时辰,该修行了。”步绛玄和闻灯对视几许,开口说道。

闻灯:“……”

闻灯将眼瞪得更大,往自己身上丢了个洁净术,手在窗框上一撑,翻身跃出,一路走向门口,目不斜视、足下生风。

他疾走冲进食堂,点了四五样早点,坐到位置上后,心情逐渐平静。他掐算着时间,慢慢吞吞吃完,慢慢吞吞走回去。

时至辰正,步绛玄练完剑,在庭院中浇花。

闻灯没去帮他,而是将自己的摇椅搬出静室,放到庭院正中,当着步绛玄的面,盖被躺好、闭眼假寐。

步绛玄目光中多了几丝不赞许的意味,但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说什么。

过了一刻钟,有人来到前院外,将门环敲响。闻灯分出一抹神识查探,发现是徒无遥。他睁开眼、坐起身,向着院门踏出一步,又回头。

——通常而言,步绛玄浇完花便会回静室看书,但今日并未如此,而是坐在屋檐下煮茶。这人依旧是端正的坐姿,瘦长的手摆弄茶具,格外赏心悦目。

闻灯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去给徒无遥开门。

“闻师妹,这些日子,想约你可真是难。”门还不曾完全打开,徒无遥的声音先飘进来,语气带着知,满是感慨。

“毕竟学海无涯。”闻灯说道,拉开门,侧身让出路来。

徒无遥朝着院内瞥了一眼,说道:“我就不进来了,就是帮人带句话——是明镜台那位陈复陈公子的话。”

“陈复?”不就是程复惊?闻灯一挑眉,“他说什么?”

“他想约你在公休日的时候一道去梅会。”徒无遥道,怕闻灯来神京城没多久,不清楚梅会为何,又解释:“最近这几日,是白梅开得最好的时节,神京城里有许多人都会到东山上赏梅,如此,就叫做梅会。”

“原来是赏梅大会。”闻灯给梅会做出定义。

徒无遥笑着道:“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要去雪渊了,那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好好出去玩一次,如何?”

“还是算了吧。”闻灯拒绝。

徒无遥:“梅会上游人甚多,并非你二人独处。他怕你不自在,还请了我和于闲。”

“……他还真是体贴。”闻灯不禁佩服这人的细致。

“毕竟人家……”徒无遥又瞄了屋檐下的步绛玄一眼,语气里知意更浓,但收回目光时,瞥到了闻灯颈侧。

那处有些伤痕,她话音一转,问:“你脖子上是怎么了?”

闻灯僵了一下,扶门的手屈起,说:“被虫咬了。”

昨天夜里步绛玄在闻灯颈侧留下的咬痕,眼下已淡了不少,看起来仅是两道细又短的疤。故而徒无遥听他这样说,没有太大的怀疑,只是感到奇怪:“这天气里还有虫?”

“步师兄最近在炼一种奇怪丹『药』,招虫。”闻灯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徒无遥目光一转,知意幽幽,道:“那便同我一道去梅会吧,少在这里待一天,也少几分被虫咬的几率。”

闻灯心说你干嘛对程复惊约我的事这般积极,忽见徒无遥冲他眨了眨眼,然后看一眼步绛玄,又眨眼。

“你的意思是……”闻灯压低声音,他似乎有些明白徒无遥的意思,但想确认一下。

徒无遥眨眼眨得更加频繁了。

闻灯回头,看向步绛玄。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不期然地遇上了对方的视线。步绛玄隔着庭院轻轻看他一眼,再垂眸,抬手取下小炉上的茶壶,揭开壶盖,往里倒入茶叶,说:“那一日,我也要走一趟东山,可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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