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他的神明

宋晋将从宋征玉的外套里抖出来的东西全部处理干净了,至于踩碎了的窃听器,直接交给了雄虫保护协会。可放这玩意儿的雌虫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雄虫保护协会的那些虫查了半天,不说是那只雌虫,就连窃听器的材料都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构成的。

家里,宋晋骂骂咧咧,让亚雌给宋征玉全身都清洗一遍的时候,顺便检查一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由于雄虫相较于雌虫要格外娇弱,加上宋征玉在家里一向都是被宝贝着,因此每回从外面回来,都必须要先进行一次深度清洗。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从外面携带什么细菌回来。

况且这一次还是从医院出来,自然要清洗得更仔细一点。

宋征玉记忆里有被亚雌伺候的一幕,可真的置身于浴池的时候,心理上又有些不太习惯被这么多虫盯着看自己。

他们每只虫手上都戴着医用手套,整个过程全都是跪在地上,态度恭顺,连眼皮都不敢多抬。

亚雌训练有素,不仅是每一根头发丝都被查看了一遍,连宋征玉的口腔也没有放过。

当专门检查牙齿的仪器探进嘴里,同时还要配合着发出一些简单声音的时候,雄虫的羞耻心简直到达了极点。

等检查完了牙齿以后,他们还会帮雄虫把牙齿也刷一遍。zusu.org 茄子小说网

但凡是家境不错的雄虫,在家里几乎都是没有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就连刷牙这种事情,他们唯一要做的也只是把嘴巴张开,然后等着别的虫为自己刷。

宋征玉能够感觉到,为他刷牙的那只亚雌明显有些紧张。应该说,凡是在家里负责伺候他的虫子,没一个不是胆战心惊的。

因为雄虫不满意,或者突然的刁难,而受到打骂的虫子不在少数。往往他们都会被打得遍体鳞伤,而后被辞退。

今天负责为宋征玉刷牙的亚雌叫苏普,此前他就因为给雄虫倒水的时候,茶水不小心溅到对方手上,而差点被毒打一顿。还好在雄虫发火的时候,另外有事情给分散了注意力,才让他逃过了一劫。

因此,苏普在替雄虫刷牙的时候,也就格外专注,生怕手轻了或者重了,又招了对方不快。

宋征玉被亚雌们团团围住,眼睛只能看到面前的虫,于是干脆就开始盯着苏普看了起来。

虫族社会当中,很少会有虫在正常情况下出现虫化现象,如果有的话,那就会被判定为残疾虫,天生发育不良才会如此——虫化即为身体表面出现虫子的相关特征,昨天在医院里,那名叫沃法的军雌看出宋征玉喜欢,不仅特意将自己的翅膀露了出来,脸上也隐隐地虫化了一小部分。

残疾虫在虫族社会会普遍遭到歧视,几乎没有什么虫权。

雄虫甚至能以被对方吓到了为由,随意制裁他们。

宋征玉一开始是因为无聊才会盯着苏普看,可看了一会儿了,他突然发现苏普额角那里有些奇怪,肤色跟其余亚雌不同,隐约泛着亮绿色的机械光泽。

宋征玉并不知道,因为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亚雌,不仅是苏普,周遭所有的亚雌都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下一秒他就骤然发难起来。

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还是雄虫记起了上一次的事情,想要借机发难?

亚雌们在继续手头工作的同时,心里都为苏普默哀了一会儿。

苏普更是已经心如死灰。

“你……”牙齿还在做最后的清洁,声音听起来很含糊。

只是宋征玉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哐”的一声,苏普便已经伏身在地,将头重重磕在了瓷砖上面,口中求着绕。

“少爷请恕罪!”苏普在说完请宋征玉恕罪的话后,更是已经熟练地去边上拿了一条鞭子过来,双手奉上给他。

鞭子是雄虫一贯使用的,上面还含有倒刺。落在身上,便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宋征玉一时没有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其实只是想要问问那名亚雌,额头上那块皮肤是怎么回事。雄虫失忆以后,很多常识问题都不了解。

然而看着亚雌要把鞭子给自己,满脸恐慌,似乎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吓得当场休克的样子,宋征玉只能先把那只鞭子接了过来。

苏普跪下以后,另外有亚雌代替了他的工作。

漱口的功夫,就见苏普又已经克服着恐惧与颤抖,将上衣脱了下来,以臣服的姿态,背对着宋征玉,将整个身体呈现出跪趴的姿势,好方便对方动手。

每一阵水声的响起,都足够亚雌心惊胆战。

然而苏普等了很久,也没见宋征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他并没有感到庆幸,而是越来越害怕,因为这往往意味着雄虫会以更残忍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苏普做的一切事情,看在宋征玉眼里,都奇怪极了。不过看着别的虫子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宋征玉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仪式,于是也就由着对方了。

要问出来的话随着苏普莫名其妙的动作,暂时搁浅起来。

宋征玉拿到鞭子以后,倒是玩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这样拿着不太方便,又扔到一边去了。

负责给他清洗的亚雌惊讶地看了鞭子一眼,却不敢直接问宋征玉,为什么要扔掉鞭子?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要被惩戒的虫。

亚雌的体型要略逊于雌虫,不过他们看上去同样很强悍。

跪趴在地上的亚雌就有一身形体线条很流畅的肌肉,不过宋征玉的目光还是时不时会落在他额角处的位置。但除了额角以外,亚雌身上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经过详细检查以后,亚雌们又在宋征玉里面穿着的那一身衣服的领口下面,发现了一枚同样小的设备。察觉到它具备摄像功能以后,亚雌就赶紧将其捂住了,只是片刻之间,还是让宋征玉此刻的样子通过设备上传到了另一端。

那里,雌虫借着这一幕,做完了最后的污秽之事。

至于宋征玉的身上,倒没有再发现什么东西。从医院穿回来的那些衣服,很快就都被扔掉了。

身后悉悉簌簌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宋征玉终于从专用浴池里出来了,亚雌跪在地上替他把衣服还有鞋子分别穿好。另外有虫为他推来了一面全身镜,好让雄虫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

刚洗浴完的雄虫杏眼微饧,脸腮潮红,眉眼横波。即便是在宋家资历最老的亚雌,看到宋征玉这张脸,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所有雄虫里面最好看的。

本来是准备接着问那名亚雌,不过在看到镜子以后,宋征玉的注意力就被暂时吸引过去了。他也没有看身上穿的衣服,而是走近了镜子几步,龇了龇牙——他戴了牙套,雌父告诉他,是他之前有牙齿长歪了,所以专门弄的。

宋征玉一醒来,就感觉到嘴巴里多了一个东西,想要看一看它们长什么样子。可是医院卫生间里的光线不太好,不像现在明堂堂的。

雄虫龇完牙,看清楚了牙套的模样后,又对着镜子张了张嘴。

哪怕从前跟雌父、雄父相处,甚至在学校里的记忆在逐渐恢复,但每次看着自己这张脸,宋征玉都有一种说不清的古怪感。

只是一切都是没问题的,宋征玉将其归结为了失忆后遗症。他站在镜子面前,自己跟自己就这样玩了一会儿,偶尔还伸手戳戳牙齿上的牙套。

雄虫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亚雌都是不可以看的,大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宋征玉好好把自己都看仔细了以后,也忘了还有一只亚雌跪在地上的事情,直接就出门去了。

很快,浴室里面除了苏普以外,就没有其余的虫了。没有雄虫的命令,他们是不可以擅自起来的。

苏普愈发悲哀地想到,果然雄虫是要以这种方式来折磨他。

靠近洗浴地方的瓷砖都是防滑的,上面布满了纹路,长久跪下去,他这双腿不废也要残。

即便如此,苏普也不能多做什么。违抗雄虫的命令,比单纯惹怒对方更严重。

他本身就是一只残疾虫,能被宋家雇佣,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果离开了宋家,他不知道还有哪里肯要他这种残疾虫做事。

平时为了避免让主虫家厌恶,苏普都有意将脸上的虫纹用东西遮起来。私底下他也会受到同样是亚雌的那些虫的嘲笑,从前再苦的日子他都经历过,还差点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相比起来,在这里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宋征玉是真的将苏普忘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倒是偶然想起来过一刹。不过这一茬太短了,雄虫很快就在家里下虫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睡着了。

半夜里一直都睡得很安稳,可守在外面的那些下虫却提心吊胆的,生怕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就会发火,找一个虫进去泄愤。

宋征玉再想起苏普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起床,无意间听到下虫的议论。

“你们在说谁?”

私底下议论主虫,也是很严重的罪项。

两名虫子闻言,立即像昨天的那名亚雌一样,跪下来的时候,抖如筛糠。

“我问你们话,怎么不回答我?”

雄虫不耐烦的声音更是让他们恐慌极了,但他们不敢再沉默。

“我、我们没有同情苏普的意思,只是凑巧说、说到了他。”

“苏普是谁?”

还以为雄虫是有意要以此折磨他们,回答的虫子声音听起来更抖了。

“就是您,您让他一直跪在浴池的那只虫。”

两只虫子就差缩成一团的样子把宋征玉都弄糊涂了,他没有让谁跪在浴池啊。

抱着这种想法,宋征玉又重新回去了浴池。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亚雌依旧保持着昨天他离开的姿势,趴跪在那里,脸色已经隐隐发白了。

夜里冷,浴池又潮又湿,上身还没有衣服,坚持了这么久,哪里还能像一开始那样。

发现是宋征玉以后,那名亚雌甚至还又竭力将身体压低了一点,然后说:“见过少爷。”

跟想象当中雄虫可能要正式动手教训他不同,苏普很快听到对方略带诧异的声音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警惕只放松了一瞬,苏普想,这会不会又是雄虫想出来的折磨虫子的办法。

他态度恭敬地道:“我做错了事情,应该跪在这里忏悔。”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苏普正要回答,猛然发现雄虫已经蹲在了自己的面前,脸上更是透着好奇。

距离近了以后,亚雌额角的痕迹就更明显了。宋征玉没忍住,伸手在上面戳了一下。

很轻,手指头好像都是软的,却让亚雌浑身一颤,脸也是瞬间就闷红了。

这是雌虫在被雄虫碰到以后,必然的生理反应,即便他们心中对这只雄虫没有任何绮念。

想到一种可能,苏普几乎已经预想到了未来会有多惨。

所有成年的雄虫,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雌虫。那些雌虫是专供他们凌虐之乐,比起一般的虫子,遭受的折磨更多。

就在苏普这么想着的时候,额角那里又被雄虫碰了一下,对方说话的声调也是微微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的虫纹好好看,为什么要特意遮起来?”

宋征玉也是在戳了两下后,才发现苏普脸上那亮绿色的光泽是对方的虫纹,并且被有意遮盖了起来。水汽蒸晕过后,他脸上的遮瑕斑驳了,以至于让宋征玉的手指头上都沾染了一点。

雄虫自己都没有发现,旁边就已经有虫子捧着手帕过来,替他将那只手擦干净了。

而被宋征玉夸了一句虫纹好好看的亚雌则是彻底呆住了,分辨不清,雄虫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好半天都没有出声,还是给宋征玉擦手的那只虫躬着身退下去的时候,隐秘地拍了他一下。那只虫这样做也并非是出于好心,不过是不希望亚雌犯了错,到时候连累他们这些在雄虫身边伺候的虫。

这一拍果然让苏普回过了神,他做好了抬起头的时候,会被宋征玉的鞭子狠狠甩过来的准备,看了对方一眼。

只是这样做以后,他既没有看到雄虫冰冷残酷的眼神,也没有看到所谓的鞭子,有的还是雄虫那充满好奇的目光。

好看吗?

从出生以来,所有虫看到他脸上遮掩不去的虫纹,都将他认为是残疾,废物。就连他自己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都恨不得要将那一整片肉都剜掉。

可现在会有一只雄虫告诉他,他脸上的虫纹好看,甚至好奇他为什么不露出来。

压制着胸腔中说不清的欢喜,苏普再次低下了头,说出了事实。

“少爷,我是一名残疾虫,很……难看。”

“为什么会难看?明明很漂亮的。”

语气带着毫不犹豫的果决,宋征玉是真的很喜欢他们的这些虫化特征。

雄虫本身就长得足够随时随地打动虫心,此刻表情又是这样真诚而不作伪,被他这样对待,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军雌,都会忍不住而甘愿匍匐在他面前,更何况是一只从小受尽了冷眼与欺凌的亚雌。

苏普根本就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一只虫,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他的虫纹。

假如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的话,那么此刻的雄虫,便是他的神明。

雄虫身体娇弱,蹲在那里久了,觉得腿酸,又站起来。

宋征玉不喜欢这样跟苏普说话,就拿脚踢踢他的肩膀,说:“你站起来。”

即便是已经失去记忆,雄虫本性里也不会有让他们去弯身扶别的虫起来的举动。

他们生来就是要发号施令,让别的虫遵守的。

亚雌依言照办,但跪久了身体僵麻得厉害,所有的动作都是强撑着进行的。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在因为忍耐而爆出来了,只是站在雄虫面前,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姿态。

“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冒犯雄虫,难道不已经是最大的错了吗?

苏普没有懂雄虫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只好实话实说。

“可是,昨天我要跟你说话,你自己就突然跪到地上去了。”

苏普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雄虫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或者说,是他从一开始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亚雌试探性地问道:“少爷,并不是想要处罚我吗?”

“我罚你干什么?”

宋征玉觉得亚雌真奇怪,脸上也是全然的不解。

他也没管自己的回答令苏普脸上的哀戚变为了激动,弄清楚了误会以后,宋征玉就想要离开了。

身后的虫子不顾跪了一晚上的不适,紧跟了上来。

宋征玉走了两步以后,又看着他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跪了一晚上,不应该回去休息吗?

或许是宋征玉的表情太明显了,又或许是这回苏普敢稍微看一看雄虫,所以没有再误会他的意思。

只是在雌虫的概念里面,从来就是没有被雄虫罚过还可以休息的可能。

“我是负责照顾您的亚雌,理应跟在您的身边。”

既然他自己想要跟,宋征玉也就没管对方。

不过在此之前,宋征玉让他去把脸洗干净。

如果是平时听到雄虫说这种话,苏普或许会以为对方是有意羞辱自己。

可现在听到,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将脸上的遮瑕全部洗掉了。

亚雌足足有半边脸都是这样丑陋的虫纹,苏普洗完以后,又有些迟疑,不敢再走出去。他担心会让宋征玉觉得厌恶,恶心。

可事实却是,他在鼓足勇气走出去以后,宋征玉看着他,眼里只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觉得他的虫纹很漂亮,甚至是喜欢的。

苏普更加确定,昨天是一个误会。

以及,雄虫真的是他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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