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晴到时不见齐野的踪影，大约是在后台准备，她便随便捡了一个不起眼的卡座坐着，顺手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心里的气还是不顺，在这里又不好发泄，她只好用玻璃搅拌棒用力地搅拌着那杯饮料，玻璃相撞的声音清脆而杂乱，在今晚酒吧难得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已经有几个人皱着眉在向这边看。姜初晴毫无所觉，只是低着头泄愤似的按着手机。
这时台上的女孩一曲结束下去了，台下传来了小小的骚动和欢呼声。
姜初晴一抬头，发现是齐野上台了。
他拖着一把吧椅坐在了台中央，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衣，领口处的纽扣没有扣上，露出一小片锁骨来。
男人的刘海有些长，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来，握着话筒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宽大的袖口因为他抬手的动作落下去，露出了线条利落的手腕，看起来格外迷人。
姜初晴看得呆了，台下的其他人也呆了，呆滞之后便是疯狂的尖叫和欢呼，齐野没有说话，只是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下，台下的人便像被按下了静止开关，倏然安静下来。
齐野便重新垂下眼睛，顿了几秒后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乐队开始。
缠绵的前奏响起，是全然陌生的曲调，姜初晴正在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听过这首歌，便听得台上的男人又说话了。
“今天我们换个风格，给大家唱一首我刚写的歌，还没有润色，但是因为我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只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这首歌，好吗？”
台下传来整齐划一的“好”，齐野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笑，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又说道:“这首歌的名字，我暂时把它取做《似雪》。”
死穴？思学？死学？
台下传来了小小的议论声，显然没有听清楚，姜初晴也疑惑地盯着台中央的那个人，只是这个题目同她熟悉的那两个字太过接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像是对什么事有预感似的。
大概是知道了听众们的疑惑，齐野轻笑一声，体贴地补充:“歌的名字是《似雪》，似乎的似，冬雪的雪，意思是像冬天的雪一般。”
众人一片恍然大悟，姜初晴则愣在了原地如坠冰窖，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耳膜一片轰轰作响。她只看得到台上的人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什么都听不到，脑袋里面有“似雪”两个字在一遍一遍撞击着她的脑神经，好一会儿才停歇了下来。
酒吧里一片寂静无声，平日里五彩炫目的灯光也停了下来，只留着一盏淡色的射灯将齐野整个人笼罩在其中，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漂浮，灯光里的男人嗓音低哑，唇边始终含着一抹笑意，似悲似喜，让人心醉。
台下的粉丝们被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齐野晃得五迷三道，而角落里的姜初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嘴里很快泛起了铁锈的味道，她恍然不知。
这首歌虽然是抒情的慢歌，却带着齐野强烈的个人风格，歌词和曲子都透露着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正如齐野自己说的，很多地方还没有完善，他就用轻声哼唱来代替，却一点都没有减弱那之中的感情。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
姜似雪充血的眼眸望着齐野，齐野却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想念着一个距离他很遥远的人。
她拼命地回想着齐野是什么时候同姜似雪有了接触，又是什么时候被后者所吸引，甚至还为她写了一首歌，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唱出来——
姜初晴颓然地靠近卡座，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抛弃的感觉，许多事情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改变成了她陌生的样子，像流沙一般无法掌控。
低哑喁喁的歌声渐渐平息，短短的四分钟很快过去了，齐野笑着问了一句“喜欢吗”，台下的人争先恐后地回答“喜欢”，还有好奇心重的直接大声问道:“齐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大家轰然笑成一片，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冲着齐野的歌声来的，也有那么零星几个对他有些想法，颇为紧张地等待着齐野的答案。
姜初晴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
只要他否认……或者说只是个巧合，她都信，她全都信。
台上的人沉默了一瞬，脸上显出一层温柔的神色来，笑道:“是一只猫。”
“一只猫，一只纯白色的猫，白得像冬天的第一场雪，所以叫做似雪。她的爪子很尖利，脾气也不大好，逗弄急了会咬人……一只我很想拥有的猫。”
没有人能听得懂他的隐喻，除了姜初晴。
齐野话里的那只“猫”再明显不过，正是她的亲姐姐，她的敌视对象，她厌恶的亲姐，姜似雪。
灯光倏然暗下去，再亮起来的时候，齐野已经不在台上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长若细针的雨丝在地上的打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坑。秋雨寒冷入骨，姜初晴穿着单薄，在大楼的门厅处孤单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她心乱如麻，想去质问齐野，又提不起心劲来，最终选择了自己先冷静一下。
与此同时，她对姜似雪的恨意也越发浓郁，新仇加上旧恨，让她甚至生出了同姜似雪拼命的念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姜似雪有司若尘护着，她甚至都很难接触到人。
不过……
姜初晴的眼中有恶意划过。
不过为那两个人制造一些小小的矛盾恶心一下他们，还是可以稍微解解气的。
“你听到了？”
站了不知多久，双脚都冷到没有知觉的时候，齐野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姜初晴没有回头，平静地道:“是啊。”
齐野沉默了一下，又问:“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姜初晴转过身，望着面前她爱了好多年的男人，只觉得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