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并未掀起任何波澜,随着日光的出现,新的一天开始了。
血族的皇城之中,每个人都表现的极为克制,人族口中充满了血腥,杀戮的城市仿佛无稽之谈。这里的平静,超乎人的想象。
柒幽已经醒了,他身下的触感告诉他,这里是祭祀殿。这张睡了三年的床不会欺骗他。
他没有睁开双眼,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处于静止。
他感受到了旁边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行了,醒来就起来吧。我们血族,虽是长生种族,但谁都不想浪费时间,你说呢?”
倚靠在门上的夜炎抬起了头,有些戏谑地看向了装睡的柒幽。
“你们,到底是?”柒幽不再装睡,就这么坐了起来。
“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血侍者。就是这么简单,明白了?”
他没有注意到,房间的椅子上,坐着这个梦中的少女。
她的身体真的很瘦小,坐在椅子上,精致的像故事书里的公主。
但绝不是血族的公主,所有人见到她都会这么想。
他至今也无法相信,这个梦里出现的少女,竟然会是血族的公主。
可昨日的战斗,又让他无法不相信。
这个瘦弱的少女,拥有他难以想象的力量。
柒幽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一切,隐忍许久,加入了所谓反抗血族的组织。结果却是米勒觅食的陷阱,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在米勒手里,如同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结果,竟被梦中的少女救下了。
她竟然,还是血族。
柒幽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简直超乎了他的认知范围,而如今活着,有有什么意义呢?
继续待在这里,每天放血,如家畜一般活着?
简直可笑。
我是人族,竟然成为了血族公主的侍者。
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被施以血之契约的人族,是最为人类所唾弃的。
在战场上,都是指挥官首要处理的对象。
在人类眼中,他们是赤裸裸的叛徒,抛弃人类尊严堕入黑暗之人,他们必须死!
柒幽想到了这三年的生活,真是,无趣又可笑呀。
“杀了我吧,我是人族。”
柒幽望着两人,只憋出了这个字。
血嫣拖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么盯着眼前的少年。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匕首出现。
她递给了柒幽这把匕首,双眼略向上挑了挑。说道:
“来吧,你不是想死吗。”
他接过了这把匕首,接过匕首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无比坚定。
他想和米勒一样,把匕首送进自己的心脏。
可是,一开始坚定的手现在却颤抖了起来。越是向身体靠近,越是难以移动。
动呀,动呀。
为什么,为什么?
柒幽用两只手一起握住了匕首,他一咬牙,试图插进自己的胸口。可刀尖触碰到胸前之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推进了。
“你不想死呀,对不对?”
如玉般的小手盖住了柒幽紧握的双手。
柒幽都快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让其不会落下。
最后,自己还是没能做到。
血嫣打开了柒幽紧握的双手,取走了匕首。
着把匕首确实是锋利无比,已经刺破了柒幽的皮肤。刀尖上,残留了些许血液。
血嫣盯着看了一眼,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将刀尖的血清楚干净。
她收起了匕首,手中却又多出了一串项链。
那是紫霜留下的遗物,紫水晶项链。
“不,那是。。。”
柒幽伸手想去够,血嫣手掌一翻,项链自是不见了。
“这也是你下不去手的原因吗?这个女孩,对你很重要?”
柒幽看着血嫣的眼睛,她的眼睛和梦里一样,就和普通人类少女没有区别,纯真而又善良。
与昨晚和卡尔于城堡上血战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她不像是柒幽认知里的血族,可她的各方面又无比的相似。
“我不会听你的,我是人类,绝不会受你们摆布。”
“你是人类,哦,是吗?”
血嫣把玩起了她的长发。
“那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呀。我救了你两次,你是不是该还我两条命呢?人类。”
虽然不愿相信,但梦里发生的事情,显然是真实的。
眼前瘦弱的血族公主,却是救了自己两次。
我,究竟该怎么办?
即使活下来,我还能回到人类那一边吗?
我的家还在吗?不对,我的家在哪里,已经记不起来了吗。
“我究竟是谁?”
柒幽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话。在血族的三年,他忘记了之前的许多事,昨日死里逃生,今日,他向着眼前的少女问出了他埋藏心底最深处的问题。
“扑哧。”血嫣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你不是说你是人类吗?好呀。为了人类的尊严,现在血族的公主就在你面前,她可是远古血族的纯血种,你来杀了我呀。”
血嫣又递来一把匕首,和昨夜米勒男爵自尽的匕首一样,这是人族特质的银质匕首。对血族杀伤力极大,一旦插入血核,低阶的血族便无法再恢复了。
“哦,不对,你用这把匕首切不开我的皮肤呢。”
血嫣拿着匕首再手掌上用力一划,她的皮肤一点变化也没有发生。
“用这个吧。”
说罢,她又掏出了一把火枪。
和人族打猎用的火枪非常相似。
是的,猎枪是由人类发明的武器,而经工艺登峰造极的血族工匠之手,无论精准度和杀伤力,都有了恐怖的提升。
制造工艺的交流在战争里是不可避免的。
人类不仅吸收了血族的技术,还研发了特别针对血族的银质子弹,甚至还有秘银子弹。
而血嫣递给柒幽的这一把火枪,是人族高阶单兵最喜爱的——破魔。
产量极低,且使用的是秘银子弹,极为昂贵。
秘银,本可以作为可靠的防具。做成子弹,却是一次性消耗品。
“来吧,用这个,记得对准我的血核,我才可能会死哟。”
柒幽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他的内心早已崩溃,事到如今,他什么都没能放下。
紫霜的死,自己的一切。
他一把推开了血嫣手里的破魔,倒在了床上。
是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拿起这把枪,自己真的能开下这一枪吗?
她确确实实救了自己两次,我,能下得去手吗?
他多么希望梦中的少女能永远停留在梦里。
日暮,夕阳,湖畔。身着素衣的少女救下了自己。
这是真的。
她是血族的公主,我是她是侍者,这也是真的。
一切,都无法改变。
血族一生只能发动一次血之契约的力量,她为什么要选中自己呢?
紫霜,真的就让她这么白死了吗。
现实就是,人族,自己早已回不去了。
自己放不下这一切。
黑暗,我来了。柒幽重新睁开了双眼。
血族公主的侍者吗,似乎,也是不错的开始呀。
这个世界真实到如此,我们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