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联手算计

启清稚的马车内摆设内敛但精致,与启清明喜好点云檀香不同,马车内没有一丝熏香的气味,十分清爽干净。

两人刚在马车内坐下,赶车的马夫就将鞭子甩起,马车开始移动。

黎念容愣了一瞬,掀起车帘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三皇子仍站在那棵大柳树下,玄衣的少年看见她探出头来,微微的颔首致意。

“阿稚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马车驶出数米,黎念容放下帘子,转头问启清明。

启清明不知何时坐到了黎念容旁边。

他身上醉春露带来的后症还没有完全消散,呼吸仍有些微热,此刻靠在黎念容的旁边,没骨头似的:“走什么,他今夜就是来抓人的。你以为巡查司为什么出现在梨花玥?”

巡查司的令牌如今握在沈家手中,三皇子调用一二,并非难事。

黎念容想起巡查司在梨花玥中的畅通无阻。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梨花玥中的姑娘管事不敢违抗军官命令,另一方面……恐怕今夜的搜查,是启清明默许之下的。

所以启清稚才会说,多谢二皇兄相助。

“你和阿稚联手了?”黎念容用力推了推启清明,让他离自己远些。

启清明骨头却沉得很,一动不动:“怎么可能。”

他低声嘟囔:“他母后可是要杀我,我怎么会跟他一条心。”

“只不过是因为今夜他要抓的那一批人,有不少是暗中帮启清元运作的官员,全都抓起来也算折伤启清元的羽翼。太尉府的人都把心思动到我王府里来了,我开开后门,给启清稚行个方便又算得了什么。”

余下的话启清明没说,但黎念容心中明了。他如今手底下没有实权,大皇子与三皇子相斗,能够借力打力,让他们互相消耗,这样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还有。”启清明沉寂了片刻,不满道,“阿稚阿稚的叫那么亲热干什么,他已经不是我弟弟了。”

启清明从小就被养在皇后的凤鸾宫,也算是从小看着启清稚和启清雅这一双兄妹长大。他从小就喜欢玩乐,总有各种各样新奇的点子,因此两人都很喜欢缠着他,甚至很喜欢这个兄长。

这也是为什么,启清雅至今都觉得二皇兄只是跟母亲闹了别扭,而不是关系破裂的原因。

毕竟那么多年的相处,没办法凭空抹去。

“我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称呼的。”黎念容道,“我私底下还会唤明华公主的小名呢。”

托启清明的福,当年黎念容跟这兄妹二人关系也很好,所以许多顺口的称呼便没有改,私底下仍旧按原来的叫法。

只不过时过境迁,已与旧日不同。

两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马车一路行驶,穿过层层街巷,快要到达临昭王府门前的街口时,黎念容忽然想起什么:“你既然早就知道巡查司要来,那么容月给江文杉用醉春露的事情,是不是一早也便知道?”

从竹字乙间出来,一直到梨花玥大门口,黎念容都有在空气中嗅到若有若无的花香气。她起初以为是启清明身上沾染的,现下想来,那一点点气味,怎么会整个梨花玥都能似有若无的嗅到?

启清明闻言动作明显一顿。

他神色无辜道:“什么醉春露?”

迟钝了半晌,恍若有所悟道,“你说容月点的那个催情香?”

“别装。”黎念容冷笑道,“整个梨花玥都存在似有若无的醉春露香味,特别是那些被巡查司从雅间里抓出来的客人和姑娘们身上……你今夜给启清稚行方便,不仅仅是单纯的放门让他进入抓人吧?”

启清明在黎念容身旁靠了一路,此刻却默默的向旁边角落挪了两分:“就只放了个门……”

这话拿去骗鬼,鬼都信不了几分。

黎念容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先是倾城之舞,吸引那些符合条件的达官贵人,等他们进了雅间,就让姑娘们用醉春露把人留住,让他们放松警惕——不然这些官员一个个滑得跟泥鳅似的,哪有那么好抓。”

“醉春露气味似花香,混在熏香里面,没有见过的人很难察觉,就算事后想起来,这些被抓的人也只会觉得自己当时是饮酒过多,醉意颇胜,不小心疏忽大意,才致落网。”

黎念容恨不得给他鼓掌:“启清明,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啊。”

启清明讪讪道:“谢,谢谢夸奖?”

“所以你早就知道容月会给江文杉点醉春露,在柜子里是故意吃我豆腐是不是?”黎念容扬起手来。

正好这时候马车一停,晃了两下。帘外车夫刚要开口,提醒车内两位贵人临昭王府到了,便看到那位临昭王爷二皇子殿下迅速的掀帘子从马车里面窜出来,跳下马车。

一边跳还一边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黎圆圆我本来准备好了解药就放在桌子下面的方盒里结果你一来乱七八糟的就忘干净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哪会想到你今天来啊!”

……

最后启清明为醉春露这件事付出了惨痛代价,算上之前,一共上交了一百两整的银票。

第二日,黎念容给三皇子府递了拜帖。

昨夜她问了给启清稚赶车的车夫,车夫说明华公主离开时已经过了宫城宵禁时间,所以三皇子殿下让人护送公主往闻玉园下榻。

闻玉园是如今启清稚在宫外的府邸。

大熙朝皇子十四岁参政,如今启清稚已经参政两年,早已搬出宫城,在宫外建立府邸。只是他年岁尚少,再加上皇后和沈家那边一直拖着,便没有封王。

毕竟封王立府,也就意味着和东宫之位彻底绝缘。

黎念容先去了一趟医馆,做好了药膳,又取了些晒干的花草茶装好,故而到闻玉园时,时候已经不算早,日头正当晴空。

明华公主在闻玉园的水中亭上摆了小宴等她,正百无聊赖的逗弄挂在亭下的一只鹦鹉,看见闻玉园中下人引着黎念容进来,才精神一振。

“念容姐姐!”启清雅扑上来,“我收到帖子就等你,等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黎念容指了指手中的食盒:“昨日跟你提了药膳,今日便想着做一些带给你。”

启清雅眼睛亮起,黎念容笑道:“还有花草茶呢,给你带了许多,等你回宫的时候带着,可以喝很久。”

“我这两日才不回宫呢。”虽然这样说,启清雅却是笑逐颜开,开心的拿过包好的花草茶抱在怀里,“好容易出宫,我求了母后,在宫外多玩几天,这几天我都住在闻玉园!”

小公主三两步跑上水中亭,指着笼子里那只红颈蓝羽的鹦鹉道:“这是我从启清稚那里要来的新鹦鹉。他养了十多只,这个最好看,我就要来了。”

“鹦鹉?”黎念容愣了一下,“你说……阿稚?”

一向懂事守礼的三皇子养鹦鹉,还真有点难以想象。

“对呀。”启清雅逗弄着笼子里的蓝羽鹦鹉,随意道,“他都养了好些年了,一开始是在宫里,只有一只。但是两年前春萼宴上,定远侯家的小公子起了玩心,不小心把那只鸟儿弄死了……”

小公主顿了顿,“念容姐姐你不常在京都,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当时闹得可凶了,他当场就冲上去,当着众宾客的面,打了定远侯家的小公子……真是要紧得很,把父皇和母后都惊动了。后来搬进了闻玉园,没人管他,才养了这许多。”

“就这只,我磨了许久才要到呢。”

启清雅给她炫耀完了鸟儿,便不再聊这个话题,大大方方的在桌前坐下:“我今日特地让厨房做了鱼丸,也不知道这闻玉园的厨子手艺怎么样,念容姐姐,你快尝尝。”

两人坐在水中亭里,黎念容舀了两碗药膳,一碗给启清雅,一碗给自己。等到启清雅开始喝粥,她才舀了颗鱼丸,送入口中。

鱼丸筋道弹滑,十分鲜美。

“昨日你嘱咐我的事情,我可是办好了。”黎念容笑着提起昨夜,“阿稚亲眼所见,我把启清明从梨花玥里面带出来的。”

“我就知道念容姐姐出马,一定可以!”启清雅咽下口中的粥,呜啊呜啊的点头,“不过我可没见到启清稚,他在外面鬼混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黎念容有些惊讶。

巡查司在梨花玥抓人,暗中有启清明行方便,应该不会耗费太久的时间才对。

“可能是抓完人就去上朝了吧。”启清雅咬着勺子蹙眉,“我今早听见闻玉园的护卫说,抓了好几个户部和兵部的……要把他们押去刑部问审呢。”

闻玉园中许多算不上机密的事情,都不会避讳启清雅,所以小公主对许多关涉朝局的事情也知晓一二。

“也不知道他们犯的都是些什么罪名,又会牵连出来哪些人遭殃。”启清雅叹道。

两人又聊了会儿,约下过几日一起去都城的铺子里逛逛,买些时下最兴的胭脂首饰,黎念容瞧着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你是个闲的,我毕竟还有个医馆呢。”黎念容笑道,“医馆才刚开起来,总不能就甩手跑了吧。”

启清雅哼哼了两声,没有纠缠太久,放黎念容走了。

黎念容今日去闻玉园,并没有带着白芷,而是将她留在医馆里照看。

白芷原本便识字,粗读过一些药理医书,医馆开起来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大致将那些药材认得差不多,因此黎念容还是颇为放心的。

马车走到医馆门口,黎念容还没下车,便听到一阵吵嚷声音。

黎念容掀起帘子去看,发现医馆前聚了数十人,围绕着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她有些惊讶,忙下了马车,快步走过去。

医馆门口吵嚷嚷的,一个大娘抱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脸色发白,看起来很不好。

“就喝了你们开的药,我家铁蛋儿就上吐下泻,去了崔大夫的铺子又看了才好!我不管,你们今日必须得给个说法!”

白芷站在人群中,看着周遭一群人,有些磕巴道:“方子,方子不可能有问题呀……”

来百草医馆大部分病人的方子都是黎念容开的,剩一部分是黎念容请的一位老郎中开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错误。

老郎中年岁已高,并不能日日待在医馆里,今日告了假,黎念容又不在,白芷看着手中的方子有些迟疑。

这一个月来她只学了些粗浅的药理,大概认得这方子上是黎念容的字迹,却不敢断定方子上的药材是否有误。只能被围堵着,支吾了半天也解释不出来。

“方子给我看看。”黎念容走过去道。

见到黎念容回来,白芷才松了口气,无措的将手中方子交给黎念容。

黎念容扫了一眼,见方子十分寻常,只是一剂治风寒的寻常药方,并没有什么会致上吐下泻的异常药材。

她走到大娘身边:“我能摸摸这孩子的脉吗?”

大娘看了她一眼,露出不愿意的神情:“你们这药方给我孩子吃成这样,若再摸出个好歹……”

黎念容道:“只是摸脉,大庭广众之下,我还能暗暗伤人不成?”

“是呀。”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说,“张大娘,你就让她给铁蛋儿摸摸脉。这姑娘还挺准的,我这腰腿疼痛,她一摸就给我诊出来了,喝了十多天汤药,见轻不少呢。”

张大娘道:“你是见轻不少,我家铁蛋儿可是上吐下泻!要我说,她就是看我们家钱少,拿不对的药材来糊弄我们!”

“这怎么会。”黎念容哭笑不得,她拿着方子道,“我记得大娘你,您当时带着孩子来医馆看病,钱银稍有不足,我便没有收您的诊费,只写了方子,让您拿着去抓药。”

“不过我记得大娘好像并不是在我这药铺抓的药,是从您说的那位崔大夫铺子里抓的吗?”

听到黎念容提起崔大夫,张大娘浑身一震,看着她道:“是,是又怎么样!”

“那您应该去找崔大夫,为何来我医馆门前?”

“我去找过崔大夫了!”张大娘面色涨红道,“崔大夫按着你这方子给我抓的药,结果铁蛋儿喝了就上吐下泻……就是你这方子有问题!”

黎念容微微掀起眼皮。

她虽然不知道这位崔大夫是何许人,但想来应该不至于做偷换药方上药材这种卑劣事情。

医者仁心,行此之事,太过于败坏名声。

黎念容轻晃了晃手中药方:“好,便如那位崔大夫所说,他是按照我这方子所抓的药材……我写药方时候交代的忌口,大娘可有注意呢?”

“鸡蛋与其中一味药材相冲,所以服汤药期间最好不要食用,否则会容易造成上吐下泻。”她蹲下身,问张大娘怀中的铁蛋儿,“小孩,你这两天有吃鸡蛋吗?”

小孩子没什么心思,自然实话实说:“吃了……崔大夫给阿娘送了一篮子鸡蛋,今早晨阿娘给我煮了一个吃。”

“什么鸡蛋……”崔大娘争辩道,“你当时根本没说!”

“不管我说没说,我总归在方子上写了。”黎念容叹气,“那位崔大夫看了方子给您抓药,又给您送了一篮子鸡蛋……”

她抖了抖药方,递给旁边的百姓看。

但是围观的百姓大多不识字,不认得上面的文字,便将药方传到一位身着素袍,一身书卷气的青年手中:“净远读书多,定然认识,快给张大娘看看。”

张净远接过药方,仔细看过。青年的骨节修长,捏着那张药方,轻声道,“药方最下确实有一行小字,说忌食鸡蛋。”

张大娘神色瞬变,回味几番,这才明白自己是吃了谁的暗亏。

她气冲冲的起身,夺过药方,抱着铁蛋儿找那位崔大夫去了。

医馆门前聚着看热闹的人们也陆陆续续。

一身素袍的张净远却仍旧站在医馆门口,遥遥的望着张大娘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生得极为白净清润,五官端正,腰背笔直。哪怕一身略有些旧的素袍,没有任何坠饰在身,却也仍旧叫人觉得十分舒适悦目。

黎念容端详了他片刻,走上前去道谢。

“姑娘不必。”张净远连忙回礼,“我没做什么,只是将药方上的字念出来罢了。”

言罢,他犹豫了半晌,斟酌开口道:“在下与母亲住在这附近,故而对于方才那位张大娘也了解一二。她常常去那位崔大夫的医馆,关系极为熟稔,恐怕今日之事……”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神色颇为纠结,仿佛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措辞。

黎念容笑了一声:“张公子是想说,恐怕今日之事不是偶然,而是张大娘和那位崔大夫联合起来,要给我的医馆找麻烦吧。”

张净远欲言又止,但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我倒无所谓。”黎念容道,“那位张大娘家境不好,她给那位崔大夫办事儿,说不定还能拿着好处。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舞到我门前来,这巴掌落到谁脸上,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她看向张净远:“公子来抓药?”

张净远一顿,随即点头:“我母亲近日有些不适,所以抓几副汤药,有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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