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为官如何为民

“没错,段爷喝的酒里有毒,是伍宗湘那个混蛋放的,我们自私,我们不是人,还是给段爷喝了!”

这女人嘴快,一股脑的全都给抖搂出来。

好嘛!

项薄总算明白了,他见段青云时,他的脸色是乌青的。

当时还以为是累的,也没有多想。

怪不得他不让他出手救他,原来他早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无药可解的毒药,必死无疑!

“我真蠢!我当是就应该想到,那些江湖中人怎么可能是拥有十八路剑法的段大哥的对手?”

原来是中毒了!

“你明知道有毒,还是给他喝了?”

项薄不敢置信的盯着老费,这样一个憨厚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在看到他婆娘紧紧抱着假费阶,青年就明白了。

费阶才是他们的。

段青云说到底也敌不过亲情。

看到老费夫妇如今还活着,项薄就知道段青云当初知道真相后,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那个傻子,怕是被人背叛了,还想着护佑这一家人安全吧?青年感慨。

既如此,老费这事就已经翻篇了。

项薄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去找老费的麻烦。

只是他们夫妇似乎以为自己是为了这件事才迁怒于费阶的。

呵呵,你们想多了!

“费老板,你先起来。段大哥的事情和我无光,你大可放心。我要动的也不是费阶。”

项薄解释道。

“可是我刚才分明看到你拔剑”老费自然不信。

项薄摇头,将身后的小乞丐推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谁?”

老费抬起头瞥了一眼,有些困惑,“一个乞丐?”

这个小乞丐三个月前就在了,一直在家旁边徘徊。

项薄伸出手将小乞丐头上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脸面。

一道道伤口和蚯蚓一般弯弯曲曲,老费和婆娘都被吓到了,身子缩了缩。

“呵呵,母不嫌儿丑,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什么?他是小伢子?”老费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人分明是乞丐,浑身恶臭,双眼翻白,毫无一点生气,怎么可能是他们家的小伢子?

项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点出一滴帝流浆,在小乞丐的额头蘸了下。

一道清光迅速覆盖他的身体,他的头发依然散乱,但是却去掉了油污。

他脸上的伤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有些痒痒的,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抓。

“别碰,忍一下就好了。”项薄提醒道。

那小乞丐似乎眼神清明了许多,听懂了他的话,两只手捏着裤子忍住。

项薄这才发现,小乞丐的身体也腐烂了许多,怪不得会有酸臭的味道。

帝流浆从上到下,不仅仅令他恢复如初,更是令他脱胎换骨。

嗡!

清光消失,费阶的脸露出来,两口子惊呆了!

“小伢子?”

面前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老费的婆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巴张的老大。

老费更是上前捏了捏费阶,“好像好像是真的呢。”

项薄无语,什么叫好像?

这才是真的好嘛!

仔细看去,费阶还穿着他曾经从家里带去学院的衣服,现如今已经成了烂布条披挂在身上。

因当初黑猫变成他的模样,也偷走了他的青色学子服,所以费阶是便装回来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爹,我才是费阶。”因月华之力的洗涤,费阶终于清醒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些日子来的委屈,遭遇全都一股脑的冲出来。

“儿啊!真的是你?”老费脑袋几乎凌乱了,随后他看了看身后,愣住了!

原本躲在他婆娘怀里的费阶此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变成挟持住她了。

纵然是老费愚笨,这时候也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声音颤抖了,“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快放开她!”

“我可以放开她,但是必须让我走!”黑猫此刻已经完全露馅,不再掩饰。

项薄冷眼看着。

“青年,请你帮我!我必定永世难忘!”

老费这才想起项薄还在,转身噗通跪下了,一个劲的磕头。

那黑猫不怕老费,只怕项薄多管闲事,此时他也死死盯着青年。

项薄低头望着将额头磕出血的老费,心里波澜不惊。

“老费,段青云也曾经是你的恩人。今天他站在这里,也许会毫无犹豫的帮你,但我可能要考虑,你是否值得帮?”

闻言,老费一愣,显然没想到青年可能会见死不救。

而假费阶面色一喜,原来这青年对老费两口子有怨气。

“我还是去问你婆娘吧!”项薄冷哼一声,踢开老费走到了他婆娘面前,“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或者我们交易一下也行?你觉得你的命可以用什么来换?”

老费的婆娘生的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但也是没读过书的,此刻被项薄一问,顿时没了个主意。

她的身体在颤抖,那是对于死的畏惧,因黑猫的爪子快要深陷进脖子了。

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只咬着薄薄的嘴唇,似乎认命了。

泪水使得老费婆娘的姿色平添几分动容,她最后看了一眼费阶,闭上了眼睛。

“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费阶冲出来说道。

项薄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摇摇头,“需要她亲自来说”

但,娘怎么可能为了偷生而舍弃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紧闭着嘴,将泪水也止住了,这一刻的她多了一份倔强。

为母则刚!

项薄笑了笑,这是他要的答案。

于是他的剑忽然刺出去,错过费阶他娘的身体,进入假费阶的腹部。

身体顿时一僵,那黑猫蹬蹬蹬后退几步,眼神当中满是不可思议。

它忽然明白,项薄这是在做戏!

他故意装作和老费他们一家人不合,就是为了迷惑它。

所以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它才没有防备!

“人类!太狡猾了!”它向后一翻,显出一只黑猫的原形。

死了!

项薄走到黑猫面前,用剑拨拉着,叹口气,“我说了,你能变成人,但是成不了人。因为人有的不只是皮囊。而人的复杂是你学不来的。”

“更何况,你本来不用死的。可惜你骗了我,又违背承诺准备伤人,这便是你自找的了。”

噗通!

费阶何等聪明,立刻明白项薄所做的一切,迅速跪下磕头。

他的娘死里逃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老费和儿子做就不会错,因此也对着青年千恩万谢。

“费阶,我看你也是聪明人,还在夫子门下治学,怎么能着了一只黑猫的道?成了这个鬼样子,让你爹妈担心!”

项薄不解。

“哎,事情是这样的”费阶一叹气,回忆起过往。

事情要从费阶从夫子那里请假回到青城说起。

他一年多都没见过爹妈了,自然是兴高采烈的。

没想到进了青城,发现大变样了,到处都是毁坏的房屋和死去的人们。

他自然心系父母,于是急匆匆的赶回了家。

到了家,正准备进去,一个在门口缩成一团的乞丐对着他招了招手。

费阶好奇,走过去,却听那人说,“我劝你哪里来的,哪里去。”

一听,他当时就气炸了,骂道:“臭乞丐,这可是我家。”

“是么?”

那乞丐一听,也就重新缩着头睡觉晒太阳去了。

费阶只以为他是个疯癫的乞丐,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进了家之后,一个负责打扫的伙计吃惊的看着他,“你是从哪来的?”

“看来一年没回家,我的变化还挺大的。”费阶心想,他认出这个伙计是爹妈前些年招来的,于是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小伢子啊!”

“胡说!少爷早就回来了,你还想冒充?”说完,他就拿着笤帚往外赶他。

这可气坏了费阶,正想和他理论。

屋子里忽然走出个穿着绸缎袍子的人,看面相和他差不多,但是打扮却是生意人的模样。

费阶愣住了,这不就是我吗?

怎么会有两个我?

那人对着伙计说道:“这是我同窗,你去忙吧!”

说着,他就拉着费阶去到了屋子里。

在屋子里,费阶亲眼见着那个人长出了亮银色的爪子。

而后将他的脸和身上全都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然后将动弹不得的他扔了出去,这些血痕后来结痂,流脓,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能记个大概。

好像是门口的那个乞丐将他救下了,但那也是最后的一点记忆。

后来他便浑浑噩噩的成了要饭的傻子,一直在酒馆附近乞讨。

眼见他对自己没威胁,那黑猫也就不去管他了。

只是不允许他进酒馆影响生意,偶尔老费会施舍他一些吃的。

这一次,项薄来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了进来,也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儿啊!爹妈让你受苦了啊!”听着费阶自述,老费两口子哪里还忍得住?

尤其是他婆娘,泪眼婆娑,跪着抱着他当了三个乞丐的儿,哭成了泪人。

“哎,这黑猫死的不冤,嘴里没句实话。”

当初项薄问它,若是真正的费阶回来了,它怎么办?

他居然大言不惭的说,会及时退出。

我信你个鬼!

项薄用剑挑起黑猫的尸体,没有打扰一家三口的团聚,走出了酒馆。

巷子里,

好像有个破烂的窝棚,项薄看过去,窝棚里吱呀作响,好像随时会倒。

他明白,那里曾是一个乞丐的窝,只不过他将自己的窝送给了费阶。

但是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这乞丐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

不过,

这都不重要。

项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接下来将会继续一路向北。

项薄打算离开了,

他对于青城而言,也只算是过客。

只是想不到,在城门的茶铺子里,一身平民着装的袁天佑点了茶在等着。

见他走过来,他挥了挥手。

青年背剑坐下,摘掉斗篷,对着袁天佑拱拱手,“破费了。”

袁天佑见他这么客气,心道:“我命都是你留下的,请喝点茶算啥?”

他有心交好这青年,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也是因为他的魄力。

何况,他有预感,在夫子未来的棋盘里,他和这青年都会是棋子的一部分。

趁着他走之前熟络一番,总归是好的。

“请!”袁天佑端起茶杯和项薄共饮。

“此去北漠路途遥远,项老弟还请珍重。这是一点心意。”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个绣文钱袋。

项薄可没打算客气,伸手就接过来,顺便看了看里面,似乎也没多少。

“咳咳,本官为官多年,但是没有攒下多少。”袁天佑脸一红。

甭说了,我听得出来,你这是自夸清廉呢——项薄撇撇嘴,没说什么。

“项老弟,我那次去见恩师。他对你的评价可是很高。”

“哦?”项薄终于有了一丝兴趣。

“他老人家说你跳出了大梁的律法,世俗的规矩,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他所言不假。”项薄心头一惊,心想这夫子好厉害。

但他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淡淡说道,“这可不是夸。”

言下之意,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文化和世俗,跳出律法意味着不容于这个时代。

意味着他项薄是不受控制的,这对于统治阶级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情!

袁天佑呵呵一笑,用手指捻这杯沿,“其实本官在这里等你,便是想要问一句,你觉得为官者该为君,还是为民?”

“为民。”

项薄毫不犹豫。

没有民哪来的君?

“既然是为民,那该如何做?才算是真正为民?”袁天佑这不是考校,几乎是请教的口吻了。

项薄一愣,眼神眯成一条缝,显然有些意外这位县太爷居然会请教他做官之道。

这堪称千古难题,一下将项薄给问住了。

为官之道,他着实不懂。

正在思量的时候,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句,将他乱糟糟的脑海给点着了。

好像是智慧的火花在碰撞,超越这个时代的思维喷涌而出。

他几乎脱口而出,“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嗡!

对面的袁天佑忽的思想炸开,仿佛被带入了另外一个时空,身体已经完全失重。

这一刻,他浑身的毛孔都立起来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他喃喃自语,反复咀嚼。

第一句教他不事权贵,不畏强权,不怕悠悠之口,后一句便教他当以一颗虔诚的心去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做事。

“妙啊!秒啊!哈哈。本官懂了,彻底懂了!”他将这茶桌当成了公堂,忽然起身大手一拍。

茶摊的老板被惊了一跳,袁天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但是他毫不在意,狂放恣笑。

忽然,袁天佑面向项薄整理衣冠,拱手俯身行一大礼,“多谢教诲!”

项薄无奈,这就悟了?

他以前就知道这话,也从来没像袁天佑这般能悟出什么大道理?

还是古人的理解能力强项薄始终满脸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不可言道的小事。

城门外,

和尚和道士焦急的等着。

“喂喂喂,这项薄小友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心上人都走了,他怎么还不走?”和尚心急说道。

老道士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抹了抹胡子,“着啥急呀?天还早着呢!你要是着急,可以先先走啊!”

“你”胖和尚一时无语,只得转头看向青城,“快点吧,祖宗,快来不及了。”

正午日头高挂,温吞的气息遮掩不住即将到来的隆冬。

项薄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他依然有些犹豫,怕这宁科和尚还躲在里面。

但是老道士拍着胸脯和他保证,那和尚必定已经逃出了青城,他也就信他一会。

毕竟,在捕捉妖气这一块,老道士还是在行的。

不过动起手来,可就一般般喽。

所以他和和尚组了个队伍,他负责寻妖,和尚负责输出,老道士偶尔也会打打辅助。

至于效果嘛,在青城对付活死人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你可算是出来了,怎么也不带几匹马?”和尚抱怨着,盯着青年前前后后的看。

青年摊开手,做出无奈状,“没钱呐。”

“呃?我刚看见那县老爷给了你一袋银子。”老道士戳穿他的谎言,露出泛黄的牙渍,嘿嘿笑道。

眼神似乎在说,你不诚实

项薄无奈,那点钱哪够买马的啊?

但他也没打算解释,转口,“你们两个不是要办事么?那就快走吧!”

“哦!”和尚应了一声,下一刻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情要办?”

“不然你们来找我干嘛?你真的以为我会信,你们和我在青城是巧遇?”

同样被青年给戳穿心思,老道士厚脸皮嘿嘿笑着,“小事情,小事情。”

我信你个鬼——项薄吟吟笑着,脚下反而不动了。

一看这还了得,和尚顿时过来哄,“的确有事需要小友帮忙,路上说,路上说。”

项薄不动,看看老道士,老道士无奈,扯动脸皮,“熟人一场,帮帮忙。”

“那就走吧!将事情说给我听”

“那是自然!”

三人离开青城,朝着背面一路行去。

逐渐,

青城已经成为背影,县令袁天佑站在城头,目送三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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