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丁辰早就猜测到了刘辩的意图。
他才不会相信,一个甘愿交出玉玺,费尽千辛万苦才逃脱牢笼的鸟儿,会心甘情愿再次回来。
没错,那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的滋味确实美妙。
可如果遇到一个根本无心于此的人,就算那滋味在美妙,也不过如形同嚼蜡一般。
没错,对于刘辩而言,这江山不过是一个鸡肋!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丁辰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张苍白而清秀的面容。
只不过他不复在阿阁大殿外的那般凄苦表情,一张脸上,流露出灿烂笑容,向他颔首。
“陛下,愿你心想事成吧。”
丁辰忍不住呢喃自语,脸上也浮现出了灿烂笑容。
“子阳,子阳!”
“啊?什么事。”
贾诩没好气的看着他,“我刚才在和你说话。”
“说什么?”
看着丁辰那一脸茫然,贾诩忍不住一拍额头,露出无奈表情。
“我是说,我准备走了。”
“走?”丁辰一愣,旋即露出紧张之色,“先生,要去那里?”
“长安,如今已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是会有危险……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有八百陷阵士,还有两队骑兵。可如果一旦局势变化,你要面对的局面,一定会非常危险。与其把兵马分散,倒不如聚集在一起,才可以发挥最大力量。
子阳,你有很多要保护的人。
而我同样,也有未了的牵挂……
如今我留在长安,已无太大用处,所以在日间,我已经向丞相禀报,准备前往凉州。”
“去凉州?”
“樊稠如今驻扎凉州,我去投奔他,必然不会有事。
再说了,今年烧当有些不太安分,我也有点担心,他们会袭击武威,所以我准备把家人接到身边。
如果你我能平安渡过这次危局,我一定会去找你,到时候,还望你能够收留。”
贾诩,语气很真诚。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不易。
要知道,贾诩是个很内敛的人,一般不会流露心声。
“先生,真如此危险吗?”
“我不知道!”
贾诩长叹一声,苦笑着摇头。
“这一次,我真的是遇到对手了!
王允沉浮宦海多年,终究是老谋深算。现在,他藏身在长安狱,看似危险,实则安全。而你我,甚至包括丞相在内,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行动。我自认可算无遗策,但这一次,我真的是猜不到了……子阳,若你康复,还是找机会离开。”
丁辰闻听,嘴角抽搐。
和贾诩相识以来,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他都能自信满满。
丁辰虽未见到贾诩似如今这幅模样,他如此表现,也说明那危险,真的要来了……
“何不请丞相立刻动手,杀了王老乌龟?”
“难!”
“怎么说?”
“想必你也知道,而今王允虽甘心认罪,可是外面的声望却丝毫不减。
他这一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世人眼中,他所作所为都是为汉室江山着想,哪怕是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可是依旧能够得到世人的称赞。这种情况下,丞相……你知道,丞相其实并不太果决。”
贾诩这话,说的很含蓄。
但是丁辰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董卓不敢杀,或者说,不敢在这个时候对王允动手!
无他,王允把自己一手打造成了一个悲情英雄的形象,得到无数人的怜悯。
除非弘农王刘辩能够出现,否则……
“对了,今日丞相已表奏曹孟德为兖州刺史。”
“我听说了!”
“这,其实挺好。”
贾诩轻声道:“你那阿兄,着实是一个聪明人。
而今,诸侯乱斗,征战不休,已经成为散沙。而曹操却在这个时候,率先承认了朝廷的正统,自然可以得到丰厚回报。你那阿兄,看起来身边有高人为他出谋划策!丞相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曹操率先归顺,可以使丞相的威信得到一些提高。
嘿嘿,我早就说过,你阿兄非池中之物,而今果然应验。”
“如此说,他派人来了?”
“嗯!”
贾诩道:“是一个叫程昱的人,好像是东郡名士,而今在曹操麾下出任东郡主簿从事之职……是个有本事的人!曹操不过一年,身边就聚集如此多的人才,很不简单。”
丁辰听罢,眉心蹙动。
他闻到:“那程昱还在长安?”
“那倒没有……他领了圣旨后,就直接离开。”
“曹阿瞒!”
丁辰忍不住恶狠狠咒骂了一句,旋即轻轻叹了口气。
他大体上能够理解曹操的苦衷,曹操怕是担心,他如果和丁辰接触,会对丁辰造成危险。
可即便如此,丁辰还是很不高兴。
你,至少应该和阿姐报个平安,亦或者想办法,把阿姐和昂接走才是。
真是,太可气了!
“哦,对了,丞相还让我送你一件礼物。”
贾诩说着话,就把放在门廊上的一个鹿皮兜推到了丁辰面前。
那鹿皮兜,呈长条形状,约四尺,看上去非常沉重。
丁辰眸光一凝,伸出手放在了上面。
“巨阙?”
他甚至没有打开那鹿皮兜,就已经猜出了里面是什么物品。
贾诩,笑了。
“看起来,你这是一直都惦记着呢。”
惦记吗?
丁辰也笑了!
也许,真的有些惦记。
习武之人,又有哪个不喜欢神兵利器?
巨阙剑乃越五剑之一,剑体坚硬,无坚不摧,与承影、纯钧、鱼肠、太阿、湛卢、龙渊、工布合称八荒名剑,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这种名剑实在是太过神秘,甚至比赤霄那等宝剑还要神秘,并且随着历史的沉淀,有着非凡意义。
这把剑,一般人无法使用。
可是在丁辰眼中,却是最为合适。
他本就神力,持此宝剑,用一分力,便增一分威,到战场之上,更是威力无穷……
原本,他以为董卓会把这口宝剑留下。
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给了自己。
丁辰扯开鹿皮兜,就见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式样古拙的剑鞘。
剑鞘之上,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子杀气。
他坐直了身子,拔剑出鞘。
“嘿嘿嘿,丞相的厚爱,丁辰领受了。”
“好了!”
贾诩站起身,笑着道:“事情说完了,东西也交给你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长安。子阳留在这边,更要多加小心,咱们有缘再相聚吧。”
“先生,真要走吗?”
丁辰话语中,透着一丝丝不舍之意。
贾诩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了,接下来,你一定要提防吕布。”
“嗯?”
“据我所知,吕布对你恨之入骨。
上次他醉酒在相府闹事,你把他制服了。
虽然他后来表现的非常恭顺,可是我觉得……子阳,你何时见过一头猛虎受辱,而不记恨呢?”
“我,明白了!”
丁辰咬着牙,站起身来。
他把胡车儿喊过来,让胡车儿搀扶着他,把贾诩送出了丁府大门。
贾诩轻车简行,显得非常潇洒。
他向丁辰挥了挥手,便扬长而去……
目送着贾诩离开,丁辰的心头,突然间沉重起来。
贾诩,居然和他是一样的想法,那就说明,他之前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
该死,这时候身体却迟迟不能康复!
万一真有变故,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些,丁辰的心情就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他在胡车儿的搀扶下回到了府中,在前厅和阿姐还有蔡琰说了一会儿的闲话,总算是让心情放松了一些。
他没敢告诉丁夫人,曹操派人来了。
因为他知道,以阿姐的脾气,若知道曹操派人来,却对她母子不闻不问,一定会异常恼怒。
阿姐的性子,有时候很刚强。
之前在丁辰有意无意的开脱解释下,她对曹操的恨意,已经减轻了不少。
丁辰可不想到头来,两个人又反目成仇!
若真如此,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可就算是无用功了。
他身子还有些虚,和贾诩聊了很久,又陪着阿姐和蔡琰说了会儿话,便有些顶不住了。
“子阳休要逞强,你身子还没好,赶快回去休息。”
丁夫人太了解丁辰了,见他那副模样,就开口说道:“我这里和蔡娘子说话,不晓得有多开心。你坐在这里,我们也说的不痛快……好了,胡车儿,把子阳送回去吧。”
“是啊子阳,回去歇息吧。”
蔡琰也开口劝说。
丁辰是却是有些累了,听两人都这么劝说,也就不再坚持。
“如此,我就先去休息了。”
他让胡车儿搀扶着他,回到了后宅。
“胡车儿,你也去休息吧。
对了,明天一早你去陷阵营,让贾衢带一百缇骑过来,加强府中的守卫。”
贾诩既然警告了,丁辰自然不会大意。
哪怕陷阵营的营地距离揭水陂并不是很远,可如果真发生危险,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毕竟,他如今伤势还未康复。
嗯?
丁辰扶着门框,一只脚迈进了卧室。
他突然停下来,目光扫过屋内,而后向左右观瞧。
“貂蝉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他沉声喊喝,可是却不见一点动静。
如果不是空气中浮游的那一抹熟悉的暗香,丁辰甚至会以为,他一定是感觉出错。
但,貂蝉并未出现。
丁辰眉头轻蹙,目光再次在屋中扫过。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围床前的矮桌上?
他记得非常清楚,之前矮桌上什么都没有。可现在,那桌上却有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丁辰犹豫一下,迈步走进了房间。
有些吃力的站在桌前,他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而后身手把拿过一个盒子。
盒子,是用金丝楠木支撑,只有巴掌大小。
他打开来,却看到里面放着一红一白,两个用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的白玉小瓶。
这是什么?
他心里有些奇怪,于是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在手里掂了掂,复又放下。
目光,旋即又落在了另一个体积大的盒子上。
难道说……
他隐隐约约,猜出了那盒子里放的是什么物品。
她,居然这么快就康复了?
那暗香,是貂蝉特有的体香,丁辰绝不会记错。
按道理说,她应该和自己一样,卧床养伤才是……可是她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丁府,说明她已经可以行动自由。要知道,丁府的守卫或许比不上丞相府,但府中还有五十名陷阵士,一般人根本进不得府中。而且,她的伤势虽然比丁辰轻,但丁辰相信,她的体质绝不可能比自己好……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伤势?
想到这里,丁辰便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一块印玺,四寸见方。
那是一方色泽极为光润的无暇美玉雕刻而成的印玺,上纽交五龙,巧夺天工。
丁辰看到这玉玺,心跳顿时一阵加快。
他吞了口唾沫,伸出手缓缓把那印玺从盒子里取出,就见那玉玺的一角,用黄金镶嵌。
没错,金镶玉,传国玉玺!
丁辰把玉玺拿走了手中,小心翼翼凑到烛火旁边,就见印玺正面刻有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