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在学校广播站当着全校师生叫你哥哥认错?”

安凝脑中闪过她曾许下的约定。

但……

她抬头瞪着眼前的人,杳无音信这么多年,一见面就假装不认识她,根本就是在捉弄她。

安凝抿紧唇,看向沈慕洲的眼睛又瞪大了些。

长久积压的怨气和思念在这一刻破防,几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这个儿时伙伴。

她曾经有过很多不好的联想,不知道多少次被噩梦惊醒,甚至她期盼着,只要他是健康平安的,就算他们永远不见面也没关系。

可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还故意捉弄她。

委屈难过一下涌上心头。

她垂了下眼,“我去给老师交作业。”

说完转身就走,甚至忘了作业本还在沈慕洲手里。

直到安凝来到老师办公室门外,才意识到作业本还在沈慕洲手里,她眉头皱了下马上转身。

这一转身差点与人撞满怀,安凝抬起头,看到沈慕洲抱着作业本就站在自己面前。

沈慕洲问:“我帮你拿进去?”

安凝冷着脸直接想将作业本抱过来,但他手没松开。

她脸别向一边,避开沈慕洲的视线,“你松手。”

沈慕洲视线落在已经发红的眼眶上,手指慢慢松开,他弯腰目光与她对视,偏低的嗓音像从前一样带了□□哄,“我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安凝很热,脸颊都因为热红扑扑地,一听冰淇淋下意识就想说“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脱口而出了。

“怎么还像小时候那么贪吃。”沈慕洲弯着腰,抬手轻拍了下她头。

安凝目光与他眼睛对视。

沈慕洲逆光而站,夕阳将漆黑的瞳仁染上一圈橘色光晕,安凝清楚看到里面惹有似无的笑意。

他居然还敢笑,太过份了。

安凝真要生气了,“我才不要吃你的冰淇淋。”

说完她抱着作业本就冲进办公室,差点与人撞个满怀,幸好手臂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才没撞到。

但安凝甩开拉着手臂的手,头也没回。

高三(一班)班主任张老师刚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安凝捂着心脏位置吓得不轻,“你这要赶着冲刺吗?怎么走么急?”

安凝垂着眼,因为在生气,语气没控制住有些生硬,“对不起,是我没看到老师。”

张老师闻言视线扫了安凝一眼,“我这么大人居然看不到?下次要走路注意点。”

安凝“嗯”了一声,就径直走进办公室。

张老师回头,看到安凝纤细单薄的背影嘀咕了一声,“这小姑娘语气还挺冲,我得和她说两句去。”

“张老师。”

张老师听到声音,马上笑眯眯地回头,“是慕洲啊,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沈慕洲是从省外转来

的,他这个班一般不接转校生,哪怕成绩不错,因为他带的班都是尖子生,根本不缺成绩好的。

但沈慕洲这孩子不同,他成绩实在太过优异,他是以成绩第一的成绩考入省会排名第一高中,入校之后,大考小考全部第一,每次考试是接近满分的成绩。

这样的学生,在哪个学校都是可以直接保送的,但沈慕洲偏偏选了他们学校,他的班。

这么一个天才般的孩子,张老师怎么能不珍惜。

沈慕洲抬眸,越过张老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点头,“是,有问题想问老师。”

“那随我进来,哪里不懂,老师给你讲。”

张老师示意沈慕洲跟着自己进办公室。

沈慕洲跟在他身后,走进办公室后,视线却向另一侧瞥了一眼。

“李老师,作业都收上来了,给您放这里。”安凝将作业本放到办公桌桌角上,“那我走了。”

“好。”

安凝转身就看与沈慕洲的视线撞上,她唇抿了抿,直接就走出办公室。

“慕洲,你是哪道题不懂?是刷题卷子上的吗?”

沈慕洲视线从门口位置收回,心不在焉回了句:“都懂了,张老师。”

“都懂了?”

他明明还没讲,怎么就懂了,张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张老师,那我先走了。”

沈慕洲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很快,高瘦挺拨的背影就消失在张老师视野里。

张老师盯着办公室门口,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坐在另一边的李老师把保温杯拧开后笑道:“天才嘛,奇怪一点很正常,成绩那么好,只要不早恋,都不是问题。”

闻言,张老师也笑了笑,“确实,都高三了,只要不早恋就行,以这孩子的成绩,我教他都算荣幸了,完全可以跳级的,居然主动来咱们学校。”

李老师语气带着羡慕道:“高考之后,又要有记者来采访你了,张老师,这次状元必定是这孩子了。”

“张老师想谦虚几句,奈何这孩子实在让他谦虚不成,他点头笑道:“这孩子实在是出色。”

“……”

傍晚,天气依旧炎热,夕阳余晖斜斜落在街上,路过行人每个人都面红耳赤的,可能太热了,脚步匆匆似乎都急着往家赶。

安凝抬手将碎发掖到耳后,还好现在剪短了头发,要不然真会热晕,她加快脚下步子,想早点回家。

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里?

这个念头出来,安凝就拧起眉心,抿起唇,在心里骂自己。

醒醒吧,这么多年不联系,一见面就捉弄你,其实根本就没把你这个朋友放在心上。

不,何止是没放在心上,根本就是不在乎。

安凝更气了,甚至于呼吸都粗了几分。

与安凝并排的丁宇目光直直盯着身侧的小姑娘,

短发齐耳,发丝柔顺乌黑,眼角微微下垂自带无辜感,鼻梁挺直秀气,饱满却小巧的嘴唇轻轻抿着,样子极精致秀气。

丁宇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安凝,“要喝水吗?”

安凝看到递过来矿泉水犹豫了一下,摇头,“谢谢,我不渴。”

其实她有点渴,但她和丁宇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并不算是很熟,因为两人住的比较近,只是偶尔会一起回家。

丁宇手顿了顿,收回手。

他看了眼前方的路口,就要往另一条路上转弯了,他手指握了握矿泉水瓶,问道:“安凝,我家阿姨会做冰淇淋,你不是爱吃这个吗?要不然我请你去我家吃。”

闻言,安凝眼睛一亮,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又感觉不妥,她笑了下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晚上还有两套卷子没刷完。”

她指了下十字路口处另一边,“我走这边,再见。”

“那我送你回家。”丁宇看安凝要走,马上跟过去。

安凝看着丁宇有些奇怪道:“我家就在前面几百米,你送我做什么?”

“再见。”安凝朝他挥挥手,便转身离开。

丁宇望着纤细的背影咬了下后槽牙,鼓起勇气,“安凝,你等……”

一串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安凝从裤兜里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手指悬空了几秒钟还是接通电话。

背后好像丁宇在叫她,她回头,还没开口,听筒里传来低低地声音,“你在哪里?”

安凝撇撇嘴,声音故意冷淡,“在家。”

说着,她看向丁宇又说了一遍,“再见。”就转身离开。

丁宇望着她背影,叹气。

他都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就无动于衷呢?他叹了声气转身正要往另边路口走去,一迈步,差点撞在人身上。

他抬头,对上一双极淡漠的眼睛。

冷淡瞳仁里似乎有丝不爽,丁宇愣怔了一瞬下意识道:“抱歉。”

眼前男生比丁宇高半个头,气质清冷孤傲,一付很难接近的样子。

男生压颌冷淡“嗯”了声便移开视线,但下一句声音马上变得温和,“本来想请你吃冰淇淋,想必你在家不肯出来,也不想吃。”

听筒那头停顿几秒,声音有些恼道:“谁说我不肯出来的?我偏要吃,你在哪儿?”

沈慕洲轻勾唇角:“我在你身后。”

擦肩而过时,丁宇隐约听到软软的声音,有些熟,他步子顿了下自嘲笑了笑。

最近他真是对安凝有点走火入魔了。

随便听到谁的声音都觉得像她。

在转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高瘦背影颀长挺拨,幸好这男生和安凝不认识,要不然,他还真是要遇到对手了。

外形气质,实在是太出色了些。

丁宇没有停下步子,转向另一个路口。

绵软冰滑的冰淇淋在口腔里化开

,安凝攒了一天的热气瞬间得到了治愈。

“也太好吃了吧。”

安凝将小匙放进被挖的干干净净的冰淇淋纸盒,满足地眯起眼睛,她将空盒往对面推了推,眼巴巴看着沈慕洲,“还想吃。”

这已经是第三盒了,再好吃这种凉的东西也不能这样贪食。

沈慕洲挑眉,从桌上抽出约巾递给她,“别吃了,太凉。”

安凝正吃得欢,怎么可能“别吃了”,她用纸巾擦了下嘴,“没吃够,我还要吃。”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贪吃,这么多年都没吃腻吗?”沈慕洲嗓音带了丝调侃,将空盒丢进了垃圾桶。

本是句极平常的话,可这句“这么多年”让安凝刚刚压下去的委屈情绪又一下拉上来。

她唇抿紧,眼睫垂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睫毛在一颤一颤的。

这些年,从沈慕洲“失联”那年,她担心他担心到寝食难安,那时候她求着爸妈,让他们带着她去找他。

爸妈自然不同意,她甚至准备离家出走去找沈慕洲,如果不是被父母发现,可能她已经在几年前去他所在城市找她了。

那个时候,她只想确定一件事,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平安。

可不管她怎么想办法,都联系不到他,随着时间推移,想到他的时候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她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但,她知道,只要一天看不到他,那她就一天不会心安。

现在,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着话,甚至还请自己吃了冰淇淋,他平安健康,一点事没有。

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担心、忧虑各种情绪纷涌而来。

鼻尖开始发酸,眼眶也开始发热,安凝觉得这样很丢脸,唇紧紧抿住想将眼泪憋住。

沈慕洲表情顿住,“你哭了?”

不提哭还好,一提哭眼泪就“唰”的一下往外冒,刚开始安凝还想强撑着擦掉眼泪,但随着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她从小声音哽咽变成了控制不住抽泣着。

甚至于冰淇淋店里的顾客们一齐往向他们这一桌。

其中与他们位置相隔不远的一个带着娃的妈妈,看到安凝长的乖巧漂亮,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就柔声问安凝:“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安凝抽泣了几声,想说话却一开口就是抽泣声。

这位妈妈以为他们是兄妹,她看向沈慕洲问:“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沈慕洲“咳”了一声,说:“没什么,大概是我说她吃太多冰淇淋了。”

这位妈妈马上劝道:“小姑娘,你哥哥也是为你好,吃太多凉的对胃不好的。”

安凝闻言马上用红通通眼睛瞪向沈慕洲,他正眼底含笑望着她,这一下更是让她心里恼火。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沈慕洲,“……他把我的冰淇淋全抢了,一点没给我我留……”

说着,她眼泪又开始往外冒。

室内所有人都看向沈慕洲。

那位妈妈目光更是一言难尽,她旁边的小男孩指着沈慕洲,“哥哥抢妹妹吃的,羞羞脸。”

“……”

回家路上,安凝想到刚刚那一幕,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她鼻头红红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明明刚刚还哭得泪眼汪汪的,现在却笑的眉眼弯弯。

沈慕洲将纸巾递过去。

安凝没有去接纸巾,她直勾勾望着他问:“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沈慕洲手在空着悬了一瞬,只是将她眼角泪擦去,并没回答她的话。

这反应更是坐实了安凝心里猜想,他根本就是忘了她这个朋友,也根本不在乎她这个朋友。

就像一腔热血喂了狗,安凝闷闷地说了声,“真没意思,我走了,不稀罕你送我。”

说完她扭头就跑,也不回头,直到她站在到小区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

夜慕降临,小区大门口,不断有来往的人。

安凝抿了下唇手指握紧,愤愤道:“怎么也不追我一下,连道个歉都不懂吗?就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她低头在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眼圈又红了,她垂着脑袋走进自家楼道里,越想越难过。

“沈粥粥最讨厌了,比狗都讨厌,不,比猪都讨厌。”

骂着骂着,眼泪又要掉下来,正要再接着骂,头顶突然落下声音。

“是谁在骂我?”

安凝表情一僵,眼泪瞬间止住,她抬起头。

沈慕洲站在楼梯处,正瞬也不瞬望着她。

安凝眨了眨眼,眼泪从眼角掉下来,有些愣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慕洲抬手指了指楼上,“我家住这里。”

安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她就睁大了双眼,她捂住嘴不可置信道:“难道你这次会长住吗,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沈慕洲故作为难地叹气道:“不会走了,要不然又要看人哭成小兔子,又要被人骂……”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抱住。

安凝手揪住他校服衣襟,脸埋进他胸膛上。本来她是想像小时候那样拥抱他,但两人身高已经不像小时候相差不多的时候。

沈慕洲快高出她一头,身高悬殊,她只能抱住他的腰。

“你真的不会再走了,是不是?”

沈慕洲垂眼望着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他耳尖一热,伸手扶住她肩膀,让两人之间拉开些距离,“是,不走了。”

他顿了顿从衣兜里掏出纸巾,将安凝脸上泪擦去,“还生我气吗?”

安想此刻正沉浸在喜悦里,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她用手扒拉开脸上的手指,“还生气,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让我原谅你,你这么多年不联系,是对我们友情的背叛。”

闻言,沈慕洲缓缓点头,“这样啊,我还说你不生气了,就给你吃这个。

他另一只手臂从身后伸过来,他手上拎着一个袋子。

还没看清里面装的什么,安凝已经闻到了西瓜特有的香甜味。

是已经切好的西瓜,放在很精致的盒子里。

里面是安凝最喜欢的无籽麒麟瓜,她伸手就想将袋子拿过来。

拎着袋的手突然抬起来,安凝手扑了空,她惦脚想够到,却发现西瓜离她越来越高。

沈慕洲看着她,慢悠悠道:“不生气了,才给吃。”

安凝抓住他手臂,她手稍一用力,他手低下来,居然给她抢过来了,她抬起下巴看他,“休想套路我,哼,我偏要生气,还要吃。”

沈慕洲没说话,只是笑望着她。

安凝伸手像小时候那样去拉他手,“粥粥,我们还去老地方去吃西瓜,怎么样?”

这是再见面时,安凝第一次叫沈慕洲“粥粥”,她原以为自己再叫这个名字,会很生疏,但现在真的叫他,却发现还是那种无比自然的语气。

完全没有一丝生疏。

有很久沈慕洲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这个名字,他手指动了动轻轻握住她的手,“好。”

话音刚落,安凝眉眼弯起来,“粥粥,我好想你。”

沈慕洲望着她的脸,许是幻想过太多次,一时竟有种在做梦的错觉,片刻后,他才低声回她:“我也想你。”

蝉鸣声重,如墨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安凝拿着小勺将切好的西瓜块送到嘴边,香甜味让她满足地眯起眼,她偏着看向身侧。

沈慕洲侧对着她,清隽的眉宇已完全褪去少年青涩,五官更加深邃。

“粥粥,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安凝问出这几年最担心也是最想问的话。

沉默了许久后,沈慕洲垂下眼,嗓音有些沉,“还好。”

听到这个回答,安凝松口气,“这几年,我好担心你的,幸好你好好的。”

沈慕洲抬眼,看向安凝,她正望向天空,眼晴弯着隐隐带着笑意,他不自觉也跟着弯起唇角,“你呢,过得好吗?”

安凝点点头,“好啊,我考上了重点高中还在重点班,我爸妈别提多高兴了,你不在这几年,我还交了好多好朋友。”

沈慕洲唇边笑慢慢隐去,他垂下眼没说话。

“一切都好,但是少了你,就感觉不圆满。”

闻言,沈慕洲抬起眼,眼底像坠入星光里,亮的惊人。

安凝望着他侧颜,“粥粥,这回说好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再让我联系不到你。”

她已经长大了,明白了人和人之间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朋友也有可能会分开。

退而求其次,只要他们可以时常见面,不断联系就好。

沈慕洲望着她,许久后,才开口:“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分开。”

低低的嗓音里竟有种承诺般的郑重,安凝心跳莫名地加快

了一拍。

还要拉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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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的时候,沈慕洲手指已经伸了过来?

安凝点头:“当然要了。”

她伸出小指,刚刚伸到修长分明的骨结处,手指就一下被勾住。

肌肤贴合处,像被烫到似的,安凝第一次生出一股窘迫感。

沈慕洲勾紧手指,耳朵通红,“那就一百年不会变。”

耳边蝉鸣声似乎突然静默下来,安凝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烫了起来,她稳住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也跟着说了句:“一百年不会变。”

时间如脱弦的箭,一眨眼就到了安凝高三毕业。

安凝以优异成绩如愿考上她梦想中的大学,一所久负盛名的传媒高校。

她离自己做记者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沈慕洲因一项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利,本科只读了一年被国家科研中心破格录取,也直接念到了研一。

这一年多,虽然两人都忙于学业,但他们还会挤出时间时常见面。

安凝这边进入暑假后,班主任组织全班同学一起聚会。

安凝父母因为有事去她奶奶家,安凝父母就拜托沈慕洲将安凝送到聚会的饭店。

沈慕洲虽然已经买了车,但他还是经常会用单车载着安凝。

晚霞满天,桔色光线将街道铺满,安凝盯着白衬衣下,清瘦却宽阔的背脊。

白衬衣下已经是成熟男人的轮廓,安凝脸上莫名一热,扯着衬衫的手指想松开拉开点距离。

毕竟,她这样几乎算半抱着沈慕洲。

他们已经长大了,这一年她隐隐觉得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安凝手指刚松开,就听到低沉的嗓音提醒她,“这边路不平,抓紧我。”

话音刚落,安凝感觉车子晃了晃,吓得她立刻用手臂抱紧,甚至,她脸都贴在了白衬衣上。

脸是皮肤是紧实坚硬的触感,让安凝心跳如鼓,脸颊上温度也跟着越来越高。

她这是怎么了?

安凝想不明白,但手臂却紧紧抱着没有再松开,她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砰砰砰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高三三年,一转眼大家都要各奔东西。

安凝所在的班是重点班,班里同学全部考上了大学,而且大部分都是不错的学校,班主任李老师十分激动,一顿饭没吃完,就有点醉了。

同学们都很激动,班长让同学们各自开了一罐啤酒,一起敬给李老师,“我们大家一起敬李老师。”

安凝从未喝过酒,来之前沈慕洲也叮嘱她不要喝酒,但此刻她也被大家情绪感染举起一罐啤酒,一口气喝完。

本来只喝一杯的,同学们互相说着心里话,三年时间的努力和坚辛,大家一会笑着一会哭着。

这种氛围下,安凝也有点上头,不知不觉中,她连喝了三罐,但还好,她现在除了头晕之外,还没什么感觉。

又过了两个小时,聚会渐渐到了尾声,同学们开始陆续离开,安凝不知道为什么,头感觉越来越晕。

她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才从里面出来,她扶着墙想走向楼梯,却被一个身影挡住。

安凝抬头,眼睛迷蒙地看着眼前人,“丁宇,你还没走吗?”

丁宇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他直勾勾盯着安凝。

安凝头发已经留到了及肩,可能因为喝过酒,她脸颊绯红,连嘴唇都比平常颜色重了几分,神色间褪去了少女青涩,多了一分女性的柔媚感。

丁宇手指握紧,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马上就要出国留学,再不表白就没机会了。

离开前,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安凝,我有话和你说。”

安凝扶着墙,眼前有些天旋地转的,她含糊回了句,“改天说吧,我要回家了。”

她刚想绕过丁宇,他又一次挡住去路,这一次他距她更近。

安凝拧起眉心,“丁宇,你别挡我路。”

说完她后退一步,与丁宇拉开距离。

丁宇并没有因为她举动退缩,他继续逼近她,“我暗恋你很久了。”

“安凝,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安凝怔住,丁宇和她平常接触不多,因为住的近,只有高一时候他们偶尔会一起结伴回家,但后来学业忙,加上沈慕洲经常来接她一起回家,之后他们就几乎没什么接触了。

安凝沉默了下,组织着语言,“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不可能。”

丁宇马上问:“为什么不可能?”

安凝按了下越发昏沉的额头,“改天再说,我现在要回家。”

同窗三年,安凝不想把话说的太绝,伤害到丁宇。

但丁宇怎么可能这么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酒精刺激下,他有些激动道:“安凝,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伸手就去抓安凝的手腕。

被碰触到的安凝,条件反射般一下甩开,“你别碰我。”

安凝想往后退,却重心不稳差点滑倒,幸好她扶到了墙壁,她后背撑在墙壁上,可能因为喝了酒,腿脚越发的软。

这副样子楚楚可怜的,更是激起丁宇胜负欲,他走近安凝,“安凝,你可以试着接受我。”

说着,他头就要低下去,安凝被吓到了,她用手想去推丁宇,却一下被他手抓住。

下意识就她就用脚踢他膝盖。

丁宇吃痛弯下腰,看着人从眼前溜走。

安凝荒不择路的往楼梯跑,因为酒精作用,她脚底像没有根似的摇摇晃晃。

很快,背后传来丁宇的声音。

“安凝,你别走。”

安凝想加快步子,但头上很晕,正要喊“救命”。

有脚步声传来,这声音让她抬起头,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肩膀。

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下来,安凝一下委屈地抓住眼前人的手,“粥粥,我害怕。”

说着她就将沈慕洲手拉过来将脸遮住。

泪水不断落在沈慕洲掌心里,皮肤上像被灼痛,他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唇缓缓抿直。

他抬手先将安凝脸上泪擦掉后,将她拉到身后,目光落向走廊另一边。

“你怎么她了?”

丁宇目光有些呆愣地看着沈慕洲。

冷沉才视线逼视着他,丁宇心中一跳,目光慌乱地想避开这道视线,含糊道:“我就想和她说点事。”

沈慕洲眼睛一眯,“什么事会把她吓成这样?”

丁宇实在承受不了这种压迫感的视线,他后退一步,“是误会,真的是误会。”

说着,他转身就跑,因为跑的急与一个撞到,那人喝醉了,被这一撞撞到了下巴,那人本就是个痞子,一下就挥起拳砸到丁宇脸上。

丁宇眼冒金心,一个重心不稳摔到在地。

正想说什么,就听到怒气冲冲的声音:“敢撞老子,揍死你。”

走廊另一头,吵闹声不断。

安凝身体靠在沈慕洲身后,她心有余悸地问道:“粥粥,你赶跑他了吗?”

软软的嗓音比平常更带了丝脆弱感,沈慕洲手臂从身后抓着安凝手臂转过身。

人一下扑进他怀里。

沈慕洲摸摸她头,“别怕,已经被我赶跑了。”

终于,安凝神经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啤酒后劲大,她抬头眨了下眼,“粥粥,有件事有点不好意思。”

沈慕洲扶着安凝肩膀想让她站稳,“怎么了?”

安凝在眼皮垂下去之前,用最后力气说了句:“我最近长胖了,要辛苦你把我扛回家……”

说着,她眼闭上,身体慢慢软下去。

“……”

沈慕手臂扶在她后背,将人抱起来,他望着靠在臂弯里的人,目光朝走廊另一头望了眼。

他手臂拢紧,走向楼梯处。

安凝父母去她奶奶家,还没回来。

沈慕洲给安凝脱下鞋,将人放到床上,又给她盖上了薄被,然后才长长地吁出气。

他拉了个椅子坐到床边,然后望着床上的人。

安凝嘴唇动了动似乎打了个嗝,然后翻了个身,因为翻身,几缕头发滑落到脸侧。

头发似乎弄得她鼻子有些痒,秀气的眉心拢起两个小鼓包。

沈慕洲被她样子逗笑,抬起手指将她脸上头发撩开,指腹不小心碰到脸颊上,细腻嫩滑触感让他像被烫到似地,就想缩回手。

还来不及缩回,他的手就被握住,然后他掌心完全贴在她脸上。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沈慕洲神色一僵。

安凝睁了睁眼,眼前焦距虚虚实实许久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嘴唇张了张,“粥粥……”

沈慕洲手指动了动,想抽回,

“凝凝,想喝水吗?”

查觉到他的手想抽离,安凝手指拢紧,委委屈屈看着他,“不要喝,我害怕,你不会走吧?”

长大后,沈慕洲少见她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他没抽出手,温声安慰:“别害怕,我不走。”

听到这声“我不走”安凝眉眼弯了弯,她握着沈慕洲手朝自己这边拉了下,“我要你陪我睡。”

这话,让沈慕洲耳朵烫起来,他“咳”了一声说:“我坐在这里陪你。”

安凝闻言,眼眶立刻就红了,“我害怕,我要你像小时候那样陪我睡。”

沈慕洲试着和她讲道理,“凝凝,你喝多了,我们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

安凝抓紧他的手,“我不管,我就要你像小时候那样陪我。”

沈慕洲抽回手,直接拒绝,“不行。”

闻言,安凝眼泪很现成地啪嗒掉下来,眼瞅着就要大哭起来,沈慕洲一言难尽看着她,“能不能别闹了?”

安凝一边抽噎着一边不服气道:“不能,谁喝醉了不闹啊。”

“……”

安凝继续抽噎着,眼巴巴看着他,“你要不陪我睡,我就哭的好大好大声,让大家都听到你在欺负我,呜呜呜……”

沈慕洲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想到一个好借口,“阿姨叔叔马上就要回来了,被他们看到会被误会的。”

闻言,安凝朝墙上钟看了一眼,时针已经指向了九。

“爸爸妈妈去奶奶家,八点不回来就要到第二天回来了,不会被他们看到的。”

“快来睡。”

安凝一手拉着沈慕洲的手,一边掀起被角,还在床上拍了拍。

“……”

沈慕洲坐着没动,正要开口,安凝朝他勾了下手指,“你靠近一点,我有话和你说。”

沈慕洲挑起眉稍,警惕地看着她:“什么话?说吧。”

安凝:“你靠近点,我才说,你不说我就要闹了。”

说着,她一扁嘴又要哭。

沈慕洲认输,他叹口气低下头靠近她。

“这个距离可以说了吗?”

两人距离只剩半尺,安凝望着沈慕洲通红的耳垂,嘿嘿一笑,一只手直接勾住了他脖颈,然后手臂一用力。

太过突然,沈慕洲没料到她会这么做,重心不稳,一下倒在床上,他反应过来,手臂撑在她脸侧。

“你……”

刚要开口,脖子上就被搂了下,就看到安凝闭上眼睛,“好了,可以睡了。”

很快,呼吸就开始变得平稳均匀。

沈慕洲想将脖子手拉下来,但只要他一动,安凝马上就拢起眉心像是马上就要醒过来。

反复几次之后,他放弃了。

沈慕洲这几天因为一项新课题,连着几天每天都只睡几小时,这么躺在床上,很快就困意袭来。

眼皮合上前,他对自己说,就睡十分钟他就

起来。

可这一睡,就是一个小时,林英和安远山也从安凝奶奶家回来,两人从那边拎来很多吃的,从门外大包小包地进来。

客厅没开灯,安远山打开灯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他和林英对视一眼,“凝凝聚会还没回来吗?这么晚了,我有点不放心。”

林英从餐桌上倒了杯水,递给安远山,“先喝点水,我和慕洲打电话了,他会去接凝凝。”

安远山接过杯子点头,“慕洲去接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办事一向稳妥。”

林英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吗,慕洲这孩子办事,从小凝凝和他在一块,都是这孩子让着她,你就放心吧。”

安远山喝了口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右眼皮突然跳了跳,他顿了顿问:“慕洲这孩子是稳妥是没错,但他们毕竟男女有别,他们不会……”

“不会什么?”林英看着他问,她忽然意到什么,问:“你是说……”

安远山忽然想到多年前,女儿胳膊肘往外拐那一幕,他突然站起来去找自己的手机,“算了,我还是给凝凝去个电话,这么晚了,我宝贝女儿跟谁我也不放心。”

林英看他凝重的神色,打趣道:“你这人,慕洲和凝凝从小一起长大,大家知根知底的,况且他们现在都成年了,做事会有分寸的。”

安远山找到了手机,“话是这么说,但这么晚了也该回来了。”

说着他就拨出号码。

很快安远山和林英耳边一起响起了手机铃声,是从安凝卧室传出来的。

安远山松口气。

林英白他一眼,“你看我就说没事吧,凝凝都回家了。”

“这点她应该还没睡,我和她说一声,让她明天把吃的给慕洲往楼上送一份。”

说着,他端起水杯就来到安凝卧室门外,抬手轻轻敲了下门。

“凝凝,睡了没。”

门外声音让沈慕洲一下子惊醒,他掀起被子就想从床上起来,但下一秒,脖子就被人搂紧,他垂眼。

安凝此刻已经也迷糊地睁开眼,她望着眼前漆黑如墨的眼睛怔了一会儿,目光缓缓下移,直到落到鼻尖下。

唇峰明显,唇形十分优越。

安凝眨了眨眼突然说,“粥粥,我今天差点被人夺走初吻。”

闻言,沈慕洲眼底倏然一沉,他唇抿紧后说:“别怕……”

“粥粥,你初吻还在吗?”

“咳,还在,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慕洲神色有些尴尬,想拉下安凝的手。

“凝凝,别闹,叔叔在门……”

话音未落,脖颈上一重,沈慕洲顺着那股力道头低了低,唇上被柔软覆盖上。

淡淡酒气混着香甜气味道充斥在他鼻腔里,甚至是唇齿间,他几乎无法去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安凝终于抬起头,“现在,我把你的初吻夺走了。”

“……”

安凝的唇刚离开,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下一秒就是安远山的声音,“凝凝,你睡了吗?”

反应过来的沈慕洲就想用手捂她嘴,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安凝已经对着门外应道:“爸爸,我没睡。”

沈慕洲:“……”

安远山刚把杯子里的水喝下,听到卧室里安凝的声音就直接推开门。

推开门的瞬间,安远山将嗓子里即将咽下的水一口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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