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一本万利的豪赌

相县成了战场,无数兵卒厮杀在了一起,整座城池都在燃烧……

“主公。”

范先跳下战马,三步两步来到驱赶马车的刘备面前。

“孙策战败,正与朱儁、刘繇一同向东逃亡……”

说到此处,范先有些犹豫,但还是低声开了口。

“主公,朱儁、刘繇毕竟是朝廷大吏,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备沉默数息,突然摇了摇头。

“仲坚已经去寻荀中丞,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刚要抬鞭,又像是解释似的说道:“刘繇、朱儁不顾天下安危而无罪杀将,因而激怒了青州军反叛,这些都是朝廷与青州军的事情,与咱们无关。”

范先张了张嘴,抱拳退到一旁,马车继续向东……

城西、城北是青州军的驻地,吕布的徐州军原本驻扎在东城,而刘备则驻扎在南城,或许朱儁更为信任孙策,淮南军则居中驻扎,相县也成了一座军城。

朱儁杀了张邈等人后,命令刘备节制北城,让孙坚节制南城,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让孙策吞下刘备的两千荆州军,同时却让刘备承受青州军的怒火。

算计不谓不妙,城内青州军一共也就四五千人,又被分割在东城、北城,孙策所部有三千,刘备所部仅有两千,孙策一旦顺利吞下南城荆州军,兵力就达到了五千,如此之下,朱儁就在这场争斗中占据了绝对优势。

东汉王朝的常兵很少,基本上采取的是“战时征募战后解散”模式,所有兵卒只听从最高将领,一旦弄死了最高将领,下面兵卒就成了没有效忠对象的散沙,朝廷收服起来很容易,朱儁是汉兵宿将,对此极为清楚。

关键是,青州军不同于汉兵,与各路诸侯手下兵马也有很大的区别,青州军是独立自主性很强的一支兵马,这点与董部义从很相似,曹操可以让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他们统领厮杀,军中中低将领却是青州军大小渠帅。

真正的青州军总数在三十万,核心战力有数万,是《三国》曹操挥下兵马的主要战力,按理说,哪怕青州军一系渠帅们战力再差,也应该有一些人崭露头角或身居高位,哪怕转而从文,也应该有一些高级官吏才对,就比如董虎手里的精锐董部义从。董虎手下大将、高级官吏大差不差都出自董部义从,当年的豫州黄巾军俘虏也因此而有不少人成为军政高层。

曹操的本部兵马是进入兖州时的三五千兵马,就算在征战中一个都不死,他们也没有办法与数万青州军精锐相提并论,在征战过程中,青州军也一定会获得很大的军功,这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但却在史上没有留下几个青州军将领,这是不是很奇怪?

说奇怪,其实并不奇怪,原因就在于青州军是相对独立自主的特殊存在,是曹操既用也必须打压的存在,曹操纵容他们抢掠,以此为由进行敲打,虽不杀他们脑袋,却也不给他们更高的地位。

青州军内部团结,与董部义从一样,他们不会在意张邈做头领,或是曹操、曹仁、曹洪等人做头领,只要不触动大小渠帅们的利益,他们才不管谁做头领呢。

那么,拉拢青州军底层兵卒,能否瓦解了青州军?

这是很难的,董虎认为主要有两点,其一,青州是青州人组成的军队,是很强的地域性质的军队,若不能在正面战场碾压青州军,若不把他们的心气彻底打散,他们的内心就是骄傲的,想要肢解青州军尤为困难,而曹操并未在正面战场真正击败青州军,而是青州军因粮食短缺主动投靠的曹操,这点极为重要。

其二,朝廷在中平元年(184年)对黄巾军残酷的杀俘行为,仅皇甫嵩、朱儁就杀了几十万黄巾军,以至于黄巾军并不信任朝廷,想要招降他们极为困难,而青州军本来就是青州黄巾军,朱儁对张邈等人动手,曾经的屠戮记忆还在,很容易让青州军认为……朱儁是对他们动手,要将所有青州军斩尽杀绝。

朱儁、刘繇想的太过简单,以为青州军向刘妍马仔的张邈低头,他们就自以为杀了张邈等人后,也很容易让青州军低头,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想想青州军的前身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这一切都晚了,张邈等人身死,青州军认为是朱儁对他们动手的信号,是对他们斩尽杀绝的信号,怎么样都是个死,青州军拼命之下,孙策也落了下风,就在即将抵挡不住时,刘备又给了孙策致命一击,关羽领着千余兵马自背后杀出……

相县成了片火海,二十里外都能看到相县上空的红晕,朱儁、刘繇、孙策等人拼死逃出了城,可身后残兵败将仅剩下两三百人,刘繇手下大将仅剩下太史慈一人,一家老小全都葬送在刀兵之下,孙坚也没能落了个好,黄盖被关羽斩杀,朱治死在李进手中,程普、韩当无不是身受重伤,就是朱儁的儿子也死在了李进刀下……

“是你……都是你——”

刘繇一把揪住同样狼狈不堪的朱儁衣领,正待挥拳厮打,可他哪里是朱儁的对手?

朱儁猛然用力将人推开,差点将刘繇推了个四仰朝天。

“够了!”

朱儁愤怒暴吼,不仅震慑住了刘繇,也让两百来人的残兵败将齐齐转头,只不过,人人冷漠看着两人……

“今日青州军造反……即便不杀张邈老儿,他日他们也一定造反!”

“哼!”

“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事情,而是咱们该去哪里!”

朱儁没想到青州军会如此果断造反,心下也有了些后悔,可他知道,当“朝廷迁都”后,他们就已经没了退路。

朝廷迁都,就意味着朝廷已经抛弃了他们,沛国、陈国的北面和西面是凉州军的地盘,东面是徐州,南面是袁术的汝南郡,若朝廷还在襄阳,朝廷还能用汉室大义压着刘表、袁术和徐州,也能通过一些政治手段让刘辩给予豫州一些支持,可当朝廷迁都成都后,这些势力不仅不会给予刘繇、朱儁任何支持,而且还会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或许还不是最为严重的,最为严重的是张邈所统领的青州军随时都可能反叛杀了他们。

朱儁是宿将,知道他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只能冒险一试,若是杀了张邈能够顺利收服过万青州军,他就能凭借两万兵马在徐州站住脚,哪怕在徐州抵挡不住凉州军,也可以带着数万兵马退入吴郡……

想要说服孙策背叛袁术是很困难的,但若是退入徐州、退入吴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儁是会稽郡,孙策是吴郡人,徐州若是挡不住,他们就可带着数万兵马退回家乡,一者两人是朝廷的人,二者吴郡、会稽郡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在当地都有一些名望,比跑到吴郡的曹操更具有优势。

杀了张邈等人,只要成功收服了青州军,进一步可以获得徐州三百万人丁,退一步可以在江南称王称霸,一旦成功就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一者是朝廷迁都,他们退无可退;二者是一旦成功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朱儁、孙策性情刚毅,一个有很强的赌性,一个有很大的野心,两人密议了后,甚至连丁点犹豫都无,毫不犹豫就对张邈等人动了手,但他们赌输了,也可惜了边让白白丢了性命。

边让博学善辩,善占射……简单的说,边让这个人极为敏锐,很容易抓住他人的漏洞,同时又有战略性眼光,能够“占射”未来发生的事情,但他的“善辩”又是致命的,“善变”说好听些是刚直、口直心快,看到不满意的事情想当面说出来,说难听些就是不够稳重,堵不住嘴,很容易得罪他人。

董虎知道刘妍身边的边让很有本事,口直心快的人最容易对付,三言两语就能试探出深浅来,他现在还正趴在昌邑呢,不知道相县发生的事情,若是知道,他相信,只要孙策给了他把话语说完的机会,事情还不至于沦落至此,只是很可惜,《三国》里边让挑衅曹操,选错了对象,现在……也还是选择错了对象。

可现在怎么办?

朱儁知道,自己赌输了,现在又将前往哪里……

“益州!”

“前往成都!”

众人一惊,全都莫名相视,孙策却猛然站起,一脸阴沉看着朱儁。

“将军不是说前往徐州吗?”

“不是要回扬州吗?!”

刘繇一惊,不由自主看向朱儁,朱儁却不去看向浑身鲜血的孙策和众人,低垂目光拨弄了几下火堆……

“吕布和刘备已经前往了徐州,我等若是前往……必死!”

“袁术让你前来相县,是为了让你和朝廷一起抵挡凉州军,避免凉州军将战争推到汝南郡境内,但你却杀了陈留名士边让,杀了张邈和数十兖州大族子弟,也激怒了青州军反叛……”

朱儁抬头看了眼怒目圆睁的孙策,又低头叹息一声。

“因你我缘故而让凉州军轻易拿下沛国、陈国,凉州军就已经将刀剑架在了袁术的脖子上……你若重新投靠袁术,他必杀了你我,一者是你杀了兖州大族子弟,汝南、九江、庐江郡大族也会担心你我再做一次屠戮大家族事情,二者……因你的背叛而让汝南郡直接面临凉州军的刀兵……”

“当啷。”

孙策大怒拔剑,但这一次没有这么果断,没有与杀边让那样砍下朱儁的头颅,朱儁也没有畏惧……

“袁术不会再信任你我,刘辩、刘表也不会收留,但咱们的所作所为终究是为了朝廷,前往益州也是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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