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后庭之暗

“洛斯特,今天...”

瓦朗蒂娜看着眼前的丈夫,而男人连回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撂下一句“今晚不回来了”便摔门而去。偌大的宅邸常年只有她空守孤房,在她答应洛斯特的求婚之后,洛斯特性情大变,知道终于露出了本性的瓦朗蒂娜只觉为时已晚。洛斯特仅仅是单纯贪恋她的身体,除此以外是如此的冷漠无情。

“走,去上南水野兽邸耍耍去。”洛斯特摆弄着自己的花花衣裳,权当自己风华绝代。

公子哥们口中叫做“上南水”的区域,因野兽宅邸而广负盛名。据说进门的客人会先被请上一杯“昏睡红茶”,随后就会发生如同他们宣传的“化身野兽”一类的事情,此后还能“一转攻势”。

“喂,你真就碰都不想碰你老婆了?”和他结伴出去的男子问着。

“天天碰,你也不耐烦。不如出去找点新乐子快活。”

“你闲也闲着,不能给我耍耍?”

“那你想得美了。老头还指望她给我们家下崽呢,等他抱个孙子就给你。”

“哟,我一瞬间还以为你像个男人呢,结果还是本性难移。”

“反正看上她也不过图一张脸,争一口气。等她年老色衰了就换别人,你还能指望我留恋她什么?”

“真是个人渣,我喜欢。”

听闻两个公子哥结伴远去,一个黑人趁机溜进了瓦朗蒂娜的房中。瓦朗蒂娜瞟了黑人一眼,黑人名叫盖博托夫,是洛斯特不知从哪招来的奴仆。在洛斯特不在之时经常跑来陪瓦朗蒂娜聊天,时不时会为她端来水果,偷来珠宝,学着街上的小丑扮着喜剧逗她开心。

于是,虽然谈不上好感,但起码她对这个黑人没有讨厌的情绪。

“放着这么漂亮的夫人不管,先生真是有眼无珠。”

“...赞美就不必了。盖博托夫,今天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黑人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瓦朗蒂娜的神态,对瓦朗蒂娜喜悦,落寞的神情了如指掌。如今黑人认为时机已到,洛斯特一而再再而三地冷落让瓦朗蒂娜的内心脆弱不堪。正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夫人,先生不在的时候,就让我来陪伴你好吗?”

他逼近了瓦朗蒂娜的身体,在她的酮体上下其手。

瓦朗蒂娜一惊,猛地将他的咸猪手打回去。

“放肆!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想和夫人亲热亲热。”

“大胆!你明明身为阉人,却为何有如此非分之想!?”

“看来您真的不知道,奴隶贩子虽然口头这么说,可并不会对黑人做这档事。”

“骗人的吧...你...不是阉人!?”

“这有什么,夫人也不希望我是太监吧?”

“你...唔!”

黑人的力度十分粗暴,而瓦朗蒂娜也讶异于自己反抗的力度并没有那么强烈。

似乎在第一段感情结束之后,她对自己身体的约束逐渐变得淡薄。

寂寞是一种慢性毒药,它会尝试毒杀任何先前存在的感情,或将人的本性暴露在外,又将人的精神变得麻木,陷入短时短利的贪欢。

在这种状态下,人们很难解释优势地位的一方到底图些什么。

异族之人,年过三旬,相貌丑陋,无财无势。

自我认知高傲之人,也或许只怕得自己一个不被需要。

欲望具有等级森严的层级划分,在缺失高等级精神欲望的同时,彷徨的灵魂会被低等级物质欲望所支配。许多人最终在阳光下见证自我之时,会因自己的沉沦和失守而感到羞耻。

有一块心结,一块被剥夺的自我,将上层的幻想剥离了瓦朗蒂娜心中。

...没有再好的可能性了。

二者相坏,取其轻是也。

...

条顿主力不在的间隙,塔莉娅便游走于城市之间,聆听市民们的忏悔,解答信徒们的烦恼。

这一天,条顿大胜的消息传来,人脉广泛的法里斯第一个跑到塔莉娅身旁通报这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塔莉娅小姐,我听说条顿在布达打了一场大胜呢!”

“真的吗!?那爱...”

“爱德蒙在那场战斗打出了第一枪!一马当先,破敌无数!据说据说,白骑士的名头让敌人闻风丧胆!”

“真不愧是我的骑士,他该有多么让我骄傲...”

塔莉娅双手合十,再度祈求主对爱人的保佑。一时兴起,急急忙忙要出城而去。

“哎?塔莉娅小姐这是要去哪呀?”法里斯不解。

“我想去黑麦镇一趟...那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好好打理一番,等他回来。”

“呀,爱德蒙把钥匙都留给你啦?真好真好!”法里斯憨笑着。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被马车里的洛斯特看到。

他并不关心塔莉娅的行动,只关心她慈爱的脸庞和傲人的身材。一时,脑海里装不下别人,直直要下车前去搭讪。

“这修女不错啊,骗到屋里玩玩。”

同伙看着塔莉娅脖子上的黑十字,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拼尽全力将洛斯特拉回马车。对方很是不耐烦,在刚要大吼出来的时候同伴急急忙忙说道:

“洛斯特,你疯了吗!?这可是条顿的修女,碰不得啊!”

“啧,条顿的?”

洛斯特这才看到修女身上的黑色十字,心情顿时少了一半。条顿可能打不过奥斯曼人,但击溃一个嚣张的贵族还是绰绰有余。他转念一想,一个诡谲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涌现出来。

“条顿我们惹不起,那主教还惹不起么?小伙子,你还是太幼稚了。这世上最无风险的生意莫过于中介这档子事。”

“主教?这你是啥意思?”

“你就瞧好吧,兴许我们能分上一杯羹呢,哼哈哈哈哈哈...”

...

洛斯特所言之事,是由于近期恰逢前任美因茨大主教升天(存疑),教皇指派亚瓦利欧·库皮担任新任美因茨大主教。虽然一直强调自己是主教,但人们还是习惯称他为“库皮神父”。

库皮的声誉并不好,这个将近六十岁的老男人经常和领主勾结使用堕落的“初夜权”,是妥妥的贪财好色之徒。说巧不巧,这种家伙还是洛斯特的远房亲戚。洛斯特借着海德堡公子和亲戚的名头,暗示条顿领地内有一位婀娜动人的修女。库皮当时便来了兴致,将塔莉娅传唤至美因茨去。

塔莉娅心想并无不妥,自己的确应该拜会一下新任上司。来到了美因茨大教堂的她,却发现阵仗十分诡异。她不是唯一一个外派的修女,却似乎这一切都仅仅为她而准备似的。

主教坐在上座,周围站着一位不认识的富家公子。她一走进教堂,身后的士兵就猛地把正门关上。偌大的教堂里鸦雀无声,四周仅仅回荡着她步步向前的点地声。

“洛斯特公子,你所言果真不假。这位修女真是国色天香。”

“洛斯特?洛斯特!?”

这就是那个夺走爱德蒙初恋的男人。

塔莉娅发觉自己的眼神带着凶光。作为修女的本能使她尽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已经知道此行来者不善,却还是硬着头皮行完了该尽的礼数。

可主教似乎对这些雅辞毫不在乎,摇头晃脑地听完之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哦,甜心,到我这儿来。”

得尽快出去才行。但我...不会出卖自己。塔莉娅心想。

塔莉娅象征性地走了几步,却又霎然停住。她皱紧眉头,盯着库皮:

“塔莉娅此行舟车劳顿,恐难驻留。不知主教大人还有其他事情想要交代吗?”

“当然,那自然是,我希望你用服侍上帝的方法服侍我。”

教廷里的权威体系正如爱德蒙口中一般腐败。塔莉娅不可能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

“恕我拒绝。”

“我就喜欢嘴硬的姑娘。可你知道,顺从我能得到多少财富和权势吗?”

“身为修女之人,本就无有贪欲物质念想。我的职责只有服侍上帝这一项,而没有义务服侍‘服侍上帝的人’。”

塔莉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教堂上下顿时哑口无言。即便洛斯特并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条理,但他自认有一个完全无解的说法:

“哦哟哟,主教大人,居然有修女敢违抗您的命令。这可不好。要是所有修女都像她这样,您还怎么治理好这个教区呢!?”

“哎呀,你说的对啊,洛斯特公子。不能再忍下去了,必须要出重拳!来人,把这个反抗教廷权威之人押下去!”

“无能无理之人,才会诉诸权力。”塔莉娅叹了口气,默默握紧了拳头。

“还有你们,对茕茕孑立的修女动武之人,该是怎样的两脚走兽。”她回头瞪了上前的士卒一眼,两个士卒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烦请带路,我自己有手有脚。”

体面的流程让除了两个色胆包天之外的人都感到羞愧。塔莉娅就这样被带到教堂下面阴湿带病的地牢中,周围仅有昏暗摇曳的烛火。主教没有多说什么,只撂下一句“你就留在这里,直到交出我满意的答案为止。”便自行离去。

...

“...爱德蒙。”

“你曾被打入不见天日的监牢,而我如今受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你在前线血战,而后方的我又如何能够屈服。”

“即便没有这一天,我选择了坚信自己心中的道路,也难免有朝一日会招来审判。或许这个时代的你我,这就是命也说不定。”

“你我心中共有的信仰和爱意,是我终生最宝贵的财富。”

“所以...请原谅我。”

“有些事情,我绝对不会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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