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105章

却说中叔好下车之际,雌儿少帝舍她不得,要跟下去,却给躲门后的韩鲜拽住一只脚,下不去,但也不愿回到车厢深处关上门,——双方僵持着。

朱鹮唯恐韩鲜暴露在大臣跟前,不得好死,便过来,先抓住雌儿少帝的肩头,再示意韩鲜放手。

“丈夫,你若离开此车,蹬道君多半休矣。”朱鹮附耳对雌儿少帝说。

龙长彰这才清醒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处在黑暗中但双眼亮闪闪有泪的韩鲜,再望一眼给塔墩带走

的中叔好,忽然就将那只腾空于车外地上的脚收回到车上。

朱鹮即刻关上门,喘息着说:

“见鬼了,今日个:我才上这车一会儿,便喜欢上鲜儿了;你呢,皇帝丈夫,也离不得中叔好,

执念以为她就是你死去多年的母后。”

龙长彰见朱鹮边说边过来,很可能不由分说扑上来,做出不可预料之事,便转身躲到韩鲜那儿,

与他搂着保护自己。

“微臣知道,那年那夜先皇后之死,给陛下造成的痛楚至今尚未消除。”韩鲜说,“尽管如此,

左娘娘至多头发不时闪亮,看着如黄金罢了,绝非陛下母后。”

雌儿少帝摇头,喃喃说:

“母后死不见尸,兴许……”

“可也活不见人。”

“难说死了!”

“也难说活着。”

“鲜儿,今日个你究竟怎么了?”龙长彰不见断看韩鲜,“换了从前,你总附和朕,说想象先皇

后仍旧活着,迟早回来,又不碍事。”

“陛下啊陛下,今天不是往日,眼下也不是先前。”韩鲜痛心疾首,又苦口婆心说,“刺客动了

两回手了,中叔左娘娘自告奋勇去陷敌了。若你认定她为先皇后,执意追随她,万一忽然处在刺

客铁锤飞箭彀中,可如何是好?”

“丈夫,鲜儿此话有理嘛,看你还敢执迷不悟!”朱鹮发怒道。

雌儿少帝不敢回头看她,也不敢回她的话。

“若你太过思念母后,不妨把臣妾当作她,由臣妾搂着你,抱你摸你如何?”

“不不,不必!”龙长彰自然吓坏了。

“鲜儿,那你便是有凤来仪,你来,好好宽慰我们的小可怜虫。”朱鹮笑道,“对了,人家说你

就是在先皇后飞走那天给小可怜虫看上,从此再不放你出宫了。”

韩鲜不应答她,唯有用双手紧搂龙长彰。

见如此,朱鹮摇摇头,坐于韩鲜另一边,不由分说抓过他一只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韩鲜坐拥皇帝皇后两个女人,却害得他不敢动弹。

朱鹮若发怒,是啥都敢说都敢做的,万一给她探出皇帝身是雌儿,就不得了了。

更要忌惮龙长彰这个身体滞长、情思却转浓的雌儿皇帝,她若破罐子破摔,天是要崩的,地也是

要裂的,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

很快,韩鲜的这个忧虑便给证明并非杞人忧天。

“陛下,若你忧虑臣妾要夺走你的鲜儿,你将他收回好了。”朱鹮冷笑着盯视另一边的雌儿少

帝。

“再好不过!”龙长彰毫不客气,“你别拿着他的手摁你胸脯,那玩意有啥大不了的!”

朱鹮撒手,说:

“你没有,对鲜儿当然好。”

雌儿少帝哑口无言,陷入极大的痛苦。

朱鹮盯着看她和韩鲜,笑道:

“丈夫休怪为妻好奇:你们男子间是如何男欢男爱的?”

雌儿少帝愣住片刻,说:

“鲜儿,你来,由她看着如何!”

说罢,要解开上身的衣裳。

韩鲜忙不迭制止她:

“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的?”

“若只有微臣与陛下,陛下与微臣,属于人各有私,旁枝末节而已;若皇后娘娘非要在一旁纵览

横看,就属于非礼而视了。”

“该当何罪?”龙长彰要吓唬朱鹮。

“天子免罪,微臣处死,皇后幽禁。”

“天子是我,我是天子,赦免你如何?!”

“不能,”韩鲜说,“因事情发生在天子法驾上。”

雌儿少帝点头,而韩鲜哀求看着朱鹮。

“皇帝,你休想吓唬我!”

朱鹮说了,动手欲解龙长彰衣裳,还说:

“天知地知你我他三人知罢了。”

雌儿少帝发怒:

“右后,你焉敢如此!”

“陛下你是我丈夫,臣妾又是你合法的妻子,这有何妨嘛。”

眼看事情到了不可收拾份上,韩鲜正要从朱鹮背后用双手偷袭她的脖颈,忽然,车外头响起朱亮

的声音:

“陛下,皇后,前边便是京师有名的郭家饮子铺,店东郭过过是我朝数一数二的百岁寿星,子孙

满堂。”

接着说话的是中叔衡:

“老人家听闻皇帝完婚路上经过店铺,要亲自将用波斯上好石榴酿制的有名茶饮百子露奉献给陛

下皇后,预祝天龙地凤欢爱逾常,尽快生下尽可能多的龙子,以安国家基业,以符万民希望。”

“太好了,朕正好口渴!”

随即加了一句:

“右娘娘亦如此。”

皇后不让皇帝打开车门,并拽着躲在门边的韩鲜说:

“门开了,鲜儿就给可能看见了,陛下信不信!”

龙长彰迟疑了。

韩鲜却说:

“陛下,别管微臣,解渴要紧!”

“看来右娘娘情愿守活寡!”

龙长彰说毕,打开车门,而朱鹮赶紧将门遮蔽韩鲜,自己也移过去,靠在打开的门边缘,尽量挡

住他。

一旦皇帝下车,朱鹮便关上门。

外头索操说:

“娘娘也下来吧。”

“不了,叫陛下丈夫拿那露水来给我喝。”

没人了,重新获得安全的韩鲜疯狂扑在朱鹮下面,亲吻她的鞋子。

朱鹮坐下,拼命搂着韩鲜,与他滚到地上……

※※※

郭过过实有其人,不仅百岁,而且其寿命低过十个十岁的孩子,再加一个一岁的稚童。

郭家饮子铺更是实有其店,开到如今,寿命都超过了郭过过。

郭家初创百年、别家仿制却从未超越的百子露当然也不是朱亮信手拈来,诓骗皇帝新郎的。

但此时,郭家饮子铺空无一人,店家和客人一个都不见,所有的器具,包括桌椅板凳,全都给抢

掠一空,剩下的都是歹徒不屑要,也带不走的杂碎。

原来,今日这个位于大道和小路交叉口的著名店铺备足了货源,也增加了人手,一度生意极其常

红火,方圆五里内夹道瞻礼的官民士庶争先恐后从店家手里买下形形色色的露水、蜜水和糕点。

突如其来的行刺,一次比一次危险,转眼间便把热闹的街市变成肮脏的菜市。尤其是,后一次行

刺,歹人利用酒楼的高敞,居高临下,这就使得所有听说此事的店铺主人赶紧关门大吉。

可怜的郭家饮子铺生意太好了,人也太多了,你要关门,人家排队的不让;你非关不可,客人便

恼得性起,干脆起哄劫掠你,能抢到啥算啥,总要比排过长长的队列,到头来一无所有来得强

点。

却说,为了诱骗皇帝新郎下得法驾来,单独带走她,以起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功效,更要紧的

是,为了主动排除中叔父子利用任何可乘之机,忽然起事推翻大龙朝,朱亮在想到郭家饮子铺的

百子露之后,也猜到该店很可能因刺客招摇过市而紧急关闭了,但没想到紧急派去催促店主临时

开门的亲兵回来报说店铺给抢劫一空了,连那个尤其著名的百岁老人也给吓得一命呜呼了,将阳

寿定格在了一百一十一岁。

亲兵禀报之际,中叔衡就在边上,朱亮甚至懒得回避他,叫亲兵如实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可如何是好,店家给劫掠一空了,连活过百岁都不乐意死的郭过过都死了。”

说之际,朱亮目光在中叔衡和雌儿少帝身上打转,有些不知所措。

中叔衡看得出来,大司马大将军的难过仅仅在于店铺完了,主人死了,那个百岁老人敬献给皇帝

新郎百子露的临时说法不成立了,变成彻头彻尾的谎言,昭示给天下人尤其是皇帝了。

“试想,若献露仪式是大司马大将军事先安排好的,为的是给皇帝一个惊喜,即便不告诉平起平

坐的同僚如我中叔衡,起码会派重兵守着郭家饮子铺,以确保万无一失吧。”

但大师徒左将军没有表露出任何看穿朱亮的情绪,相反,为他出谋划策,遮蔽他的丑事,说:

“不妨,还来得及。”

“计将安出?”朱亮问道。

“沿途有的是饮子铺,找来蜜水露水啥的不成问题,就是找仿制的百子露说是郭家的,除了大方

之家,没人敢说不是。还有就是:这东西皇帝没喝过,应该喝不出其中的细微区别。”

“不过百岁老人如何去找?”

“这个怕是要说真话了,就说:守护郭家饮子铺的兵丁给贼人偷袭了,郭过过也不幸中箭而

死。”

“在大多数时候,说真话还不如道假言。”朱亮摇头说,“就算紧急找个七老八十,说他便是郭

过过,看着年轻,这也成啊。”

中叔衡摇头说:

“亲家公,眼下这个时辰,在郭过过死了不能复活,仓促之间,连耄耋之年的老者都难以寻觅的

情形下,诚实以待陛下怕是良策。”

“亲家公的意思是?”

“郭过过死了,因此上,他留下的献给陛下的百子露,只能由大司马大将军你,和我,大师徒左

将军联袂跪地,转献给陛下了……”

“这哪成?”朱亮惊愕。

“尤其得强调,我俩加起来,差不多是郭过过一人的阳寿了,这至少也是好彩头吧。”

“虽然很有想法,但毕竟勉强。”

“亲家公若无更好的良策,则此计聊胜于无吧。”

“罢了罢了,”朱亮叹息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过后,亲兵赶回去,说已照着朱亮的要求,在郭家饮子铺布下若干死人的遗体,装成受袭而死的

亲兵,还将郭过过的遗骸安放在柜台上,证明其确实是在这次偷袭中气死的或吓死的。

雌儿少帝在马上看不过去了,质问二位大臣道:

“朱爱卿,中叔大人,人来人去的,都说些啥呢?”

朱亮不及回答,中叔衡说:

“前后的军情尤其重要,以便大司马大将军确保陛下爷大婚成功了更能安全抵达宫内,从此正如

百子露寓意的那样,多多生娃儿……”

雌儿少帝脸上露出怀疑的笑容:

“这个时节,百子露真有那么重要?”

“重要,都安排好的,臣民也都知道了。因此,切不可因些许蟊贼有可能卷土重来而废弃不

过。”

“真还喝得到所谓的百子露?”龙长彰表示怀疑说。

“当然喝得着。”

“好吧。”雌儿少帝在马上打哈欠说。

现在,他穿成士兵模样了,穿的是卫龙兵服装,而不是朱亮亲兵的号衣,——这两种衣裳是有本

质区别的,朱亮不想事后被人诬告,说他竟然将皇帝穿成自家亲兵中的普通一员,罪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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