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第120章

进去之前,中叔好问道:

“兄长,我可以谢绝与皇帝夫君同房吧?”

“为何?”

“他唤作鲜儿的蹬道君才是他钟爱的人儿,我则不是。还有,我若进去了,便成了韩鲜觊觎的对

象了,皇帝又无可奈何。”

“韩鲜是陛下的影子,陛下早说过了。若不承认这点,他宁可成为孤家寡人,没有大婚过,没有

娶妻过。”中叔洪蹲下,就着中叔好好看的耳垂吹气似对她说,“其次嘛,妹子,兄长早听说韩

鲜舞弄过你了。所以,一番是舞弄,二回也是,乃至三次四次,内容相同,性质不变。”

中叔好原本要为自己辩护:我没有给蹬道君得过手,有他人替我挡住了韩鲜,那次在勘验房。但

她知道不能出卖赵献容,便笑笑,啥也没说,独自走进亮着鬼火的御用睡房。

她没有忘记关上门,以示自己是已婚女人,不再是“兄长”的“妹子”,理应男女有别。而“兄

长”在关闭的门后踱来走去,好像鼓励她不必害怕,他在外头,足以随时保护她。

显然,为了不让中叔好轻易就着烛光认出皇帝和韩鲜都是假的,收拾一新的屋子刻意只点了一根

蜡炬。

中叔好停下脚步,抹了抹眼睛,说:

“太暗了,皇帝总不至于用不起蜡烛吧。”

她的假丈夫说:

“山里的蜡烛不能多点,烟气过浓,而朕,平生最为厌恶的便是那股子总令我想起肥肉味儿的灯

油气。”

韩鲜双眼点着的□□正射向娉娉婷婷走来的中叔好。

中叔好骤然放心下来,看见四周墙上悬着美丽的花环夫人们,但如今她们的形态不是人,而是

鸟,乌鸦;甚至更像倒挂在墙顶的蝙蝠。。

“蛮好的,这些好姐姐应该很欢喜这样的光线。”她寻思道。

忽然,一只乌鸦人不知,鬼不觉飞来,站在中叔好的左肩,说:

“妹子好,我们姐妹还是来了,却不再是花环夫人了。”听声音是赵姐姐。

另一只停在小姑娘的右肩,道:

“但还是妹子的命姐,所以不放心,来了。”

“是有凤来仪的命令?”小姑娘迫切想知道这个。

“是我等提出要来的,她听了,并不反对。”

“哦哦,这太好了,我毕竟还太过年幼。”

两只乌鸦用黑色的喙儿轻轻触碰过小姑娘的左右脸颊,回到墙上去了。

有了乌鸦命姐们的加持,中叔好胸有成竹,主动走向床榻,十分自然地投入假皇帝新郎的怀抱。

不知为何,假韩鲜忽然下了榻,说这是去如厕,这就回来的。

假皇帝表现得稍有克制力,很清楚自己应该表现得只喜欢男色而不是女色,便扭扭捏捏了一番,

但总忍不住伸出手,要探摸中叔好的身体。

这就让中叔好想起,真正的龙长彰在亲迎左右皇后时与这个假货相比,迥异其趣,当时她假装克

服自己固有的好男色不喜女色的缺陷,强忍着巨大的恶心感,一会儿搂抱左皇后,一会儿触碰右

皇后,而她本身,实际上也是女子!

接着,真人和假货间的差别更大了,假皇帝忽然推开中叔好,将自己投入刚如厕回来的韩鲜怀

里。

“得罪了你了,左皇后。”假货喃喃说,“迎亲路上朕努力亲近过你和右娘娘了,但几次下来,

败坏了胃口,故而暂时不吃秀色可餐的你了,可好?”

“这货的这个解释纯是我所谓的兄长教授给他的。”中叔好心里断言道。

中叔好进一步发现,不论是假皇帝还是所谓的韩鲜,说话做事表面上都是合理的,却经不起仔细

探究。仔细探究起来,都逃不过自己,十二岁少女的眼睛。

比方说,冒牌的韩鲜表面上搂着假皇帝,表现得只是屈从于他是皇帝,不得不接受他,但实际

上,“皇帝”投入他怀抱本来就是浅尝辄止,是演戏,其实是用不着他在中叔好跟前表现出勉强

从命的痛苦样儿的。

“我一是经过塔墩真心抚爱的女人,二是见识过雌儿皇帝是如何依恋韩鲜的,更是见过朱鹮是如

何忍不住而亲近韩鲜的。总之,我辨得清全身心和假惺惺之间的区别。”

“爱卿这是怎么了,心绪不佳?”发现假韩鲜演过了头,假皇帝只好帮着弥补,及时表现出自己

的怨气来。

“微臣这是给右皇后掏空了身子,分身乏术。”

“怪你,没有留有余力,忘记朕了,就惦记朕的女人!”

“所以微臣答应陛下不让朱皇后一并来此地暂住。”假韩鲜煞有介事说。

“对了,右皇后后来怎么样了?”中叔好假装感兴趣,“在臣妾离开法驾之后。”

俩假货互看了一眼,似乎在对词儿。

然后,假皇帝说右皇后朱鹮过于□□,过于纠缠韩鲜,就给暂时留在皇宫,由崔成崔公公抽时间

照拂。“估计要到贼人谋反的危险真正解除,朕这才能重新见她,与你,左娘娘一同见她。”

“现在嘛,左皇后是陛下唯一的皇后了,”韩鲜说,“可左皇后既不听陛下的,也不喜欢我,正

好与右皇后相左。”

“换了其他女子,朕是说若是一般嫔妃,朕是要开杀戒的。□□可是大罪过,而在帝王之家,此

罪尤为严重。可什么叫□□?”

他指着“给掏空”的韩鲜,让中叔好明白什么是女人的□□,□□的结果又是怎么样的。

中叔好却指责韩鲜说:

“□□的分明是这个男人,而不是右皇后,陛下处置有失公允,纵使我不说出来,天下人也看得

明白。”

“女人就是女人,男子就是男子,”“皇帝”咆哮说,“纵使朱鹮是右皇后,你中叔好是母仪天

下的左皇后,可毕竟都是女人,从品阶上说,是低于皇帝一等的,是等而次之的!”

“可韩鲜不也是陛下的女人么?”中叔好就着皇帝的话题,要逼假皇帝露出他的伪装来,在他方

才说女人就是女人,男人就是男人之际,她听得出,也看得出,虽然他声嘶力竭表现皇帝的权威

性,但毕竟心虚得很,否则没必要那么声嘶力竭。

“可蹬道君主要是……韩鲜,你自个说你是朕的什么人。”

“微臣主要是……”冒牌韩鲜气若游丝说,“陛下的男人。”

所谓的皇帝大笑,表演过分了:

“如此说来,朕反倒成了你的女人,所以也是老龙朝的小女人了!”

中叔好不插话,老看着俩人,眼睛一眨不眨。

假皇帝给她看心里发毛,索性过来搂住她:

“人生苦短,良宵苦少,走,朕的左皇后,朕干脆今晚只要你,不要鲜儿。”

中叔好听见自己成了赵献容,说:

“三人一块儿,有啥不好的?”

皇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蹦出一句话来:

“朱鹮纵欲,你倒好,给她的魂灵附体了,也成坏货色了!”

“不是,所以不敢吧?”这句话,中叔好分明听见是李呈貌借助于自己嘴巴说的。

假皇帝糊涂了,眨巴着眼看假韩鲜。

所谓的韩鲜嘀咕着说了什么。

“你说啥?”假皇帝战战兢兢问。

假韩鲜侧转身不再回答。

中叔好在假皇帝将怯生生的目光转向自家时,笑着说道:

“他说白费劲了,连十二岁的女娃儿都瞒不过,岂能瞒过天下人?”

假皇帝来到她跟前,忽然跪下,啜泣起来。

假韩鲜也过来如此作态。

“二位响当当的男子汉,”赵献容借用中叔好的口腔说,“究竟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你暂且把我们一个当皇帝一个作韩鲜认吧!”

“如此,则我们尚能苟活于人世,给好吃好喝管待!”

“大人把我俩训练至今,原想起码能瞒过十三岁的左皇后吧,”假韩鲜说,“何曾想到,才一会

儿工夫,就叫皇后陛下认出我俩都是冒牌货来了。”

冒牌的龙长彰哭鼻子说:

“要要给咔嚓咔嚓砍了脑袋喂狗去了!”

“好了,不说了,”中叔好自然心软,“现在,你俩之一,可去叫唤我兄长过来。”

假皇帝唯唯诺诺,刚去开门,却给意外出现的中叔洪从外头一把推进来。

屋子另有门,就在靠近卧床的墙边,因前头挂有帘幕,寻常看不见,难怪中叔洪能悄然进来。

假皇帝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差点撞着中叔好。

“妹子,你听兄长这么对你说吧,”中叔洪来到中叔好身边,抱起她,让坐在膝头,“其实只要

你,我的妹子……”

“皇帝可是真皇帝?”中叔好看着他问。

中叔洪无可奈何摇头。

“这个韩鲜可是那个韩鲜?”

“也不是。”

“那妹子我可真是你的妹子?”这句话说得太蹊跷了,中叔好都分辨不清究竟是自己说的,还是

命姐中的一个代问的。

中叔摆摆手,让两个冒牌货回避,然后搂着中叔好,通过帘幕进入侧门外的过道:

“原本也没有奢望叫你这么近距离都分辨不出真假来。没这个可能,你是左皇后,早领教过韩鲜

其人究竟如何了,皇帝也是这样的,毕竟,他刚刚亲自迎娶了你,努力亲近过你,把自己是什么

人袒露给你。不过其他人可不是你,哪有机缘跟皇帝、韩鲜就近相处,甚至……甚至……”

他无法点明,只好快速做了一个男女作嘴子的动作,意思是交合。

他说:

“兄长保证,只要妹子肯把俩人当真皇帝、真韩鲜,事成之后……”

“啥事事成之后?”中叔好装糊涂。

“这个嘛,不言而喻,是……我家成为天下共主那天。到了那天,因为有妹子我的配合,你只是

褫夺去老龙朝左皇后的名号,可唤来的却是公主称号,譬如说,喜欢的话,兄长可以封你为新乡

大长公主。这个名号听着可好听不?”

“走,带我见妈妈去。”

“妹子,你见鬼了,”中叔洪勃然大怒,“刚才说了,你所谓的妈妈呆如木鸡了,再也好不了

了……”

看见中叔好用美丽的眼睛盯着自家看,他忽然意识到说溜嘴子了,于是只好圆谎:

“你娘我妈她老人家虽然眼下情况糟糕,但我们的爹爹还在设法找名医偏方给她治病,说不定哪

天一早恢复如初也未可知。”

“今晚我与妈妈睡。”

“不可能,你成家了,是皇帝的新娘了,从此再也没有所谓的妈妈了。”

“我要见妈妈,兄长!”中叔好放大音量,即将忍无可忍。

“只消你肯配合兄长,把那两个死囚当皇帝和韩鲜看,”中叔洪降低音量说,“兄长给你莫大的

益处,比方说……你想想见见他么?”

“妈妈?当然!”

“兄长”却摇头,同时神秘笑着。

中叔好身上的血似乎都凝结了,无声问了个“谁”字。

“对对,当然是塔墩。”中叔洪说,“别说你不想重新看见他。”

中叔好念叨着塔墩,喃喃说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

崔成代表皇帝,将十个歌女送到大司马大将军朱亮在自家宅地附近的长人里为塔墩迎娶朱艳亭而建立的府第。

塔墩寻找中叔好未果,深夜,回到有家丁把守的大门口。

找中叔好极为容易,只要去拜访并哀求中叔洪便成;中叔洪也托人转达话语给塔墩:要谈,可

以,你来找我。但塔墩始终没去找中叔洪,每天煞有介事寻找中叔好的下落。他通过这个别致的

方式警告中叔洪:暂时把我的女人交给你保护,这没问题,可若你敢于动她一根毫毛,找你算账

的便不光是我了。

塔墩听门内响着清脆的歌声,又有人欢快说:

“哎哟,多半是主人归来了,我们姐妹赶紧去迎接吧!”

塔墩知道这是个姑娘,声音之细嫩,到了叫他吃惊的地步。

拴好黑云,想了想,进入大门,看见是个美女齐刷刷跪在跟前,有些正吃吃笑着偷看自己。

显然,不仅是歌女,更是舞女,一个个的腰肢细得猫儿似的。但在塔墩看来,没一个赛得过中叔

好的;就是跟九父王作主给他娶的塔图相比,除了腰肢瘦成北地猫那种细腰,其他方面不见得有

多好看。

“将军要是不敢簿天子的面子,小奴回宫里复命去了。”

崔成见塔墩摆手,要赶走美女,赶紧从门内的屋子里出来。

“陛下的女子末将不敢亵渎!”塔墩垂头说。

“原本打算赐的确是陛下爷用不过来的嫔妃,但鉴于这反而害得将军在朝中无立锥之地,故而今

送来的只是歌妓舞女罢了。”崔成说“好东西,尤物,只可惜小奴没底子,又无物消受,不然哪

怕洪水淘淘,天下兴亡,也要拼死拼活乐它一乐。”

塔墩跪地说:

“请公公代末将回禀天子,末将纵有百十个胆儿,也不敢亵渎天子的女子!”

“好吧好吧,这事儿吧也不难,交与小奴了。”崔成叹息说,“小奴回去如实禀报圣上:是执金

吾娘子朱艳亭,大将军大司马亲闺女坚决不许执金吾容留圣上赐予的绝色歌妓,特叫小奴带回来

还与圣上,圣上请千万恕罪塔墩,塔墩想要,却不敢。”

塔墩笑了笑,做了个留下歌妓,大人请回的明确姿势。

崔成大喜,连声说着英雄英雄,便登车回去。

对于朱艳亭,朱亮的亲闺女,一直以来,塔墩不敢对她低声下气。若是敢于低声下气,那他就不

是塔墩,一个发誓要返回九原部族,重新获得胜兵指挥权的王子了。

况且你对自己的女人低声下气,在别人看来,比如在朱亮看来,会立刻发现那是假装出来的,而

凡是假装的东西,总是尤其危险的货色,那么为了预防危险,朱亮可以轻易把塔墩碾作齑粉的。

毕竟,失去胜兵指挥权的塔墩,就算是万人敌,面对朱亮派来的人马,也是独自难成林的。

故而一直以来,塔墩对这个朱亮强加的妻子,总采用一贯的态度:首先礼敬,把你当一回事;然

后故我,也就是把你当一回事了,你同意不同意,我都我行我素,因为我是塔墩,是豪吞王子,

是戎狄战将,是大有血性的,是卷不得的岩石,是堵不得的江河,否则石崩河决,天昏地暗。

他决计照一以贯之的法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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