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是的,龙长彰听说韩鲜击昏索操,冒充他亲临选场,用不同的感觉器官,眼睛,鼻子,口舌,双手,还有他的话儿,参与了好几个重要女娘的勘验,而话儿只用在长着一头乌亮亮黑发的中叔好身上。

这位雌儿皇帝不乏她自己的耳目,但可惜,那更是韩鲜的耳目。

这些耳目要比龙长彰聪慧一点,很容易看出当今龙朝最重要的人物不是皇帝本人,并非大司马大将军朱亮,更不是大司徒左将军中叔衡,恰好是皇帝的男宠,没官没职的蹬道君韩鲜。

所以,韩鲜很快给告知雌儿少帝知道他的劣行了。他当下便愣住了,颇有些后悔后怕,心想这个事若说有错,也就错在提前做了。若等中叔好册立了,皇帝大婚了,再怎么说,左皇后也是他的人。那时,相同的好事儿皇帝只能听之任之,要不然娶来的皇后,左的也好,右的也罢,一是不大会抗拒,二是说出去对她们自己也不是好事。

“陛下暴跳如雷,大发雷霆?”这是韩鲜喜欢听见的,那样,他的皇帝靠山表示的醋意就是男人式的,是有威权的男人显示的那种。

“不,陛下坐着垂头许久,”这个耳目至今不知皇帝是雌儿,“啥话也不说,地上满是龙泪。”

韩鲜吓坏了,——龙长彰这个反应,是他最最不想听到的。

“唉唉,这个就是丈夫寻花问柳,家中女人得知了要大爆发,丈夫却不在跟前,爆发延后的通常征兆。若是此女是寻常女人倒也罢了,这可是女扮男装的皇帝。这么表现,是要给大臣们的细作看出是女人来的。”

他心里恐慌得打鼓,便快速寻找应对之策。

“怎么办?是归罪于中叔好太过美丽好,还是另找说辞,强调似这般提前采了中叔好,便能叫她自轻自贱。如此,那女娘一旦进宫侍睡,发现皇帝新郎不是对女子不感兴趣,而是压根不是男子,也会因我蹬道君是男子,足以聊补无米之炊,只好哑口无言,慢慢专心一意,视我为丈夫。如此,皇帝是女子的秘密又能守住了。”

这么一想,他足以应付雌儿皇帝的泼天醋劲了,并能保住自己的脑袋乃至她的帝位了。

他不再害怕,怀着赌徒的决绝之心赶往龙德殿。

一路上都是内官,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羡慕。

当然,更有忌妒的,要不然何必如此凶神恶煞扫视他继而瞪视他?

“不妨不妨,陛下的怒气醋意无非与这些夹道等我回来的内官相类似。”

走到能看见崔成的地方,龙德殿就到了。

崔成能暗地里结欢所有对他有利的大臣,那么,对韩鲜自然更是巴结唯恐不及。

“哎哟哟,蹬道君大人总算回来了!陛下爷担心你出宫出事,正眼巴巴等着您老咧!”

韩鲜停在他跟前,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藏着掖着:霍公公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先说知道的吧。”霍成眨眼说,“索公公回来了,禀告陛下爷左右皇后选出了,恰好大司马大将军府上一个,大司徒左将军府上一个。”

“不知道的又是什么?”

“不知道怎么了,索公公受伤了,却说是他自家在勘验屋待长了站久了,昏头昏脑跌了跤。”

韩鲜盯着他不吭声。

“也有说是给君爷您意外碰倒的。不过,小的知道这是不该知道的事儿,所以一点儿不信。”

韩鲜给他说的逗笑了,便掌击他肩膀问:“朱府和中叔府有何动静?”

“哎呀,听说正在热烈庆贺自家出了皇后娘娘,别的暂时没听说。”

“陛下呢?!”终于问到最关键的人儿了。

“据说坐着不吭声,龙泪流了一地。”

“据说?”韩鲜难以置信,“霍公公都进入不了?”

“这个嘛,都怨我那干爹,关键时辰仿佛小奴不是人,不让进。”

“索公公怎么了?”

“兴许是怕蹬道君回去了,陛下一股脑儿将东西扔向您,弄坏了您。兴许是怕别的什么事儿,横竖自家一人守着龙德殿大门,宫女都不放入,更别说除了他自家外的内官如我等了。”

“这绝户儿莫非话中有话,暗示我,他知晓皇帝是女子,索操为了防止她正在做什么,进一步暴露女子身份,只能独木难支地守着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想到这里,韩鲜低声问霍成:“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君爷暂时别进去,免得弄坏了自家,又连累了圣上向来的清誉。”

“皇帝在做什么?”

“这正是小的迫不及待想知道的呢,可惜干爹连我也不让进去帮忙。”霍成痛苦说。

韩鲜掠过他张开的双臂,往殿门赶去,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儿,才造成这个局面。

但霍成又哎哟哟追上来了,说:“不得了了,了不得了,众宰辅竟齐刷刷赶来了!”

韩鲜止步回头,果真看见一溜大臣以朱亮、中叔衡、王在礼、班马为首,不看东西也不说话,只顾跟着前头一个小内官亦步亦趋接近龙德殿。

“可这是宫城,不是皇城,大臣们不得进来,除非赶来勤王!”韩鲜脸色惨白说。

“前头,陛下爷不知为何,要索公公传唤来所有三品以上大臣,说有要紧事儿马上宣布。”

“前头?后来作废了?”

“索公千劝万说,说这是宫城,百年来,从未有大臣擅进,好歹打消了陛下爷的心血来潮。不承

想,陛下爷最终又变了卦,暗地里叫他人唤来了众宰辅!”霍成脸上满是夸张的惊骇神情。

韩鲜无暇进一步问他了,趁众大臣将到未到,弯腰贴着墙基一溜烟拐弯,来到殿门前。

与此同时,那个带来众大臣的小内官高声宣布:

“陛下爷,诸要紧大臣奉御旨前来听命!”

惊惧的韩鲜正好撞见骇然的索操,彼此等愣着了。

情况紧急,内官总领怒视他一眼,赶紧朝殿里头跑去,说:

“哎哟,我的好陛下,您为何还是召来了大臣们?!”

“是的,公公才打了个盹,我就传令下去了!”雌儿少帝说。

“了不得了,陛下赶紧穿上衣裳,这白花花的龙体哪能给外人……”

“错了,是凤身,不是龙体。”韩鲜浑身冰凉,听见雌儿少帝说,“召来重臣,就是让大家伙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连鲜儿都嫌弃我,趁我睡着了外出偷腥,偷的还是我所谓的左皇后。”

“这可是自杀啊,皇帝!”

“死了算了,我连鲜儿都失去了。”

韩鲜知道雌儿少帝此时正在做什么,不禁浑身颤抖,回头扫视。

左右两边虽有内官和宫女站立在长长的墙基下,却相隔较远;大臣们距殿前小广场还有百来步。

如此,就有机会在最后关头认罪于雌儿少帝跟前,并阻止她光着身子出现在大臣们跟前,把她,把自己,进而把大龙国彻底葬送。

他硬着头皮跑入殿门,先轰隆隆关上大门,再扑向冰凉的金砖,朝那个白晃晃的身体跑去,投在她脚下。

这是一双光溜溜的脚,一看就是未发育的女娃儿的,或是总长不大的男孩儿的,而且风中孤蓬似的,剧烈晃荡着,随时要折断倾覆。

他抱着那双冷飕飕颤悠悠的腿子,大哭说:

“陛下叫索公公砍了微臣脑袋,然后赶紧穿上龙袍!”

“我偏不。”雌儿皇帝大笑说,“我早说过了,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但索操真的举来老暴君龙在天搜集悬挂在墙上的宝刀之一,朝向韩鲜:“天杀的!“

“公公,且慢。”龙长彰说。

索操只好暂停,气得左抖右晃。

“鲜儿,好好打量我。”

韩鲜剧烈摇头:“不不不!”

“不敢还是不能?”

“不敢也不能!”

“是怕看见我僵滞的身体给吓着吧?”

“不不不!”

“赶紧看,要不然我开殿门葬送我自家和你以及这大龙朝了。”雌儿皇帝说时,语调还是相当平缓的。

但越是如此,韩鲜越是恐惧,只好不得已抬头。

原以为看见的照旧是宛如已给屠宰、刚褪去鸡毛的童子鸡,但凸显的却是一具光溜溜的成熟躯体,哪是哪,有都有,美得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鲜儿,你怎么了?!”方才决心采取自杀行动,话音反而平静的雌儿少帝忽然提高嗓音问道。

“天哪!”

“天什么哪?!”

“才分离多久啊,”韩鲜呜咽说,“陛下就变成美少女,一应俱全了!”

“没有啊,不至于啊。我看着镜中的自家,还是痛恨先皇不曾让母后哺育我,”雌儿少帝说,“致使我至今看着男不男女不女,可怜巴巴的。”

“怎么可能,陛下看自家还是老样子。刚才换了微臣看,陛下乌鸡变凤凰了!”韩鲜且纳闷且惊喜,悔不该今日冒险,提前了采了少女之花中叔好。

“鲜儿肯定看见的是我本人?!”龙长彰惊呼道。

“是呢!”

“为何我看见的还是故我?!”

韩鲜听到这声音,也吃惊不小:“许是我看错了?”

“重新看,站起看,兜着看!”

韩鲜不得已,只好遵命,围着雌儿皇帝看。

这一看,看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凹凸齐整的美丽女子虽体态身高还是老样子,却渐渐变成透明的了,转眼又叠加上可怜的雌儿皇帝滞长的身体。

这也罢了,更可怕的是,那个千佳万好的美女竟是掉了脑袋的死人,而脑袋漂浮在断了脖子之

上,身子戳在满是污血的金砖上。

这还没完,——最最可怕的,是这个女子忽然变得像中叔好,随即又不像了,一点都不像了,或者说,仅仅美丽程度是类似的。

“不好不好,”韩鲜心里啥都明白了,“方才我享用的不是中叔好……”

“不是她,那是谁?”那个断头飘头的美女听懂他的腹语,笑问他。

韩鲜刚要回答,忽然发现舌头给她夺走了,身体变得像冰那样寒冷,前所未有的风寒呼啦啦吹来,将身体转成挂霜的树枝,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

“鲜儿,你怎么了?!”

“陛下,我的好孩子,鲜儿永别你了!”韩鲜嚷嚷起来,真的没了舌头似的。

“别别!不不!”雌儿皇帝大哭,“你别撇我而去,那不算啥,那个中叔左皇后!只要你不死,朕啥都不在乎了!朕发誓再也不约束你了,——谁叫朕是个不三不四的东西!”

这当儿,殿门给敲响了,朱亮发音洪亮问:

“陛下怎么了?给宵小之徒绑票了,需要我等杀进来勤王不?”

索操哭泣在龙长彰身边,拍击金砖说:“这如何是好:陛下光着,鲜儿昏死了,朱亮又在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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