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有些讶然，这女人的反应显然是过激了。
不过看着她严肃认真的表情，我也陡然明白过来，她钻牛角尖了。
这人的性格显然十分的执拗。
这方面的人我也是知道一些的，越是有本事的人，在其领域越是牛鼻的人，越是执拗，或者说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不容他人质疑。
显然，这叶红莲就是这样的人。
“有点意思，这是你非得要我说的啊。”
“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别等下又给我说‘没资格评判’，来搞这种双标。”
我拍了拍宋爱民的手背，示意她暂时松开手，同时歪着脑袋看着叶红莲说道。
“请！”
她冷着脸看着我说道。
我开始打量她这个办公室里的作品，想见从衣服开始。
“这是汉朝马王堆出土的素纱薄衣纺织品吧？”
我指着左边的一件薄如蝉翼的对开襟女式单衣说道。
“不错。”
“这的确是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汉服，我以此为基础，以此为灵感，在右边设计了这些现代汉服。一方面保持了素纱禅衣的轻盈剔透，一方面加以现代化审美的改造和艳丽色彩的应用，让其更符合现代的人的审美。”
“哦对了，是符合现代女人的审美，也许在某些男人看来不算什么，不过本来男人也不是我的目标客户。”
叶红莲解释的说道，说道后面还将我讥讽了一番。
“那就对了。”
我微微一笑。
“什么对了？”
叶红莲皱起眉头，显然不知道我话语的意思。
“参考的模版出现错误，那么从错误中得出的结论是不是也是错误？从错误的基础上延展出的新设计，是不是也是错误？”
我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看着她说道。
“什么意思？”叶红莲脸色微微变化，接着皱起眉头盯着我说道。
其实她已经猜测到什么，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你就说，如果这件纺织品如果仿制错了，那么你的设计是不是也是错误的。”
“你总不可能凭空设靶吧，或者觉得你的设计在参考原型错误的时候，还能设计正确。”
我抱着手，玩味的看着她说道。
防止她赖账，我得先把逻辑给她讲清楚。
“你是说我这仿制的素纱禅衣仿制错了？”
“你说的话我认同，不过即便一两点小问题出现错误，只要整体的参考物没有大的改动，那么……我的设计还是成立的。”
叶红莲想了想说道，将话语说的委婉，并且有那么点耍赖。
不过不要紧，她已经输了。
“真的素纱禅衣衣长128厘米，通袖长190厘米，由上衣和下裳两部分组成。交领，右衽一一对应。面料为素纱，缘为几何绒纹圈锦。素纱丝缕极细，整体仅有四十九克的重量，还不到一两。这是世界上最轻的素纱禅衣和最早的印花纺织物。”
我竖起右手手指，微微摇晃，指着她挂着的仿品素纱禅衣给她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或许你会说我的这个仿品仿的太假。这其实不是重点，你应该知道当初的一批考古学家和专门的科学家进行过仿制，结果重量根本达不到四十九克，而是九十克，足足重了两倍，同时仿品的轻盈度和透光度也没有真品那么高端。”
“但这在设计上不算什么，就像鱼的图案。大鱼小鱼，只要相似，都可以供不同的画家画出同样类型的彩绘鱼，并不需要一模一样大小的鱼。”
叶红莲以她的逻辑猜测着我的想法，抱着手，很是自信的说道。
“但如果一个是娃娃鱼，一个是鲫鱼呢？你说画家能将他们画成一样吗？多么高明的画家才能将娃娃鱼化成鲫鱼，或者将鲫鱼画成娃娃鱼呢？”
我玩味的看着她，以她刚才举的例子反向问道。
“这……”
“你这是狡辩，我这素纱禅衣跟故宫的素纱禅衣大差不差，整体的造型的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怎么可能有娃娃鱼和鲫鱼之间天差地别的不同呢？”
叶红莲皱着眉头，不爽的说道，她的神情中带着几分讥讽。
“答对了，就是这么大的而不同。四十五年前，故宫展览馆大门被人砸碎，一共六个展览柜被暴力破坏，损失珍贵宝物达六十多件。其中就包括了素纱禅衣，那时候还没有文物局这个部门，当时国内对文物走私和盗窃这类事情也缺少防范意识。”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四九城天子脚下动土，更没人能想到，还动成了。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第二年文物局的成立，专门打击文物走私、保护文物巡展和策划文物回归的单位。”
“历经两个月的调查和追捕，最终盗窃文物的份子被抓获归案。但是素纱禅衣在这个过程中遭到了损坏，其中这里——”
我看着她严肃认真的说道，接着在下摆打着一圈加厚边襟的地方说道:“并没有这么后的衣襟，跟上面是一模一样的。之所以打上一层衣襟，是因为找到的文物遭到了损毁，后来的衣服是还原过的。”
衣襟正是叶红莲仿制的衣服上都带有的功能，或许款式新颖多变，但是每一件都带有稍微加厚的衣襟。
叶红莲变了脸色，如果一切如我所言，那么她的确在错误的范本上进行了错误的设计。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不相信故宫还能出错！”
叶红莲很快就抓住了关键点，冷着脸看着我说道。
“因为我们两人恰恰是文物局的人，而我也认识当年负责办案的老人，同时也有未修补前的照片。”
我微微一笑，拿出了文物局的身份证明给对方亮了亮。
叶红莲扫了一眼没有说话，这只是证据之一。
我又拿起手机拨打的辛老的电话，不错，当年负责调查的人员中辛老赫然在列。
我把事情跟的他大致的说了一番，让他给我发几张当年的老照片。
约莫一刻钟，辛老让辛璐将照片传到我的手机上，我展示给叶红莲观看。
看着照片，叶红莲脸色越发难看，有如吃了苍蝇一般。
显然她已经知道，在这些衣服的设计上，她全部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