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回假毒智换真解药闺秀魂断隐柳桥中

云中趣面如死灰,颤声说道:“你想怎样?”

“你知道我想怎样,你把解药给我,我也把解药给你,不然,你就陪我的哥哥上路吧。”叶姑娘谈条件,可没怕过谁,世人谁不怕死,何况面前这种阴险小人?

云中趣当然不想死,如果不是围着观看的护院,他早答应了。不过为了面子,他却不得不作出踌躇状。

叶知秋再逼问一句:“如何?我这种毒发作起来,很快到阎王跟前报到,你要尽早做决定。”

云中来看着他弟弟的脸色,只当他是真的中毒了,弟弟的性情他又岂会不知,便走上前来做和事佬。

“二弟,你就跟她换解药吧,我们之间又没血海深仇,何必两败俱亡呢?”

云中趣巴不得他哥说这句话,他对叶知秋道:“好,我同意交换解药。”

但云中趣拿出解药来,叶知秋却不相信他,“你得跟我走一趟,待我朋友的毒解了,我方能把解药给你,放心,你们俩兄弟一起来,如果我骗你,我也逃不出你们的掌心。”

再来说白炽,叶知秋走后,他独白运功御毒,但这毒性太强,他如果不是内功有一定造诣,早就支撑不住了。

只是,心是越来越透不过气,脑袋也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他很难受,一度想放弃,但不知为何,有一个意念支撑着他:“再撑一会吧,叶知秋说过她会取得解药的。”

在意识模糊中,他又开始为叶知秋担心:“拿不到解药不打紧,千万别把你也赔上了。”

当三人来到白炽身旁时,白炽已是命悬一线,只不过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模糊间,他见到刚才打斗的男子与另一男子跟着叶知秋一同前来,以为叶知秋受制于他们,登时撑不住了,一头扑倒在地上。

叶知秋吃了一惊,急急侍候白炽服下解药。

好一会,白炽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开始顺畅起来。

少女知道这是对症的解药,这才把事先准备好的“解药”交给云中趣。

云中趣赶紧服下,薄荷膏的挥发其实很快,再过片刻他的手掌便没什么凉辣的感觉,兄弟俩拖着那几只狗尸悻悻离开了。

其实所谓的“解药”不过是一团泥垢,如果云中趣知道他中的“毒”根本无须解药的话,还不气死?

此时夕阳已完全落在了山的那边,叶知秋本想趁着还有一丝光亮扶白炽上寒蝉寺去,但见他睡得香甜,又不忍叫醒他,只好在一旁守着。

夜幕降临,虫声唧唧,叶知秋捡了些干柴生了一堆火,她见林子里有一种野生的芋头,便挖了几个烤熟来吃。

幸好这溪涧的附近是没有凶猛野兽的,偶尔蹿出一两只野兔到溪边喝水,只是为叶知秋平添了几分苦中作乐的趣味。

白炽这一觉可睡得久啊,直过一两时辰,他才悠悠醒来。

他“哎呀”一声叫唤,叶知秋连忙过去扶他坐了起来。

白炽睁开眼睛,少女美丽的脸庞在他面前渐渐清晰,一时间有些不知东南西北。

他茫然望向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不远处有一堆篝火。他暗自嘀咕:“这里难道是黄泉?叶知秋怎么也会在这,难道她也被那些恶人弄死了?哎呀,可是我连累她了。”

待他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才看清楚这里是白天打斗的地方,他暗暗纳闷:“原来我竟没死,叶知秋是怎么救我的?”

叶姑娘用宽大的芋叶取了些水,小心递到白公子嘴边,温柔地说道:“白大哥,你感觉怎样?先喝口水吧。”

在白炽的心目中,叶知秋一直是个不拘礼节的女子,他从未听过她如此温柔声音,此时不禁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避开叶知秋的关怀的目光,低头喝了几口水,轻声问道:“刚才我晕过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身上的毒好像不见了。”

叶知秋笑道:“你饿了么?吃点东西定定神我再给你讲经过。”

她从火堆里扒出一只芋头,拍开火灰,剥去芋皮,递给白炽:“白大哥,仓促间没什么好吃的,你先吃这个充充饥吧。”

白炽打斗了半日,又晕睡了许久,此时早已饥肠辘辘,那野芋虽糙,但也煨得香气四溢,白炽拿来吃了,觉得可比天下间任何山珍海味。

吃完野芋再喝了些水,白炽整个人活了过来。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叶知秋笑道:“我觉得神精已回复了许多,是你帮我解的毒吧?你是怎么弄到解药的?”

想起讨解药的经过,叶姑娘有些得意,她嘴角扬起,调皮说道:“你猜猜看。”

“我怎么猜得出来?”白炽摇头不猜。

“那我给你三个选择,看你猜得可对?”

“什么选择?”白炽眉头一皱,这叶知秋,又在耍小聪明了,不过她总是救了自己的命,这小聪明,就让她耍吧。

“一是偷的,二是抢的,三是交换的,你猜猜是哪一个?”

白炽沉思了一会,说道:“抢的话凭你的武功恐怕不行,交换的话,你有什么可交换的?我猜你是偷的。对,你这个人经常会有一些鬼主意,绝对是偷的。”

叶知秋小嘴一努,“白大哥,原来你是如此看我的呀,你这次可真没猜对。”

白炽有些诧异:“没猜对?不是偷的难道是抢的?凭你的武功,这不太可能吧?”

“你就不能猜第三个选项?”

白炽更诧异了:“交换的,但你有什么可交换的?”

他突然心中一凛,赶紧问道:“快说,你到底用什么交换的?”

叶知秋一看白炽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知道他想歪了,嗔道:“白大哥,看你想到哪去了呀,没错,或者在你心中,我是个经常抛头露面的‘不正经’女子,但我至于会做不道德交易吗?”

白炽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叶知秋为了他做些不见得人的交易,但好奇心却起来了:“那你是用什么交换的?”

“两个字:‘解药’。”

“解药换解药?你是对那个家伙用了毒么?”白炽更糊涂了。

“不行呀,他能用为什么我就不能用?”

“但你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儿,却哪里弄来的毒?”

叶知秋瞪了白炽一眼:“现在我是好端端的啦,不是不正经吗?”

白炽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不正经的啦?”

“没说过?你再想想。”

“我真没说过吧?”

“给你个提示,锦姐姐受伤那日,在我的家中。”

白炽想起来了,他连忙辩解道:“没错,我那日是说过你经常抛头露面的,不安本份。但不安份跟不正经可是大大的不同,它们有本质上的区别。”

叶知秋哼了一声,“好吧,就算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安份难道就是一句好话?”

白炽也觉得当时自己说重了,他站起来向叶知秋施了一礼:“好吧,是我说错了。当时白锦受伤,我一时情急才会说错话的,请你原谅。”

其实叶知秋为人处事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她才不在意白炽对自已的看法呢。

此时见到白炽一本正经地陪礼,噗嗤一声笑道:“算了,你嫌我不好,我还嫌你迂腐呢,连谢明尧这个酸秀才也比你开明。如果不是白姐姐,我与你就是两个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

面对少女的取笑,白炽低下了头,轻轻辩解道:“其实我也没嫌你不好,只是觉得你的行事与大家闺秀毫不相同。你父兄是捕头,听锦儿说,你从小跟随他们在外游历,也难怪会不同的。我说错话,你别怪我。”

白炽的语气软了不少,态度也很诚恳,让叶知秋很是受用。

便也诚恳地说道:“白大哥,你父亲身居要职,母亲也是翰林千金,你是真正的书香世家,也难怪你会觉得我行为出格。”

“但是白大哥,我觉得做朋友的只要性情相投,坦诚相对,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一个人需要交各种各样的朋友,朋友多了,取长补短,人的见识眼界才能更宽广。就像我跟锦姐姐,我们出身、性情也不一样,但不妨碍我们成为好朋友啊。”

白炽回味叶知秋的话,觉得她说得很对,内心暗道了一声:“惭愧。”对眼前的少女开始刮目相看。

叶知秋见白炽不说话,她可不想气氛变得沉闷,于是把刚才如何下“毒”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炽,只是没说那瓶‘薄荷膏’是杜蔓青给的。

白炽听说云中趣如此奸狡之人竟被叶知秋骗得团团转,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段,我以后可得小心一些,免得上了你的当还得感激你。”

叶知秋可不干了,“白大哥你又来了,我什么时候坑过你啊?对自己人我可是坦诚相待的,对敌人才会耍点手段,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么?”

“那我算是你的‘自己人’么?可难保有一天我得罪了你,你把我当‘敌人’看待呢。”白炽取笑道。

叶知秋闻言立即扯着白炽的衣袖,撒娇道:“白大哥,我的好白大哥,我都把你当亲哥哥看待了,怎么会是敌人呢?”

“好好好,亲哥哥,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你把我这个亲哥哥给卖了。”

“卖是不会卖的。”叶姑娘眨眨眼睛:“只是有时知秋妹妹有事要求你帮忙,你别推三阻四就是了。”

白公子气结,这丫头,现在就开始想着讨便宜了。

绍圣五年五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寒蝉寺山脚的树林里,一对不是兄妹的年轻男女在此处谈笑风生,不仅叶姑娘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连白公子也把这条人生戒条暂时忘却了。

篝火映红了少女宜喜宜嗔的可爱笑靥,灵动的乌珠扣动人的心弦。

很多年以后,白炽总会想起这一晚的叶知秋,那是他们真正相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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