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敷衍

由于见到了傅秋,这一天逛街的心情都没有了。

顾安宁倒是买好了一条领带,乖乖地跟着面色冷郁的顾泉去了一家咖啡厅,点了两杯冰拿铁,顾泉就靠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和傅秋打嘴仗,倒是说不上谁更胜一筹,顾泉觉得挺可笑的,只是在看到傅秋的肚子,心里就有些异样,还有旁边气度很像钟赫的那个男人,有一瞬间,顾泉觉得,如果自己不曾存在,傅秋和钟赫或许现在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可钟赫到底还是不在了,唯有傅秋肚子的孩子,有着钟赫的血脉。

顾安宁坐不住,她收到了傅却的消息,问她买了个什么款式的领带。

顾泉道:“安宁,你要是想逛街,或者找傅却,就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顾安宁点头,她姐姐在家也是这样,想一个人待会儿就在卧室不出来,顾安宁每回都被她支使出去。

但她倒是把遇到傅秋这个事儿,还有顾泉心情很低落的事情告诉了袁野。

袁野看到消息后,正好下了一台手术,回了个“谢谢”,然后就打了个电话给顾泉。

顾泉接过,语气还是很正常的,说道:“怎么了?”

袁野道:“没事,就是待会晚上七点下班,问问你想吃什么。”

顾泉想了想,说道:“我今晚估计就不去你那儿了,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顾及我。”

袁野心里有数,但却还是故作调侃了一句,说道:“怎么?我的肉体不香吗?都没有吸引力了?”

顾泉被逗笑,温声道:“明天要交个月底的总结ppt,昨天乙方那边才给我,今晚要回去做,真的没时间陪你。”

她这么说,袁野便息声了,只是拧眉,眼神幽深复杂,他嘴上随便问了两句,便挂了电话去吃午饭了。

顾泉喝完咖啡就回家了,脑子里像是放映电影一样在脑子里想着和钟赫以前的事情,其实最近这些时日,顾泉除却每天来书房给钟赫上香,平时在外就会很少想起他了。

一想到钟赫,顾泉就觉得现在平淡安稳的生活像是偷来的,心房如同被投掷在了海水里,咸咸的,又带着窒息感。

她回到家打开电脑坐在书桌前开始做ppt,反正都是套模板还有贴数据,顾泉便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突然起了大风,今天阳光好,所以顾泉都是把窗户打开的,风刮进房间,竟然将靠窗桌上钟赫的相框给吹倒了,顾泉浑身一个哆嗦,连忙起身将相框扶起来,相框上是钟赫笑意浅浅的样子。

顾泉将窗户关上,坐在小桌前的蒲团上,对着钟赫说道:“钟赫,我今天看到傅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估计成型了吧,我就忍不住想,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像你呢?你说当初我的孩子要是保住了,生下来的话,又会像谁呢?”

“我希望傅秋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因为都说女儿像爸爸,我觉得像你的话,人生比较容易知足,更会快乐一些。”

“看到傅秋,我又担心那孩子会受她影响,她身边多了个男人,和你挺像的,我不高兴,我觉得很别扭,钟赫,你是不能被取代也不能被代替的,你也会觉得那个做法很可笑对吧?我也觉得,不过比起不开心,我又觉得……有些奇怪,这事儿也就和你说一说了,我刚见到傅秋,袁野就给我打电话了。”

顾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疏冷,一副了然之色,她道:“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我觉得那个男人,和袁野有关,我就想到了以前,以前我在海城还没和你重逢的时候,有个女生惹了我,我便报复她,后来她又报复我,所以我就出车祸了,老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挺有道理的。”

当初顾泉流产后,心里的念头也不知怎么疯魔了,要将傅秋的孩子夺来养,如今冷静下来,如同今日见到傅秋,她是想要钟赫唯一的孩子能够安稳快乐的成长下去的,若是傅秋,难保不会教会他争权夺利,暗算狡诈。

且今日看到那个男人,顾泉心里便已经意识到,袁野真的为了她,有动作了。

可她现在居然在害怕。

却也不知该如何与袁野开口提这件事。

顾泉喃喃道:“我不能再失去袁野了,我绝不能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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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下了班,天还没暗,他没什么胃口,买了水果拼盘就准备回家,顾泉说要做ppt,那他也就不去打扰她了。

袁野觉得自己也还是有些小心眼的,比针眼都小,之前钟赫离开,顾泉情绪不太好,他总去顾泉那儿看看她,倒是会心宽一些,因为注意力都在顾泉身上。

但如今,袁野不太喜欢踏足那个公寓,毕竟是曾经钟赫和顾泉居住的地方,尤其是那个书房,顾泉还是会在里面看书办公,窗台那的方桌上供着钟赫的相框,屋子里总是有股子檀香味。

如今钟赫走了半年了,袁野踏足那里,总觉得他的存在很多余,他非常非常不喜欢那种感觉,还是顾泉去他家,两人相处会比较自在。

他开车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两个人的消息。

一个是傅却,是语音,说道:“袁野,你那个妹妹花钱太猛了,真的,虽说我也不是养不起,但是我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想多给我自己女人多花点,再说了,当初你妹妹放在我这儿,是看在你能帮我扳倒傅秋的,现在全靠我自己努力,你是不是该把你妹妹接回去了?”

他还截图了好些袁芙给他发的微信消息,都是嘘寒问暖还有问袁野的情况,傅却都很耐心的回了。

“我真怕你妹看上我,你快找人把她领回家吧。”

袁野思索了一下,大半年袁芙都在傅却南城那边待着,倒也没闹出什么事儿,袁野的确要抽空去看看袁芙的状态,将她放出去了。

袁野道:“我会抽时间回去一趟,她应该待不久了,等我把她送回袁家,带上你女朋友,我请客吃饭。”

至于傅却说的袁芙看上他的问题,袁野唇角勾起,道:“傅少爷,袁芙若是真的看上你了,你是娶她呢,还是娶你的小白兔呢?”

傅却没回,发了一个“溜了溜了”的表情包。

还有一个消息是来自霍清的。

霍清道:“今天和傅秋出去,碰到了一个女人,傅秋见到她,情绪变化挺大的,我拍了个照片,你看对你有没有帮助?”

霍清发来那个女人的背影,可不就是顾泉。

袁野眼神渐冷,顾安宁只跟他说了顾泉见到傅秋所以心情不好,原来还见到了霍清。

她肯定想到了钟赫,所以就回家了。

袁野简单回了句:“这个人与你无关,不用多管。”

霍清回了一个“好”。

袁野想了想,又说道:“傅秋还有七八周就生了吧,你可以表白了。”

霍清愣神,但还是听话的回了一个“好”。

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袁野让他别收傅秋的钱,现在又让他主动跟傅秋表白,便明白自己的作用不是在物质方面。

霍清原本以为袁野会让他偷偷给傅秋下毒什么的,那可是违法的事情,一旦查出来,霍清可不想进局子,在这之前,还委婉的和袁野提了下。

袁野当时不屑道:“被查出来,我也是要进局子的,我有那么白痴吗?”

袁野在下一周的休息日,回了趟南城,没和顾泉说,只是借口说要加班。袁芙已经知道袁野要来接她吃饭去,估计是探探她的情绪和状态,大半年没见,她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打电话则是黑名单,袁芙想他要想疯了,但是她知道,要克制,要冷静。

所以她才决定对傅却多用点心思,袁野一定也从傅却那里知道,她天天找傅却聊些有的没的,俨然女孩子喜欢男孩子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袁野随便找了家南城当地菜的餐厅,真正好吃的馆子大多都在南城旧城区的美食街上,一家家的苍蝇馆子都开了十几个年头了,味道还是老味道,袁野就约在了那儿。

那是袁野高中的时候喜欢来的地方,家里的菜他不怎么爱吃,可能他没把王琳琳当妈,所以尝不出来什么“母亲的味道”,因此每次周五放学,他都会来这儿吃些好吃的。

也带袁芙来过一次,那是他们偷偷溜出一个很无聊的宴会,宴会要端着,吃是吃不好的,袁芙在长身体,却已经有了减肥的意识,袁野瞧她站在甜品区踌躇了很久,悄声道:“要不要跟我出去打牙祭?我带你吃好吃的?”

袁芙的眼珠子一亮。

哥哥带她出去吃东西,长胖也要去。

那是袁芙记忆里,和袁野为数不多的轻松共处,也不谈别的,就是简简单单吃个饭。

这次袁野约在那儿,袁芙想着是不是哥哥也很怀念以前和她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崩溃无奈。

那是家炒菜餐厅,海鲜做的都很香很好吃,日新月异,这样的苍蝇馆子也改装了一下,点餐可以扫码了,不过为了保留以前的感觉,墙壁上还是挂着手写的菜单,又黑又粗的字显得格外惹眼又家常。

袁芙没敢穿的太隆重精致,很是休闲,头发随便的扎了起来,手里拎着香奈儿的小包,脚上瞪着矮跟的凉鞋,袁野倒是觉得她变化的确挺大的,看着散漫了些。

袁芙冲着袁野笑了笑,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

袁野容颜冷峻,冲她点点头,抱臂靠着椅背,说道:“坐,想吃什么自己点。”

袁芙的眼睛都不想离开他,只觉得心里的支柱就在眼前,很想上去抱住他,委屈的说这两百多天都多想他,但她却忍住了,面上是轻松的笑,说道:“我就想吃她家的蒜蓉蒸竹蛏,其他的哥哥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袁野深邃的眼盯着她,而后叫了服务员,点了几个以前就很常点的菜,而后对袁芙道:“在傅却那儿待了这么久,你真没回过家?”

其实傅却看着她,倒也没太禁足,她若是安安静静的回家一两趟,跟着她的人也不会怎么着,但袁芙生怕一回家,袁培青就要强制让她跟别的富家子弟相亲,她便过年也没回去,只说自己在国外度假。

袁芙道:“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之前袁培青觉得袁芙这么痴缠袁野,也曾考虑过干脆就让袁野娶了袁芙,但袁野没接茬,不愿意,他对原和药企也没想法,什么都诱惑不了他,所以也就作罢了。

袁芙也在试探袁野,若是哥哥愿意跟她一起回去,那就说明他可以接纳她。

袁野轻笑,说道:“我这次回来,除了看看你,更主要的是要办另外一件事。”

袁芙问道:“什么事?”

袁野淡淡道:“迁户口。”

袁芙眨眨眼:“北城?”

袁野点点头。

他请假到了周一,因为工作日才可以去办迁户口的事情。

袁芙眼神有些闪烁,袁野是真的对袁家一点留恋也没有,连户口都决定要迁走了。

袁芙笑了笑,说道:“你和顾泉,在一起了?”

袁野道:“当然,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可能我早就和她在一起了。”他想到那件事,眼底还泛着冷意。

袁芙咬咬牙,违心的说道:“我当时……太喜欢你,所以有些手段比较卑劣,对不起。”

袁野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思量着她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这个点饭馆里没有几个食客,所以菜很快就上齐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袁芙拿过筷子尝了一口,笑了起来:“好吃,味道一点也没变。”

袁野也动了筷。

袁芙看着对面的男人,更加成熟迷人,她一直都知道袁野在离她越来越远,但她就是贪恋袁野带给他的陪伴和安全感。

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哥哥这次来,阿却和我说,他以后就不会总让人看着我了,说我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真的吗?”

袁野冷肃道:“你只要别接近我的生活圈,别再来干扰我的生活,你去哪儿都行。”

袁芙道:“跟着你干嘛啊,公寓又没有别墅住着舒服,天天在医院忙来忙去还没有阿却喝喝酒谈下来的一个小生意挣得多,我现在想的很明白,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合做阔太太。”

袁野倒也没扫她的兴致,说傅却已经有女朋友了,反正傅却自己估计也有答案了,女朋友不等于老婆。

袁野只道了句:“想明白就好。”

一顿饭袁野也没和她说什么,袁芙其实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哥哥和顾泉平时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哥哥也会这么冷淡吗?

她心底已经有答案了,所以张不开那么口,并且她要表现的对袁野已经没有非分之想了,她现在是一心想要嫁给傅却当傅太太的千金小姐。

袁野买完单,两人就顺着那条美食街走出去,袁芙就想多和袁野说两句话,于是就说这些日子和一些姐妹喝茶逛街听到的八卦,笑道:“哥哥,阿却的那个私生女姐姐傅秋,怀孕了,孩子爸爸也不知道是谁,大家都在说,杂种的女儿也生杂种,话有些太过难听了对不对?”

袁野只是点头。

袁芙又问:“其实我最近这些日子虽然没回家,但是今天看到你,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袁野心下一跳,问道:“什么?”

南城还是炎热,袁芙戴上了一个巨大帽檐的遮阳帽,还有黑色的墨镜,小脸就被墨镜遮去一大半,只让人注意到她的唇红齿白,双唇翕合着说道:“我决定回去帮爸爸公司的忙,慢慢的接下原和药企。”

她疯疯癫癫不着道了这些年,也没正经工作过,这个决定倒是挺正式的。

袁野扯唇,淡笑道:“挺好。”

他居然连夸奖都没有,也没有打趣,就一个很附和的“挺好”。

袁芙的笑容僵住。

她刚被傅却看管起来的时候,想过好多次和袁野再次见面的情景,有她哭哭啼啼,也有她歇斯底里,但都没想到她会和哥哥之间这么疏离。

她想到了什么,扬起脸说道:“哥哥以后可不可以也回我的微信?电话也别拉黑我了,万一我真的有急事儿呢?”

袁野没直接答应,只是应付她道:“再说吧。”

袁芙咬咬唇,心有些冷。

她突然觉得今天这样平静的来见他也挺好的,她要审视一下这些年对袁野的感情,对于袁野来说究竟算什么?如今他来见她,全是敷衍和防备。

但她心里隐隐的不甘心,又在呼喊着不要放弃,余生还很长,她不信哥哥就认定顾泉一辈子了。

袁野戴上棒球帽,眼睛微眯,走到岔路口,袁芙还在跟着他,他回头道:“别跟着了,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袁芙有些可怜的站在原地,就看着袁野高大颀长的背影逐渐远去,再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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